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上來了。
很香。
不是那種道韻沖天,靈機彌漫,循得人渾身每個毛孔都在噴吐天地靈機,時刻增長修爲,好似服了一顆大補丹的那種香。
就是煙火氣,就是茶葉應有的那種平凡、平淡、隽永、清雅的香氣。
呃,甚至,炒茶的人可能火候沒怎麽掌握好,茶香中混着一絲淡淡的焦糊味……盧仚喝了一口,卻蓦然想起了大鐵鍋裏悶的鍋巴飯,火候大了,那鍋巴稍稍有點焦糊的味道。
對于如今的盧仚,這普通的茶葉,普通的泉水,沒有任何的滋補效果。
但是這一口茶水下去,腸胃蠕動的速度更快了。盧仚莫名的煙圈一紅,他好似從那焦糊的鍋巴飯的相似香氣中,看到了一條被黃昏窗口照進來的黃光籠罩的柔和身影。
“茶,不錯。”盧仚端着茶盞,向那奉茶的小沙彌謝了一聲。
白衣少女就笑得更加燦爛了,是真心實意的笑,而不是那種矜持的、做作的,每一根肌肉、每一條神經,甚至是每一個毛孔,都被神念和法力完美掌控而僞裝出來的笑。她是真正的,很開心的在笑。
“能吃下這些瓜餅,能喝下這茶水,證明,你起碼已經符合了我們第一層的篩選條件。”少女捧着茶水,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口,然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手藝,還是不行啊,看來,我不是什麽絕頂的天才,不用法力,不用神魂,不用什麽特異于人的手段,我學炒茶,學了也有好幾年了,火候總是過火。”
盧仚看了她一眼:“這茶,您炒的?嗯,手藝是不怎麽樣,但是,茶還是蠻好的。好山,好水,下好力氣,流好汗水,自然出好茶。隻要茶葉本身不壞,炒茶的手藝差點,差點,沒太大妨礙。”
少女笑得眯起了眼睛,認真的點頭:“是這個道理,我給他們說過,但是一個個都不聽,所以,我就将他們都揍了一頓。嚇,一個個也不看看,他們煮出來的湯,炒出來的菜,蒸出來的飯,都是什麽滋味?”
盧仚看着一臉欣然的少女,再次重複了剛才的那個問題:“所以,你們耗費這麽大的心思、心勁、心力的,都是爲了什麽呢?把我帶到這裏來,就是爲了和我說幾句閑話麽?”
“敢問您尊姓大名,出身來曆。”
“敢問,你們都是些,什麽人?”
“土著?隻是想要活着?”盧仚咧了咧嘴,重複了一番剛才少女的回複,輕歎道:“什麽是土著?什麽是活着?你們,難不成都是活不下去的苦哈哈?豈有此理!”
土著什麽的,盧仚不是很明白其中蘊意。
但是活着!
呵呵!
少女的修爲,盧仚不清楚,畢竟人家一大姑娘,盧仚若是用什麽神通,沖着人家上上下下一通窺探,總歸是不禮貌的。人家沒有故意的流露氣息,盧仚也無法判斷她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但是,她顯然是秋桂王口中的‘魁首’之一,那麽,肯定也是大帝級的存在。
大帝!
已然是這一方空間維度至高的存在。
秋桂王如果不是凝成帝玺道果的手法,有點龌龊見不得人,是通過挖自己親爹牆腳的方式達成的……以他的出身,他的實力,他妥妥的可以活得無比逍遙快活。
秋桂王如此,這少女,還有和她身份相似的那些‘魁首’們,隻是爲了活着?
不可思議。
少女雙手捧着茶杯,淺淺的喝了一口,看向了外面廣袤天地。
白雲悠悠,有大鶴飛舞。
“我叫瞐三七。太瞐大帝的那個瞐。”少女微笑,皮膚下面白金色的火焰沖破皮膚,升騰而起,在她身後凝成了一對華美的白金色火焰羽翼。龐大的羽翼輕輕招展,少女白皙的皮膚上,頓時密布着一縷縷宛如薔薇花枝一樣複雜華美的白金色紋路,整個人的氣息驟然一變,從剛才的輕柔溫婉,變得極度的高高在上、威嚴肅殺。
盧仚瞳孔微微一凝。
她,這是聖靈一族?
而且,瞐三七?以太瞐大帝的那個瞐字爲姓氏?盧仚驚訝道:“你,是太瞐大帝的,帝女?”
隻是,這名字,可不是什麽正經名字。
盧仚想起了被太瞐大帝派去下界,調查樓蘭古城太瞐帝子隕落一案的靈璓……她是太瞐大帝信重的親信、心腹,名字雖然在盧仚看來,也不怎麽樣,起碼像是一個正經的名字。
而瞐三七。
這更像是一個編号吧?
盧仚不說話,隻是看着瞐三七。
瞐三七收起背後碩大的火翼,收斂氣息,拎着茶壺,給盧仚倒了一杯茶。
“我是,太瞐大帝的帝女。”瞐三七緩緩說來。
她是太瞐大帝的帝女。
‘單純從血脈上來說,她是太瞐大帝的帝女’……這是瞐三七的原話。
從血脈上來說,太瞐大帝是她的父親。但是太瞐大帝後宮中,美人無數,且來自各色各樣稀奇古怪的智慧族群,其外表形态千奇百怪,類人的,非人的,乃至矽基的,純能量态的……妖魔,鬼怪,精靈,詭異……甚至是通了靈智的雕像,有了些許靈性的山石、泥潭等……
萬物,皆可後宮。
太瞐大帝,也掌握了諸多非凡的媾和之法。
或者和正經凡人一樣,男女搭配,生兒育女。或者和某些鬼怪一般,交換氣息,孕化玄胎……甚至是一縷神念交流,就在神魂中孕育出先天神胎……諸般稀奇古怪的方式,造就了太瞐大帝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帝子帝女。
瞐三七的母親……當爲類人族群。
起碼她有胎中記憶,記得自己在母胎中的感覺,自己在母胎中的一切感應。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是母親懷胎百年,孕化而生。
但是瞐三七,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
她剛剛出世,就被太瞐大帝的身邊人接走,送入太瞐神池進行血脈提純、精煉,對她的肉身進行後天的加工、重鑄,從小爲她灌輸非凡之力,讓她融合道韻,提升戰力。
而在這過程中,瞐三七的母親得罪了太瞐大帝真正的後宮之主,太瞐大帝真正的結發妻子,和他筚路藍縷,從無上太初天一介無名小輩,踏着腥風血雨、無數屍骸,最終站在天地巅峰帝位的那個女人。
于是,瞐三七的母親,死得無聲無息,死得毫無緣由。
瞐三七的天生資質非常,而她的資質,更是契合太瞐大帝對自己的帝子、帝女們施展的那一套‘鑄造’手段。
是以,她小小年齡,就表現出了諸多的超凡神異,她在太瞐大帝一衆帝子、帝女中的層級排名也不斷的提升。
瞐三七,就是她叛逃太瞐天,從太瞐天假死遁逃時,她擁有的最終‘名号’。
“你知道麽,‘瞐’字頭,在他的一衆子女中,已經是階位極高的存在……我很有希望沖進‘太’字頭的班列。而一旦進入太字頭,我就不用再以‘三七’爲名,我可以擁有一個堂堂正正的,像是一個真正‘活人’一樣的,正經的名字。”
瞐三七微笑,聳聳肩,攤開了雙手。
“但是,我還是逃了。”瞐三七幽幽道:“其中詳細,以盧仚道友的閱曆,想來不難理解……無非就是,一個不自量力的蠢女人,想要向一個惡女人複仇,結果力有不逮,數次險死還生,不得不被逼叛逃的故事。”
“這種故事,在世俗紅塵,周天萬界,每時每刻,無論是皇族豪門,還是地主平民的家中,都有發生。這些事情,于這天地世界而言,猶如一縷縷微塵,無足輕重。”
瞐三七輕笑道:“但是于我們身處其中的人而言,一粒微塵就是一座大山,一旦落下,就可以是粉身碎骨。”
盧仚看着瞐三七:“所以,你們聯手,是想要……從自己父親的追殺中求存?活下來?呃,不對,不對,我看道友,還有道友身後的那些同道之人,格局極大,手段極高明,不是這麽狹隘的人……你們的所作所爲,不僅僅是爲了這點小事罷?”
瞐三七笑得很明麗:“很好,我們似乎,又選對了一個正确的人。盧仚道友說得很對,事情的重點,不在于我向太瞐大帝的結發妻子,那個害死我生母的惡婦人複仇一事……當然,事情的最初,我叛逃太瞐天後,最初的那些歲月,我的确是爲了這個目标而活着。”
“但是後來,我才逐漸發現,和我們真正面臨的問題相比,那個惡婦人的死活,無關緊要,我們有更重要,更有價值的事情去做。”
盧仚眨巴着眼睛看着瞐三七。
更重要的事情?
會是拯救世界?
盧仚回想了一番瞐三七之前的那些話。
對方将自己從雲槎嶺‘綁架’出來,将自己送入一座紅塵俗世的青樓,讓自己和秋桂王碰面,又将自己帶入到這一方古佛遺下的小小天地之間。
這一路上,很多細節,是經曆過認真籌劃,精心布置的。
比如說,盧仚醒來時,身處一座世俗紅塵的青樓……那些高高在上者和盧仚的反應,自然是迥然不同。就這一步,就可以篩選出很多很多很多的細節。
在見到瞐三七之前,盧仚或許,已經被他們查了個底兒掉。
盧仚在蘇醒之後,在進入到這裏,見到瞐三七的全過程中,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或許都已經受到了瞐三七,還有她背後同伴的全程監視,全程剖析。
那麽,之前瞐三七說的那些話裏面……
盧仚眯着眼,思忖片刻,緩緩說道:“太瞐大帝有無數伴侶……繁衍了無數帝子帝女……更從他們一降生開始,就對他們進行特殊的……培育。”
盧仚輕聲道:“這手法,非同尋常……近乎,非人爾!”
盧仚目光炯炯,看着瞐三七。
‘咚’,一聲極其沉重的撞擊聲響起,整個靈山微微的震蕩了一下。一尊身高八丈一尺,通體金燦燦好似金銅澆鑄而成,氣息磅礴、灼熱、好似大日的男子從天而降,重重的落在了盧仚所在的小亭外。
“這家夥,就這麽聰明?”魁偉男子甕聲甕氣的嘟囔着:“啧,小白臉,都聰明!”
在杭州,開會,拎着行禮,在會場門口的簽到台上,趁着還沒開始正式活動,占了簽到台寫了三千字。
晚上争取趕回上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