修煉之人神魂強大,記憶力遠勝尋常之人。
所以他雖然做不到過目不忘,卻也沒有看完就忘,大緻上記了個七七八八。
蘇洄拿出十多份當天的奏折,讓蘇德批閱,意在檢驗他的學習成果。
結果讓蘇洄直皺眉頭。
蘇德的批閱既簡單又草率,甚至不及嚴琴音的一半周全。
可蘇洄看着看着,突然大笑起來。
蘇德神情尴尬,以爲蘇洄是在笑話他知識淺薄的批閱,嗡聲道:“臣才疏學淺,恐難當大任。”
他倒不是因爲賭氣才這麽說的,而是體驗到當皇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才這麽說的。
偌大的帝國,什麽事都得懂,什麽事都得操心,他才知道皇帝不是人人都能當的。
“哈哈,挺好的。”蘇洄笑着放下奏折,看向蘇德問道:“知道朕爲什麽笑嗎?”
“應該是臣的見解淺薄,幼稚可笑,把陛下逗笑了。”
“不是。”蘇洄搖搖頭,笑道:“朕笑是因爲朕突然發現你批閱奏折的風格和父皇十分相似,乍一看簡單、粗魯、草率,可細一看,倒也沒什麽不可。這樣好,至少不會像我一樣,每天都累得跟狗似的。”
蘇德幹笑着撓撓頭。
“你回去休息兩天,兩天後進宮來,并做好在宮裏久住的準備。”蘇洄吩咐道。
“陛下多保重龍體,臣告退。”
一連十天沒有接到蘇洄的傳召,也沒有見蘇洄來乾園宮看望蘇高樂,嚴琴音心裏隐有不安。
這日夜裏,她以關心蘇洄龍體爲理由,從後宮出來,來到禦書房,但是被太監東榮攔在門外。
“公公,陛下的身體狀況你是知道的,本宮已經有十日沒見到陛下了,心裏實是擔憂,懇請公公通融一下,本宮就悄悄地看一眼,絕不會驚擾陛下。”
“公公,我就進去看一眼,若陛下怪罪,我一個人承擔。”
“公公,你就通融一下吧。”
嚴琴音壓低聲音向東榮連聲懇求。
“好吧。”東榮拗不過嚴琴音的央求,側身退開一步,讓開道路。
嚴琴音輕輕推門,放輕腳步走進禦書房。
禦書房裏,蘇洄累得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面前龍案上鋪着一條七色錦緞。
嚴琴音遠遠望見七色錦緞,心頭立刻擂鼓一般咯噔一聲,因爲這七色錦緞是用來書寫最高級别聖旨的。
她心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蘇洄在寫遺诏。
當即緊張地屏住呼吸。
理智告訴她,必須立刻退出去,千萬不能偷看,看一眼,哪怕看一個字,都是死罪。
可是她的雙腳卻不受控制地向前邁出,白皙颀長的脖子使勁往前探去。
短短一會兒,她就緊張的額頭上汗水直冒,同時她也已經走到可以看見聖旨内容的距離。
一目十行,當“傳位于默王蘇德”七個字進入視線,嚴琴音的臉色瞬間蒼白,腦子裏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當她從震驚中醒來後,眼睛裏射出兩道深深的怨毒光芒,不過她沒有哭也沒有鬧,而是輕手輕腳地退出了禦書房。
“公公,陛下睡着了,本宮沒敢出聲驚擾他。”
“陛下太累了,能多睡一會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東榮心疼道。
最近這段時間,蘇洄咳得越來越厲害,即便吃了藥,也難有一個安穩的睡眠,睡着了後很快就會被咳醒。
“等陛下醒來,若是問有沒有人來過,公公可否幫本宮隐瞞一下?”
“這是爲何?”東榮皺眉問道。
“本宮怕陛下知道後生氣,萬一咳嗽起來,恐怕又會…”嚴琴音一臉擔憂地說道。
“娘娘考慮的極是,奴才不說,可不敢惹陛下生氣。”
“公公辛苦了。”
“這是奴才的職責,可不敢說辛苦。”
二人在門外低聲說着,卻不知房間裏蘇洄已經睜眼醒來。
确切點說他一直也沒睡,剛剛嚴琴音進來時,他是在故意裝睡,而龍案上寫了一半的聖旨也是故意給嚴琴音看的。
嚴琴音完全不知。
她離開禦書房,回到乾園宮,坐在卧房裏,臉色似烏雲一般陰沉,實在想不明白,蘇洄爲何要把皇位傳給蘇德,而不是傳給自己的兒子。
“莫非是被他發現了?”
“應該不是,若是被他發現了,他早就提劍來殺我了。”
漆黑寂靜的房間裏,嚴琴音身上驚出了一身冷汗。
但冷汗消散後,她的臉上漸漸浮現出陰狠的猙獰之色,過度的猙獰讓她整個面孔都扭曲變形了。
“陛下,你不仁在先,那就休怪臣妾不義在後。”
“無毒不丈夫!”
她兩排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心裏惡狠狠地說道。
她太久太久沒有握劍了,以緻于讓蘇洄忽略了一件事,這個女人是從大牙戰場上活下來的人,論膽魄、論手段、論狠辣,大多男人都比不上她。
嚴琴音心裏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站起身把門窗全部反鎖,點亮油燈,然後從衣櫃裏拿出一匹綢緞。
她将綢緞抖開,裏面竟夾着一段七色錦緞。
這七色錦緞正是專供皇帝寫聖旨的頂級綢緞。
嚴琴音将七色錦緞鋪在桌子上,又拿出筆、硯、墨。
磨了墨,在桌邊坐下,提筆沾墨,在七色錦緞上一筆一劃慢慢書寫起來。
若是蘇洄在這裏,一定會被吓一跳。
嚴琴音竟在模仿他的字杜撰遺诏,一筆一劃模仿的極像,足以以假亂真。
顯然,嚴琴音并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否則她的房間裏怎麽會藏着七色錦緞,又怎會把蘇洄的字模仿的以假亂真。
足足用了兩個時辰,她才把假遺诏寫完。
她寫了很多東西,什麽尊左右丞相爲首輔大臣,尊張屠夫爲護國國師等等,但最重要的一點是,皇位傳給太子蘇高樂。
若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這份遺诏無論落在當朝大臣誰的手裏,哪怕是張屠夫和都承弼拿在手中,都不會懷疑它是假的,因爲它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合情合理。
禦書房裏,蘇洄聽着弑神的叙述,把嚴琴音在房間裏寫的假遺诏,一字不漏地在紙上寫了出來,然後與自己剛寫完的遺诏對比一番,發現竟有八成相似。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蘇洄看着嚴琴音的假遺诏,不禁打了個寒顫,感覺毛骨悚然。
“她還幹什麽了?”
“她往一件衣服上灑了許多香粉,暫不清楚她有什麽目的?”
蘇洄冷笑了聲,道:“她還能有什麽目的,遺诏都已經寫好了,下一步自然是讓它變成真的遺诏,她要取朕的命。”
“那香粉應該無毒。”弑神說道。
“她精明着呢,不會讓自己身陷險境,所以必然還會用殺太子的方法謀害朕。找一找這禦書房裏是不是有某樣東西,和她身上的香粉摻在一起就會變成害人性命的毒物?”
弑神目光在房間裏掃視一周,卻未發現可疑之物。
“别找了,等她明天過來後就知道了。她在宮外的關系網都查清楚了嗎?”蘇洄問道。
他之所以沒有急着殺嚴琴音,就是想把嚴琴音在宮外培養的力量,以及建立的關系網全部調查清楚,然後一網打盡。
“查清楚了。”
“那就清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