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鼋本尊遍體紅衣,雙手叉腰,擺出了她特有的,源自骨子裏的尖酸刻薄勁兒,趾高氣揚的站在‘慈甯宮’的大門前,嘴裏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麽‘命中無福’、‘德不配位’之類的瘋話。
數十名專門調來伺候白鼋的宮女,還有七八個這些日子和白鼋厮混得關系極好的‘白鼋二号’、‘三号’、‘四号’之類,則是綠葉配紅花一樣簇擁在白鼋身邊,七嘴八舌的附和着她的話。
慈甯宮的宮門前,數百名白娘子的貼身宮女,在太臰天伺候了她無數年的心腹人兒,一個個目露兇光的盯着白鼋,卻礙于身份,哪敢出手?
哪怕這些宮女,随意一個跳出來,一指頭都能戳死一百個、一千個白鼋。但是,她們哪個敢冒着‘破壞胤垣和白娘子夫妻感情的風險’,對同樣有着皇後封号的白鼋施展暴力?
是的,一如盧仚之前就猜測的那樣,胤垣這個家夥,爲了後宮的安甯,爲了自家的和諧,同樣,也是爲了自己和白鼋的夫妻情分,他的一碗水,還是端得蠻平整的。白娘子,是東宮皇後,而白鼋,是西宮皇後,兩宮并立,共掌後宮。
甚至,胤垣擔心白鼋被白娘子欺負,同樣又如盧仚猜測的那樣,在後宮中設立了‘百鳳閣’,除開白鼋和白娘子,更從後宮中挑選一百名妃子入百鳳閣執事。若是白鼋和白娘子有了矛盾沖突,那麽,就讓百鳳閣的百名妃子投票議事!
公平!
公正!
公開!
這,後宮穩了!
正因爲如此,白鼋故意站在慈甯宮門口,說這些尖酸刻薄的瘋話,那些來自太臰天,修爲一水兒大天君巅峰極緻,其中更藏匿了幾尊大帝級大能的白娘子心腹,哪怕是氣得七竅生煙,卻也隻能礙于某些規則,不敢下手。
一點微光閃爍,盧仚憑空閃出,站在了慈甯宮門前。
雖然在放肆撒潑,卻也提心吊膽,唯恐白娘子的那些宮女沖出來将自己毆打一頓的白鼋頓時眼睛一亮,她猛地提起寬大累贅的裙擺,撒開腿兒跑到了盧仚身邊,親親熱熱的叫了一嗓子:“法海兄弟,唉喲,你可要爲我做主啊!”
白鼋小舌頭‘啪啪啪啪’的,就開始吐槽白娘子突然虛弱、昏厥,她是如何的擔心,如何的操心,如何的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之類;她無比殷勤的帶着心腹人兒,帶着各色大丹寶藥,跑來探視昏迷中的白娘子,卻被白娘子的心腹宮女擋在了大門外雲雲。
“唉喲,我說兄弟啊,還有這個道理麽?還有這個道理麽?一群下人,居然不許本宮去探視自家姐妹……哎喲喲,我就奇怪了,這後宮,究竟是誰做主?”
“哎呀呀,這還剛剛大婚……呃,婚典大禮都還沒來得及行完呢……這些下人,就敢騎到本宮……不,騎到你嫂嫂的頭上來了……以後,這惡奴欺主的事情,怕是免不了了……你搞不好,今天就是最後一次見到嫂嫂我來了!”
白鼋的眼淚水是召之即來,她‘嗷嗚’一聲,眼淚水就好像小噴泉一樣湧出,扯着嗓子幹嚎道:“嫂子我倒是不怕死,哎,死了就死了吧?但是嫂子我就惦記着嫂子和那沒良心的家夥的那幾個孩兒……”
盧仚在心中默默的給白鼋補足了——不是幾個孩兒,而是幾百萬個……謝謝!
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盧仚沉聲道:“大嫂說得哪裏話,大哥怎麽也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再說了,白娘子,自然也不會作出那等欺淩姐妹的惡事來。”
盧仚大踏步走向了慈甯宮的正門,他沉聲道:“且讓我去……”
‘嗆琅’!
數十柄流光溢彩,閃爍着淡淡星輝,蕩漾着馥郁奇香,宛如琉璃鑄成的長劍同時懸在了盧仚面前。一名氣息森森,身着大胤宮女袍服的俊俏少女上前了一步,冷然道:“主上身體不适,閑人勿近……違者,斬!”
盧仚抿了抿嘴。
他看了看面前一字兒橫開,擋在了宮門前的那些宮女,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
“你們這群小娘兒,腦殼壞掉了?”盧仚很不客氣的厲聲呵斥:“在這裏給我擺什麽嘴裏?裝什麽樣呢?你們還知道你們主子身體不适?嗯?速速讓開道路,讓我看看,是否有……”
那少女語氣極其冷厲,粗暴的打斷了盧仚的話:“就憑你,幫不了主上。我們還懷疑,你和這女子勾結,對主上圖謀不軌。”
盧仚氣得直翻白眼。
他咬着牙,狠狠的朝着這些攔路的宮女看了一眼,看到她們眼角眉梢那點點小小的得意勁兒,盧仚頓時恍然——這些家夥,根本不信白娘子會被人暗算昏厥,或者說,就算白娘子被人暗算了,她們也堅信,自家主子可以依靠自身的力量安然無恙。
是以,她們故意攔路,就是想要折一折盧仚的面子。
她們當然心知肚明盧仚的身份,心知肚明盧仚在神胤的特殊地位。她們想要通過折辱盧仚,向偌大的神胤宣告她們的特殊權柄,以此凸顯出自家主子的權威。
以此帶來的連鎖反應就是,既然盧仚這個在神胤有着特殊地位,甚至堪稱一字并肩王的家夥,都被她們三言兩語呵斥住了,被她們壓了一頭。那麽隐隐将盧仚當做主心骨的白鼋……自然也是如此。
那麽,先天裏,神胤後宮的競争中,東宮、西宮兩宮皇後的地位上,東宮自然勝過了西宮!
何其無聊的宮鬥手段。
盧仚莫名的真有一種惡火從心頭燃起,燒得七竅直噴黑煙的感覺。他也不含糊,面對這同樣凝聚了帝玺道果,有着大帝級戰力,既是白娘子身邊心腹宮女,又是當年白娘子麾下心腹大将的少女,劈頭蓋臉的就是連續數十耳光抽了下去。
手掌,撕裂虛空。
手掌,無限加速。
那少女根本沒能看清盧仚的動作,可怕的打擊就落在了她俏麗的臉蛋上。
盧仚可是佛門體修,精修諸般佛門鬥戰技巧,金剛摩诃大神通,更是推衍到了極精深的層次。他還參悟純粹的力量大道,在力量上,肉身強度上,比同階修士不知道強出了多少。
少女的腦袋直接被抽得形變,小小的腦袋就好像秋天枯枝上挂着的最後一顆幹葡萄,在狂風的吹拂下左右亂擺,她的頸骨都發出了可怕的‘咔咔’聲,脖頸似乎都拉長了幾寸,讓人恐懼她的腦袋會否直接因爲盧仚的暴力耳光而飛起來。
僥幸,盧仚下手還是有輕重的。
少女滿口大牙噴出,混着血水,在暴力耳光帶來的巨大壓力下,血水裹着白牙,好似高壓噴泉一樣噴出老遠,老遠,她哀鳴着,身體急速的旋轉着,身不由己的,好似陀螺一樣向宮門的一側飛了出去。
那個方向,正站着好些獨孤氏、令狐氏等太臰天麾下豪門大族的首腦。他們都是親眼目睹了白娘子從死靈塔上昏厥墜落,被胤垣急匆匆抱回了皇城一幕,屁颠屁颠跑來獻殷勤打探消息的。
眼看着這少女被抽飛,有幾個資曆極老,極老,知曉這少女真正身份的天閥巨族的隐修宗老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紅蘿将軍!”
“紅蘿總管!”
“咳,咳,紅蘿娘娘……這盧仚,下手也忒沒輕沒重。他不知道,白娘子和紅蘿娘娘,情同姐妹麽?”
人群中,有風言風語聲傳來。
但是有更多認識紅蘿,知曉她身份的人,沒吭聲。他們隻是在心中震驚,紅蘿是當年覆滅爛陀聖地一戰時,就跟在白娘子身邊的心腹,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經凝聚了帝玺道果,證得了大帝之位。
按照他們的揣測,紅蘿這麽些年來,在白娘子身邊享受了特權加持,可以‘毫無約束’、‘肆意自由’的吞吐天地大道,借助大道之力進行修煉。
這麽多年了,紅蘿就算再蠢,也起碼凝聚了數十枚帝玺道果吧?
這份修爲,放在如今的無上太初天,絕對算是大帝中的強者了。
而盧仚,他踏入那個門檻才幾年功夫?
他怎麽就可以,一通耳光将紅蘿打暈?
是紅蘿太弱,一大把年紀活到了狗身上……還是盧仚的速度道果,真的就這麽無解?
“我要進去探視白娘子嫂嫂!”盧仚很認真的問那數百名攔路的太臰天宮女,細聲細氣的問她們:“我精通佛法,或許有法子就醒她……你們确定,還要爲了一些狗屁小心思,用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攔住我?”
盧仚真是有點膩味了。
這群女人,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啊……她們的腦殼裏,那大腦上,怕不是連一點腦回路都沒有吧?
自家主子都昏厥了,她們還有心情操持這等宮鬥的小把戲?
話說,她們怎麽就能無師自通的,明悟這些宮鬥的小把戲?
這就是女人的天賦?
簡直,太可怕,也太無聊,更是,太莫名其妙了。
回應盧仚的,是那些宮女的一聲嬌叱,數十柄明晃晃的利劍化爲七彩流光,快若閃電般直刺盧仚。一道道劍光相互牽引,組成一座蔚爲大觀的劍陣,劍光之力相互加持,伴随着一道道元磁之力的震蕩跳動,劍光的速度和力道都千百倍的急速增幅,而盧仚的身形,也被一股極大的元磁漩渦,死死的禁锢在了原地。
出手的宮女中,起碼有六尊大帝級的高手。
她們都是追随白娘子無數年的存在,也是從當年爛陀聖地覆滅一戰中存活的老人。她們從爛陀聖地的遺産中,得到了無數好處。無數年來,她們更是追随在白娘子身邊,以白娘子的個性,這些宮女自然身家豐厚,更是能随意取用太臰天秘庫中的無數資源。
六尊大帝,全都鑄成了本命帝兵,更憑借無法計數的龐大資源,将自家本命帝兵硬生生堆砌成了威能無比可怕的重器!
六人聯手,加上數十名大天君極緻修爲的同伴輔助,結成的劍陣寒芒森森,元磁之力洶湧,其壓力,讓盧仚都一時間感到身軀凝滞,手腳都有點動彈不得!
那可怖的劍意更是侵入盧仚血肉,讓他都感到了渾身發冷,五髒六腑都隐隐刺痛!
這六尊白娘子的貼身心腹,當年在覆滅爛陀聖地一戰中,可是有着多次聯手列陣,斬殺爛陀聖地佛尊長老的輝煌戰果!
如今她們修爲比起當年要更加強橫千百倍,而盧仚的真正修爲境界,根本比不上那些爛陀聖地浸淫大道無數年的長老!
“喝!”盧仚長嘯,四方天柱湧出,紅塵天氣機彌散四方。
那六尊大帝面皮同時一變。
原本她們隻是想要用元磁力場禁锢盧仚,順帶着在他身上劃出幾道微不足道的傷口,斷他幾根骨頭、幾根筋,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
但是此刻看到這四根當年讓她們吃過無數苦頭,甚至好幾個人差點隕落其中的四方天柱,六個大帝齊齊怒叱,咬破舌尖,一抹血光噴在了自家本命帝劍上。于是劍光驟然大盛,高亢的劍鳴聲化爲龍吟,六柄輝煌奪目的帝劍通體噴出了煙花一般絢爛的道紋神符,宛如六條巨龍,帶着數十條威勢稍弱一等的劍芒,狠狠穿刺向了盧仚周身的要害。
這是想要殺人的一擊!
那數十名結陣的宮女,修爲雖然不如這六尊大帝,礙于太初、太瞐、太臰三尊至尊低階的契約潛規則,白娘子并沒有爲她們開小竈,讓她們感悟大道,凝聚帝玺道果。
但是這些年來,這些宮女,也央求同伴,或者幹脆是白娘子親自出手,動用了無數資源,爲自己鑄造了一口帝兵級的利器。
她們當然無法完全發揮帝兵的威能,但是在六尊大帝同伴的牽引下,她們結陣後,法力相互激蕩、相互提升,這數十口帝兵爆發出的威勢,也足以瞬間抹殺一尊大帝!
盧仚冷哼。
他感受到了這群宮女心中的殺意。
他越發覺得這些女人有點莫名其妙——他可是應了胤垣的求救信息,趕來探視、救助這群女人的主子的啊……而她們,爲了和白鼋争風吃醋,将自己擋在了宮門口不讓進入也就罷了……她們居然對自己動了殺心!
“莫名其妙啊!”盧仚身形不動,任憑威能飙漲的元磁力場死死禁锢了自己的身體。他身邊的虛空悄然無聲的折疊、扭曲,宛如心靈手巧的孩童玩折紙,頃刻間在身邊布下了起碼十萬重繁複的空間迷宮。
小小十丈方圓内,壓縮折疊了不下于一方星域的龐大空間。
盧仚更是念頭一動,那些璀璨凜冽的劍光,飛行的速度驟然放慢了千萬倍。原本快若閃電的劍光,此刻就變得和九十歲的白發老人喝醉酒後慢慢踱步一般遲緩。
數十道劍光慢悠悠的一頭紮進了盧仚布下的空間迷宮中,于是,這些劍光就近乎凝滞在了這小小的十丈方圓内,任憑這些俏臉扭曲的宮女如何催動,這些劍光依舊死氣沉沉的,看不出任何速度上的變化。
“豈有此理!”清冷的呵斥聲響起。
盧仚身邊,清冽的劍光閃爍。青柚姐妹三個仗劍到了盧仚身邊,冷肅的劍意騰空,伴随着‘嗡嗡’劍鳴聲,一股浩大、浩瀚、宛如天威的劍道威壓驟然湧動。
盧仚撫掌大笑。
青柚三女齊聲呵斥:“劍,不是你們這般用的。你們,哪裏有資格碰劍?”
下一刻,數十名宮女,包括那六尊大帝,她們和自家帝兵神劍的聯系徹底斷絕。數十柄千錘百煉,耗費了不知道幾千萬幾億年漫長歲月,耗費了不知道多少資源,這才雕琢出的帝兵利器,齊齊歡呼雀躍,化爲一抹抹劍影,極快的沖向了青柚三女。
在青柚三女的劍心催動下,這數十柄帝劍的威能,比在這些宮女手中,增長了何止百倍?
同樣的劍,在那些宮女手上,就好似孩童甩大刀,完全隻是依靠帝兵本身的鋒芒胡亂的切割撕扯敵人。
但是這些帝兵,到了青柚三女手上,就宛如封塵的神兵,遇到了絕世的劍客,驟然爆發出了帝兵神器應有的無上鋒芒!
那一刻,這數十柄帝兵爆發出的森森寒意,居然讓盧仚布置的十萬重空間迷宮,都被硬生生撕開了一條條極細的裂痕。空間之力被撕開了缺口,就連盧仚的速度大道,都被那可怖的劍意沖得萎縮了大半。
‘一劍破萬法’,這等劍修自吹自擂的口号,在青柚三女手上,卻真正的化爲了現實。
一抹抹劍影恢複了應有的速度,‘嗆琅琅’沒入了三女體内。
盧仚身體微微晃了晃,驚訝又驚喜的看了三女一眼——她們的劍道,居然精進如斯?
“讓開道路,我沒空和你們這群裝嫩的老-娘-們撕扯嘴皮子上的功夫!”盧仚心頭火起,也就不積口德了。
盧仚大聲呵斥的時候,數十名結陣出劍的宮女,包括那六尊大帝在内,正因爲自己的本命帝劍被青柚三女強行收取,自己寄托在帝劍上的神魂被無鑄的劍意抹殺,一個個神魂受創,齊齊吐了一大口血。
聽得盧仚呵斥,最開始攔住盧仚的紅蘿厲聲怒叱:“簡直,不明所以……呵呵,真以爲強收了吾等的本命帝劍,就是什麽大能耐了不成?”
“如果不是主上歡喜用劍,讓我們将本命帝兵都鑄成寶劍模樣。呵呵!”
紅蘿長嘯,她頭頂驟然有一縷極細的煙氣騰空,紅黃綠三色霞光中,一張極其綿柔、緻密無比的大網猛地張開,帶着一絲絲幽微玄妙之氣,帶着一股子讓人神魂沉醉、肉身酥軟的奇異氣機,無聲無息的朝着盧仚等人當頭罩了下來。
而其他那五尊大帝,還有在場的數百名宮女,更是紛紛祭出了各色稀奇古怪的帝兵,紛紛向盧仚等人砸落。
白娘子,用劍。
太臰大帝,用劍。
雖然他們都沒能凝聚劍道的帝玺道果,但是并不妨礙他們對于劍的偏好和看重。
一如靈璓曾經動用聖靈一族的力量,想要劫掠青柚三女,将她們改造血脈後加入聖靈一族,爲聖靈一族培養出三尊劍帝一般……白娘子和太臰大帝這些年來,其實也在默默的培養心腹精銳,盼望着從中能湧現出幾個劍道的天才,萬一能有人凝聚至強的劍道道果呢?
是以,紅蘿等人這些年來鑄造的本命帝兵,固然是‘劍’。
但是并不代表着,她們就沒有了其他的帝兵。
而且,丢開了她們并不擅長的劍道,施展出了她們真正的拿手的手段,她們此刻爆發出的威能,比之前她們禦劍攻殺時,威力何止提升了百倍?
漫天霞光紛紛揚揚落下。
太臰天特有的香氣攻擊翻卷襲來……百花香氣,百草香氣,百果香氣,百木香氣……天地間一切應有的奇香,盡在她們的攻擊中湧動浮蕩,熏得人昏昏欲睡。
在那馥郁的奇香中,更有幻影,更有迷煙,更有奇光,更有幻霧……其中又有玉箫聲聲,又有琵琶陣陣,甚至還有沾了濃墨的大筆在虛空揮灑,灑下了萬裏江山、無邊風景……
盧仚大笑。
他也豁出去了,一口咬破了自家舌尖,一道精血噴在了四方天柱上。
頓時紅塵天氣機大盛,紅塵末法之氣彌散四方,一時間億萬大道悉數斷絕,天地靈機蕩然無存,數百件、數千件閃爍着奇光異彩的帝兵光芒驟然黯淡,轟擊的勢頭都削弱了大半。
青柚三女齊聲長嘯,她們雙手揣在袖子裏,微微昂起頭來,雙眸閃爍着逼人的精芒,三條長不過十丈的青色劍芒宛如冷電,橫掃虛空。
‘嗤啦啦’碎裂聲響成了一條線,青柚姐妹三個禦劍,橫斬,于是,漫天亂舞的帝兵紛紛撕裂。無論是何等形狀,無論是何等屬性,無論是融入哪一條大道的道韻,或者是金剛不壞,或者是至陰至柔,這些帝兵紛紛被一劍劈成了兩片!
帝兵哀鳴,從空中墜落。
九成五以上的帝兵被斬破,落地的一瞬間就已經死去,數百宮女齊齊吐血,身形搖搖晃晃,更有人直接軟在了地上。而還有五分的帝兵,溫養得着實厲害,驟然被分成了兩片,卻猶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地上瘋狂的蹦跶、跳躍,不時放出低沉的哀鳴聲,搖擺着想要重新飛上天空。
盧仚就大踏步走了上去,彈指間,他踏出了百多步,每一步都踏在了一塊掙紮掙命的帝兵碎片上。金剛摩诃大力神通施展開來,配合以鎮獄一脈的至強佛法,每一腳踏下,都将那些帝兵内部的神魂烙印,還有帝兵本身的靈性震得粉碎。
于是,六尊大帝再次吐血,如花的容顔更是變得慘淡如厲鬼。
“你們!”紅蘿精緻的下巴上不斷有血水滴落,她指着盧仚,聲嘶力竭的咆哮着。
一縷微風吹過,黑白二色神光閃爍,魚長樂火燒屁股一般沖了出來。他迫不及待的朝着盧仚招手:“唉喲,還在這裏拖拖拉拉做什麽?事情很不好,很不好!”
盧仚面色微微一變,正要上前,紅蘿再次攔在了盧仚面前。
這一下,盧仚色變。
魚長樂色變。
附近正在看熱鬧的各大天閥巨族的首腦們,也都一個個神色劇變——這紅蘿的反應,這就有點……僭越了!
魚長樂更是怒極:“放肆……就算你是東宮娘娘的心腹,焉敢如此?”
錯非這紅蘿本身也有大帝級的修爲,錯非她是白娘子的心腹,以魚長樂的心性和手段,這樣膽大妄爲,不知道上下尊卑的‘宮女’,早就讓人拖出去,打闆子打到死了!
紅蘿目光深沉的看了魚長樂一眼,沉聲道:“你才放肆,區區一閹宦老奴,膽敢如此無禮?主上之事,不許盧仚插手……我等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勾結西宮白鼋,‘暗生奸情’……對主上圖謀不軌!”
魚長樂輕輕一拍手,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紅蘿。
不管紅蘿因爲什麽緣故說了這番話……放在極聖天大胤宮廷中,這一句話,在這等情勢下,足以掀起一樁‘謀逆重案’,最少也要讓數萬人的腦袋落地!
而在無上太初天,在神胤,以胤垣、盧仚、白娘子、白鼋等人如今的身份,紅蘿的這番話若是被有心人曲意解讀一下,那麽,如果真的讓胤垣和盧仚之間生出了嫌隙,死的人就不是百萬、千萬能打住的了!
“魚老公,這群女人,怕不是瘋魔了。或者,可以讓白娘子大嫂蘇醒後,好生徹查一二,搞不好就是一個吃裏扒外,賣主求榮的貨色。”盧仚冷笑,身形晃動,再次一通劈頭蓋臉的大耳光抽了下去。
一如之前,紅蘿依舊沒能避開盧仚的耳光,依舊被打得如陀螺一樣旋轉着,大口吐着血向後飛了出去。
一群宮女正要呱噪。
遠處,有來自太臰天的大群俏麗女侍紛紛騰空,頂盔束甲結成軍陣,朝着這邊火雜雜的趕了過來。
盧仚冷哼一聲,大袖揮出,他腳下陰影中,無法計數的僬僥小人兒‘叽叽喳喳’的蹦了出來,他們同樣結成了軍陣,浩浩蕩蕩的朝着那些太臰天的女侍迎了上去。
僬僥小人兒們在平均修爲上,遠不如這些女侍。
但是随着盧仚一聲清嘯,整個鎬京大陸都微微震蕩了一下,鎬京祖山之巅一道黃光沖天而起,随後整個大陸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對應四方聖獸的四色神光沖天而起,和正中的黃光連爲一氣。
光幢成型,光暈倒卷,無數條如絲如縷的霞光倒垂,融入了一個個僬僥小人兒體内。
大鹦鹉的尖銳吼聲,借助大陣的威力響徹整個大陸:“唉喲,有人找打麽?還是一群嬌滴滴的花丫頭……哎,兄弟們,瞅準了,專門打臉嘿!”
慈甯宮内,胤垣的怒罵聲響起:“兄弟,你隻管進來。紅蘿,你們要造反麽?”
“來人啊,給我将太臰天一應人等,悉數看管……誰敢亂動,悉數砍了!”胤垣怒吼,而整個鎬京城内,那些啓靈成功,修爲提升巨大的純血天人土著齊聲呐喊。
太古星空中,四億八千萬顆太古星辰随着這些純血天人土著的吼聲,放出了森森光芒。
一幅幅古老玄奧,自天地開辟之時,就自然而然誕生,自然而然融入了這一方天地的日月星辰運轉軌迹中的大陣陣圖,随着一縷縷星光,注入了這些純血天人土著體内。
無論男女老幼,他們騰空之後,就自然而然的明悟了自家的角色和歸屬的位置。
他們錯落有緻的在虛空中結成了陣勢,龐大的人群基數,讓他們組成的大陣規模驚人,頃刻間将整個鎬京城都籠罩在内。
每一個純血的天人土著,都睜開了眉心天眼。
他們周身閃爍着華美的星光,宛如一顆顆星辰從天空降落地面,磅礴的大陣之威宛如一座座大山當頭砸落,逼得慈甯宮門前的數百宮女,還有那些摩拳擦掌趕來的太臰天女侍面色慘白,根本喘不過氣來。
盧仚不再和這些莫名其妙的女人糾纏。
誰知道她們是爲了什麽?
或許,單純是爲了幫自家主上白娘子,和白鼋吃風吃醋?
又或者,白娘子的這些心腹,在過于漫長的生命中,已經‘等閑變卻故人心’,心中有了其他人?
還有一種可能,她們當年,或許就是某些人安插在白娘子身邊的暗子……誰知道呢?
盧仚身後,火光閃爍。
大鹦鹉興緻勃勃的張開翅膀,‘呼啦啦’的從天而降。他化爲三尺高下,撲到了紅蘿面前,揮動着大翅膀,沖着她的面頰就是一通亂抽亂打。
紅蘿剛剛激蕩法力,剛剛修複的面頰骨,再次凹陷崩塌;剛剛重新長出來的滿口大牙,也被大鹦鹉一翅膀一翅膀的抽得飛了出來。
“哎,小娘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誰給你們膽子,招惹咱家盧大少爺的?”大鹦鹉噴吐着口水,口若懸河的罵罵咧咧,翅膀揮舞得越發起勁了。
慈甯宮的寝殿,盧仚見到了胤垣,以及躺在床榻上,眼睛微閉,氣息有點微弱,但是交流言談還是比較正常的白娘子。
盧仚就抿了抿嘴。
很好,白娘子裝作自己已經徹底昏厥,就連自己的心腹近侍都瞞了過去。紅蘿那些宮女在慈甯宮門前的表現,她應該看到了,也應該有點什麽想法了吧?
不過,這些東西都無關緊要。
他湊到了胤垣身邊,沉聲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胤垣用力一拍手,然後攤開了雙手,很是傻白甜的看向了盧仚:“我若是知道,就好了。”
盧仚無奈何的翻了個白眼,好吧,你什麽都不知道。
胤垣看了盧仚這個白眼,就開始嘟囔些‘我的本職是做皇帝’啊、‘皇帝的義務就是生兒育女’啊、‘作爲一個合格的皇帝、打打殺殺不像樣’啊之類的廢話。
白娘子輕咳了一聲,她搖搖擺擺,有點吃力的撐起了上半身,很嚴肅的對盧仚說道:“不對勁,很不對勁。是某種邪咒,威力絕強,就連死靈塔都無法隔絕。”
“什麽樣的邪咒?”盧仚問她。
白娘子沉默,攤開了雙手:“從未遇到過,隻是渾身酸軟,神魂懵混,卻……”
話音未落,白娘子身體一晃,鼻孔裏兩條血水一下就噴了出來。她的雙手下意識的撐在了床榻上,卻連身體都支撐不住,整個人好似沒有骨頭一樣軟了下去。
白娘子深深的喘了一口氣:“又來了!”
胤垣急忙湊了上去,雙手托住了白娘子的身體,細聲細氣、溫言細語的慰問不疊。
就在這時候,急促而淩亂的腳步聲響起,雙手叉腰的白鼋瞪大眼,張開嘴,笑得好似一支剛下蛋的小母雞一樣,屁颠屁颠的帶着大隊心腹一溜煙的竄了進來。
“唉喲,我的東宮好姐姐啊,你怎麽死得這麽慘啊!嗚嗚……呃……”
一頭撞進了寝殿,白鼋瞪大眼睛,一臉失望的看着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白娘子:“唉喲,東宮,你怎麽活得好好的?哎,哎,這……這可是太讓,本宮……歡喜不勝啊!”
胤垣有點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盧仚隻當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看到,他凝神聚氣,猛地睜開了眉心法眼,一縷縷佛光湧出,頃刻間,他已經将自己的佛門法眼威能提升到了極緻。
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有禮無禮的問題,盧仚調動法眼威能,全力看向了白娘子。
白娘子的氣血完好,法力完好,神魂完好……以盧仚法眼望去,他居然看不出白娘子身上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盧仚呆了呆,他又沖着雙手扶着白娘子肩膀的胤垣望了過去。
這一看去,頓時漫眼神光,無量星光撲面而來,好似一方無垠的星空,正在盧仚視野中按照某種不可言喻的神異軌迹在運轉。
恒古不滅,滄桑悠遠。
但是,在胤垣的某一處竅穴處,卻有一個極細小的缺口,正不斷有一縷縷極細的星光緩緩的向外流逝。
而流逝的方向,赫然正是白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