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夫人園林遇襲之時。
西岚寨外,亂石長河。
一塊碩大的,被兩圈沙塵凝成的星環纏繞,直徑超過兩千裏的碩大亂石後方,三百條長百丈的戰船靜靜的潛伏着。
這塊碩大亂石上,背對着西岚寨的第一道大門,正朝着這些戰船的方向,有大群形如黑豹,但是光潔無毛,背上生有一對兒碩大翅膀的異獸正靜靜的匍匐休憩。
這些體長兩丈開外,光潔的皮膚下肌肉虬結,好些關節處都有筋結凸起,黑漆漆的皮膚下更不時有一絲絲土黃色光紋若隐若現,通體凸顯出一股子蠻荒、野蠻、霸道氣息的異獸身邊,每一頭異獸,都有兩名身披重甲的甲士陪同。
這些甲士,裝備都是一般無二。
一名身披重甲,左手套着厚重的圓盾,右手緊握三丈長矛。
而一名則是身披皮質的半身甲,無盾,腰間配短劍,手持強弓,腰帶上累累墜墜的挂着少則五六個,多則十一二個箭壺,每一個箭壺中,都密密麻麻插着二三十支不等的箭矢。
而在那三百條戰艦上,每一條戰艦的甲闆上,也都密密麻麻整齊排列着全副武裝的甲士。
這些人,将人體的柔軟可塑性發揮到了極緻。
長百丈、寬十丈許的甲闆上,每一寸空間都擠滿了人,每一條戰船上,起碼塞下了五六千号重甲甲士。包括他們的甲胄,他們的重弩,他們的箭囊,還有長矛重戟等……偌大的甲闆上,真個已經是水洩不通、針紮不進。
正中一條戰船的船樓中,幾個身穿長衫,氣度雍容的男子,正圍在一張長桌旁。
長桌上,無數細密的浮塵閃爍着淡淡的光芒,凝聚成了西岚寨所在的,桑葉形小陸塊的全景圖樣。其中,在那葉柄附近,那顆神種所化的巨樹形象清晰可見。巨樹的樹冠下,西岚城更是閃爍着強光,極其的醒目,刺眼。
一名男子手指朝着西岚城的位置一指。
長桌上,浮塵湧動,西岚寨的全景圖崩塌,無數浮塵激蕩着,凝成了西岚城的全景圖。西岚城内,一座座大大小小的莊園,一處處城門,城牆内的一處處屯兵暗洞、行軍暗道,乃至城内各處的機關埋伏、陣樁陣基的位置,全都在這方圓數丈大小的全景圖中一覽無遺。
整個西岚城的城防機密,在這幾個男子面前,毫無保留,暴露得幹幹淨淨。
看上去略有點年紀,長面,面白,下颌蓄了幾縷長須,看上去好似一個教書先生的南雲霜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可惜了,這一戰,就算我們能收攏了西岚寨,他們林氏、熊氏、燕氏三族的菁英、菁華,也是一戰而殁。”
南雲霜輕輕搖頭:“可惜,可惜,大好之軀,不能留着以備大事,反而爲了一些蠅營狗苟的蠅頭小利,就這麽平白抛灑了,何其讓人心痛?”
南雲霜身邊,生得比他高了兩個頭,體型魁梧猶如飛熊,氣質更像是一個積年劊子手的南雲雷朝着自家兄長翻了個白眼:“少呱噪……弄死林勝的時候,沒見你心慈手軟啊,反而捅刀子捅得比誰都歡快!”
南雲雷闆着手指喃喃道:“林勝那小賊,老子隻劈了他一刀,你可是連續捅了他三百七十五刀……老子給你算得清清楚楚,三百七十五刀啊……啧!”
南雲霜輕哼了一聲,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串細小的佛珠,捏動佛珠,喃喃的念誦了幾聲莫名的經文,一本正經的說道:“老二,要心懷慈悲……要有一顆慈悲之心,佛尊才會保佑我們南雲寨,才會賜福我等,才會讓我們順風順水,不斷壯大。”
他很認真的看着南雲雷,輕聲道:“伱看,你看,多少年前,我們南雲寨,磕磕絆絆的,諸事不順,什麽饑荒、瘟疫、獸災、魔災,族人、子民,死傷了多少?”
“但是自從我們供奉了佛尊,開始爲佛尊辦事……啧,你看看,你看看,這些年來,寨子是多麽的興旺發達?别的且不提,就這些年,我們南雲一族的族人數量,足足增添了一百二十七倍!”
“多子多福,多福多壽,這都是佛尊的恩賜。”
“所以,我們要懷有一顆……”南雲霜的絮叨被南雲雷很不耐煩的打斷了:“是,是,是,慈悲,連捅林勝三百多刀的慈悲……”
南雲霜輕輕搖頭,歎了一口氣:“我不是在捅他,而是在超度他,在爲他消除罪孽呢。我捅在他身上的每一刀……”
南雲雷再次打斷了自家兄長的呱噪:“好了,好了,超度,慈悲,我佛慈悲,鳝那個齋的……呃,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用力的一巴掌拍在長桌上,南雲雷雙眸微微發紅,眉心一條極細的細紋裂開,露出了一顆碧光隐隐,瞳仁處隐隐有一抹血蓮佛紋的眸子。
四周空氣中,殺伐之氣大盛,一股幾乎凝成實質的血腥味萦蕩,南雲雷頭頂一縷縷血氣升騰,逐漸凝成了一條獸面人身、生有八臂的人熊天相。
他低聲喃喃道:“别的不說了,那些浮财,我不要,我要林勝的那個娘們!”
肥厚的舌頭用力的舔了舔嘴唇,南雲雷嘿嘿笑道:“殺其夫,奪其婦,人生極樂!”
南雲霜手中佛珠轉得更快了幾分,他輕聲笑道:“這也是一種慈悲。那林雲氏跟着林勝,享受了太多不該她擁有的福報,這就是罪孽。老二,你能狠狠的超度她,這也是一種積德行善的善行啊……那女人,是你的,沒人和你搶。”
微微頓了頓,南雲霜輕聲道:“等等吧,等等吧。西岚寨裏的暗線傳來的消息,這些時日,就會有動靜了……熊氏、燕氏再不動手,林氏族内,也會有人動手的。”
“隻要西岚寨一亂起來,我們就直撲西岚城,将他們高層一網打盡!”
“到時候,不僅僅是林勝的女人,熊苞、燕翔他們的女人,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南雲霜微笑道:“想到西岚寨就能沐浴在佛尊的光輝下,爲兄這顆心啊,就莫名的歡喜啊!”
南雲雷笑了:“是,是,是,歡喜,歡喜,嘿!”
船樓内,幾個南雲氏的族人紛紛咧嘴大笑,一個個笑得不亦樂乎,好似已經攻入了西岚寨,将西岚寨整個踏在了腳下一般。
正歡笑時,西岚寨的大門處,左右兩塊黑石之間的航道中,一條小船全速奔馳了出來。小船兒從兩塊黑石之間滑了出去,船頭杵着的一根細杆上,一條血色飄帶煞是醒目。
之前胤垣帶着小太監們待過的那塊黑石,高聳的哨塔上,一名正在發呆的瞭望手看到了那條血色飄帶,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左右看了看,轉身從哨塔頂部的角落中,翻出了三根綠豆粗細,兩尺多長的線香,随手點燃後插在了哨塔頂部的護欄上。
細細的線香燃得飛快,淡淡的青煙迅速彌漫,從哨塔上擴散開去,氤氲在哨塔附近久久沒有散開。
在常人眼裏,這青煙極其單薄,肉眼中幾乎不存在。
但是在遠處,一名身穿黑衣,匍匐在黑石上的漢子手持一小片薄薄的晶片,湊在眼睛前沖着哨塔方向不斷張望。透過這小小的晶片,他卻能看到那青煙變成了刺目的血色,更是在不斷放出極其強烈的光焰。
更讓人驚異的是,在那翻滾的淡淡煙霧中,隐隐可見一朵血色蓮花若隐若現。
黑衣男子猛地轉過身,同樣點起了一根細細的線香。
于是,在他身後數百裏外,一塊亂石上,又一個漢子透過薄薄的晶片,看到了一團閃爍着光焰的血色,其中有血色蓮花緩緩綻放。
如此一個傳一個,不多時,消息就傳到了那塊直徑超過兩千裏的黑石上。
船樓中,南雲霜、南雲雷收到了自家族人傳來的消息——西岚寨中,熊氏、燕氏,沖着嫂夫人動手了!
這正是他們帶着大批南雲寨精銳,在這裏潛伏多日,殷殷期盼的消息。
這也正是兩年前,他們伏殺了林勝和幾位林氏族老,擊殺了一支林氏精銳之後,動用各種手段,在西岚寨内興風作浪,極力促成的事情。
“我佛慈悲,西岚寨内亂了。”南雲霜雙手合十,微笑颔首。
“孩兒們,出動!”南雲雷迫不及待的咆哮着:“突入西岚寨,攻破西岚城……快,快,快……熊苞和燕翔,那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可不要讓他們傷了我的美人兒!”
尖銳的哨子聲響起。
上萬頭通體漆黑的飛豹站直了身軀,每一頭飛豹的甲士迅速騎乘了上去。飛豹撲騰着巨大的翅膀,緩緩騰空,圍繞着三百條戰船開始盤旋。
戰船的甲殼上,一縷縷禁制符紋亮起。
甲闆上坐着的,密密麻麻的甲士同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綻放出了興奮、嗜血的笑容。他們開始整理身上的甲胄,撫弄手上的兵器,将箭囊等零碎物件擺放到最順手的位置。
更有負責先登猛攻的先鋒們,開始活動胳膊腿兒,盡可能的舒緩經絡、血脈,讓稍後自己的動作可以更加的靈敏、快捷一些。
戰船啓動,劃出一個碩大的弧線,繞過了前方這塊巨大的黑石。
戰船在上萬飛豹的簇擁下,開始極力加速,不多時就狂飙到了一個時辰近萬裏的極高速度。船殼上亮起的防禦陣法和虛空中彌漫着的浮塵、砂礫、小碎石急速撞擊,濺起了大片火星,三百條高速飙馳的戰船,乍一看去,就是三百團刺目的火球在燃燒。
距離西岚寨的大門還有百多裏的時候,一隊精銳的飛豹騎士就已經加速超越了戰船,率先趕到了兩塊守門的黑石上。
當飛豹騎士出現,兩塊黑石上的西岚寨所屬當即一片混亂。
兩座哨塔上,勾結南雲寨的内奸突下殺手,擊殺了自家同伴,随後用最快的效率拉開床弩,搭上弩矢,鎖定了黑石上駐守的西岚寨衆人。
和盧仚照過面的蛇哥嘶聲嘶吼着,正大聲咆哮着,讓人給西岚寨、給後面的諸多關卡傳信,同時結陣抵禦飛豹騎士的突襲時。飛豹騎士還在上方盤旋,還沒落地進攻,哨塔上弩矢激射,弩矢化爲雷漿,狠狠的從背後命中了正在迅速集結的西岚寨所屬。
電光閃爍,電漿噴濺,大片人影在電漿中化爲烏有。
蛇哥甚至還沒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麽,就連同身邊大隊所屬,就被自家配發的強力軍械轟成了一縷青煙。
飛豹騎士開始降落。
他們有條不紊的開始清洗黑石上幸存的西岚寨所屬,在内奸的配合下,他們迅速掌控了這西岚寨的第一道大門,幾個内奸啓動了黑石上配發的船兒,帶着大隊飛豹騎士向通道内部侵入。
後方的幾處關卡内,也有勾結南雲寨的内奸。
一處又一處關卡被攻破。
除了在中途一處關卡,負責鎮守的西岚寨頭目警覺,第一時間鎮壓了内奸,其他關卡幾乎是毫無防範的就被裏應外合的攻破。
就是那頭目警覺的關卡,面對上千名飛豹騎士的突襲,他們也隻是勉強抵擋了一刻鍾,勉強用傳訊的飛禽送出了警訊後,就被飛豹騎士斬殺殆盡。
他們豁出去性命送出的飛禽,速度沒有那些飛豹快捷。
飛禽剛剛騰空,就被幾隻飛豹戲谑的撕成了粉碎,連同警訊一起生吞活剝吃得幹幹淨淨。
于是,帶着巡邏船隊,在進出西岚寨的通道後方值守的熊五、馬三,猛不丁的看到潮水一樣的飛豹騎士從通道中湧出,三百條體積比自家戰船更大,品階比自家戰船更高,各方面指标都比自家戰船更強的大艦,浩浩蕩蕩的沖進了西岚寨所在的虛空。
“敵……敵襲!”
身形雄壯的熊五瞪大了眼睛,嘶聲吼道:“有内鬼,有内鬼……南雲寨的雜-種都沖進來了,外面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有内鬼,該死的内鬼啊!”
“沖上去,纏住他們!”馬三揮動着手中長槍,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畏懼,一張小白臉變得通紅,聲嘶力竭的呼喊着:“兄弟們,吾等生于西岚寨,長于西岚寨……吾等,當爲西岚寨……死戰啊!”
嘴裏嘶喊着死戰,馬三幹淨利落的一槍從背後刺進了熊五的後心。
盤龍槍閃爍着寒芒,幹淨利落的一槍刺穿了熊五的心髒。熊五魁梧的身軀驟然一僵,他艱難的轉過頭來,駭然看着馬三,嘴裏不斷有血噴出來:“卧……槽……馬三,哥哥我……”
馬三面皮通紅的看着熊五,嘴唇卻是異樣的白得如雪一般。
他看着熊五,沉沉笑道:“五哥,你對兄弟們,沒得說……但是我姓馬,你姓熊……憑什麽,我姓馬的族人,這輩子,就隻能捧你們姓熊的臭腳呢?”
“槽……”熊五想要說點什麽,馬三身後,一名塊頭比熊五更加壯碩的馬氏族人沖了上來,一斧頭剁下,直接将重創的熊五斬首當場。
“血蓮降世,佛尊慈悲!”馬三和那馬氏壯漢同時聲嘶力竭的嘶吼起來。
百多條戰船上,馬氏族人占了一大半——本來,在西岚寨,林氏、熊氏、燕氏三大家族之下,就是大大小小的豪強大族。馬氏族人很有點修煉的天賦,他們多年來,始終是熊氏最忠實的追随者,熊氏的私家武力中,馬氏族人有着極大的比例!
南雲寨三百戰船,上萬飛豹騎士圍了上來。
百多條戰船上,不多的一些熊氏族人瘋狂搏殺,卻被數倍于自家的人手斬殺當場。
一刻鍾後,百多條西岚寨的戰船和南雲寨入侵的敵人合流,在馬三的統轄下,百多條戰船作爲先導,徑直朝着西岚城方向飛去。
此刻,熊苞、燕翔的進攻已經徹底失敗。
大鹦鹉剛剛口吐一道火球,轟碎了一座千丈大山,西岚城内,一根火柱沖天而起,煙雲冉冉擴散開來,從極高的高空中,這一團鮮豔的蘑菇雲清晰可見。
南雲霜、南雲雷已經離開船樓,來到了船頭甲闆上。
他們俯瞰着下方,偌大的西岚城,此刻看起來隻是雞蛋大小,而那雞蛋的核心位置,那一團閃爍的蘑菇雲端的是醒目。
南雲雷不由得驚呼道:“好家夥,好家夥,林雲氏那娘兒,她幹了什麽?她難不成啓動了西岚城的城防大陣,直接下死手了麽?”
如此驚人的動靜,在南雲霜、南雲雷看來,尋常天将傾盡全力,也難以造成這麽大聲勢的破壞。如此殺傷,隻可能是嫂夫人動用了城防大陣中的攻擊陣法,聚集一城之力才能做到。
“不可能!”南雲霜皺起了眉頭:“西岚城的城防大陣,在林勝死後,大陣樞紐,掌控在林氏幾個族老手中。那幾個族老裏面,有人是我們的人……除非是幾個族老聯手,否則大陣不可能開啓!”
“這是,有什麽變故?”南雲霜厲聲道:“加快速度,沖進西岚城……不管城内發生了什麽,總而言之,今日,西岚城,是我們的了!”
西岚城内。
園林上空,盧仚松開了右手五指。
燕翔雙手捂着脖子,重重的跪倒在船頭甲闆上,不斷喘息着,嘴裏不斷有一條條口水流淌下來。他的脖子差點被盧仚抓碎,此刻好容易解脫開來,他心中滿是歡喜,同時對盧仚充滿了極度的恐懼。
以自己的修爲。
看不清盧仚的動作,反抗不了盧仚的巨力,自己身邊最強的幾個族人,甚至無法對盧仚破防,連他的一層油皮都破不開!
實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是對手。
甚至,盧仚養的一隻鳥兒,其實力都如此可怕。
燕翔苦笑,就這麽跪在地上喘息了一陣,可憐兮兮的看着盧仚——跪了,服了,降了,您怎麽說,咱們就怎麽做吧!
熊苞呆呆的看着大鹦鹉一擊造成的動靜,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這是……傳說中的法術吧?是傳說中的神通罷?
他們西岚城三大首領家族修煉的《丁甲戰訣》,可以修煉到天将階的‘頂級’功法,唯一的自帶法術,不過是以體内火屬性的天力,凝聚一套增添防禦力的戰甲。
哦,那一套火焰凝成的戰甲,也有一定的攻擊特效。戰甲溫度極高,若是普通士卒不小心碰觸,會被戰甲升騰的火焰燒成灰燼……其威能,最強能輻射身邊十丈範圍?
大抵,就是這樣的威力了。
實在是,《丁甲戰訣》并非什麽‘絕世神功’,也不是那些傳說中的天閥豪族的秘傳功法,能夠有這般秘法,已經算得上非常不錯的‘地方豪族級鎮族神功’!
比起之前周老刀等人修煉的,連名字都不配有一個的大衆性功法,《丁甲戰訣》已經強悍得離譜了。
但是大鹦鹉這一擊,這等宛如天災一般的可怕神通、強橫法術……誰見到過?誰聽說過?
三大首領家族的精英族人,就算修煉到了天将境界,比起那些普通戰士,也不過是跑得更快、跳得更高、防禦更強,在戰場上,一個天将可以輕松的收割數萬、十萬普通戰士的性命而已。
饒是如此,西岚寨的天将們想要擊殺數萬、十萬的普通戰士,也要拎着刀槍劍戟,一刀一劍、一槍一戟的‘辛苦勞作’才行。
就算天将的力量很強,兵器上激蕩的罡風、劍氣能橫掃百丈,一刀一劍能斬殺百人、數百人……想要擊殺數萬、十萬的戰士,那也需要劈出數百刀、砍出上千劍……而且,還要那些戰士傻乎乎的聚集在一起,從頭到尾一個都不逃的呆在原地和你拼命才能做到。
而大鹦鹉的這一擊……
十萬精銳,也是一擊破滅。
熊氏,燕氏,有多少個‘十萬精銳’?
服了。
徹底服了。
熊苞喘了幾口氣,也‘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右手重重的敲了一下胸口:“服了,心服口服。這位大師,若是您這等天神一般的人物主持西岚寨,我們熊氏,絕對是乖巧聽話,您說啥,就是啥!”
燕翔喘着氣,急忙附和道:“俺們燕氏,也是一樣!”
四周陰影湧動。
陰影中,大量僬僥小人兒悄然顯出了身形。
他們站在各處陰影中,好奇的打量着熊苞、燕翔等人——在這些小人兒看來,這些熊氏、燕氏的戰士,一個個體格魁梧,但是戰力居然如此孱弱?
小人兒們下意識的撇了撇嘴——渣渣,若是放在八部天,這等渣渣隻配成爲食物啊!
随着熊苞、燕翔的跪地屈服,随着熊氏、燕氏首領們的呼喊叫嚷,四下裏奔逃的兩家私軍,也亂雜雜的停下了狂奔的腳步,從四面八方朝着園林的方向彙聚了過來。
從高空俯瞰下去,在那漫天煙塵火光的遮擋下,就好像有數萬士卒,正瘋狂的湧向一座園林,一副正在猛攻猛打的架勢。
于是,四百多條戰船幾乎垂直的從高空俯沖了下來。
戰船激蕩空氣,擦出了刺目的火光,更爆發出了宛如雷鳴一樣的沉悶破空聲。
比那四百多條戰船速度更快的,是那上萬名飛豹騎士。它們大頭朝下,極力的拍打翅膀,身邊有奇異的力場湧動,排開了前方的空氣,讓它們以比戰船俯沖更快了五六倍的驚人高速,從離地千裏的高空筆直的沖向了西岚城。
園林上方,離地百丈的高度,盧仚等人都聽到了頭頂傳來的沉悶破空聲。
他們擡起頭來,就看到了數百個急速墜落的光團。
在那光團的前方,更有上萬條極細的火線在閃爍,低沉的獸吼聲遠遠傳來,而比那獸吼聲更快襲來的,是漫天飛灑的箭矢!
上萬頭飛豹,每一頭飛豹的背後,都有一名佩戴強弓的弓手。
這些弓手從高空拉開弓箭,不管不顧的,朝着下方的園林,極力的拉弓放箭。他們的手臂甚至帶起了一道道殘影,短短呼吸間,他們當中最少的一人,都連續開弓三四十次。
數十萬支箭矢從高空灑落。
箭矢摩擦空氣,純金屬制成的箭矢在高溫中化爲通紅。
尖銳的響聲連成了一片,漫天都是刺耳的尖銳破空聲。數十萬支箭矢就在這園林上方抛灑了下來,這是一場代表着死亡的無差别覆蓋攻擊!
“敵襲……南雲寨的雜碎!”燕翔擡起頭來,他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那些高速俯沖下來的飛豹,他突然驚醒,這是多年來,和西岚寨糾纏不清的南雲寨大舉來襲。
“老五幹什麽吃的?”熊苞則是在嘶聲叫罵:“怎麽沒有半點兒消息傳回來,這就,這就……”
熊苞和幾個熊氏族人渾身冷汗潺潺。
熊五是不可能背叛家族的……南雲寨也絕對不會大度到,收容一個熊氏族人。唯一的可能就是,熊五被殺了。
但是就算熊五被殺,也不可能沒有任何消息,就讓南雲寨的人沖進了西岚寨的領空。
“有内鬼啊!”一名熊氏首領嘶聲叫罵:“這群殺千刀的,有内鬼啊!”
漫天箭矢帶着細細的火光灑了下來。
數十萬支箭矢,密密麻麻的從天而降,宛如一場不期而遇的大雨,撒向了園林正門附近,方圓數裏範圍内的所有人。
“完蛋了。”熊苞、燕翔等人絕望的呻吟着。
這等從高空,用強弓灑下的箭矢,他們當中那些天校、天将級的高手,可以無視。
但是整個西岚寨,天将、天校級的高手才有幾人?
園林附近,數萬甲士,盡是普通的天兵、天士……這等從天空高速墜落的箭矢,稍稍碰觸,就是肢體粉碎暴斃當場的下場!
數萬精銳啊!
“南雲霜!”熊苞和燕翔齊聲呐喊、怒罵。
“嫂夫人,啓陣,啓陣!”幾個熊氏、燕氏的首領驚慌失措的大聲叫嚷。
盧仚擡頭看着那些急速墜落的箭矢,他低聲念誦了一聲佛号,雙手合十,體内十萬處竅穴中,一縷縷醇厚、磅礴的超脫之力驟然燃燒一空。
一片明淨的佛光出現在園林上空,籠罩了方圓百多裏的空域。
薄薄的佛光中,金剛摩诃不朽不壞的金剛佛韻湧動,看似纖薄的佛光,其防禦力着實驚人。
‘嗆琅琅’無數刺耳的撞擊聲響起。
數十萬支箭矢在一個呼吸間,狠狠撞在了這一片薄薄的佛光上。淡淡的佛光好似蟬兒的翅膀,明淨而剔透,甚至肉眼看去,尋常人根本察覺不到這片薄薄佛光的存在。
數十萬支合金鑄成,就連從離地數百裏的高空中灑落,高速摩擦空氣也隻是通體發紅,而沒有絲毫軟化變形,可見品質極高、質地極其堅硬的箭矢,在那薄薄的佛光上撞得粉碎。
就好像雞蛋撞在了厚重的戰車裝甲闆上。
佛光上連一絲漣漪都沒有,而那雞蛋已經粉身碎骨,直接炸成了無數的火星。
盧仚一聲輕喝,雙手一合,佛印變幻中,百裏方圓的佛光驟然消失。
空間大道湧動,淡淡的空間波動蕩漾開來,偌大一片佛光,直接從盧仚等人頭頂裏許的高度,驟然騰空挪移,直達離地數百裏的高空,端端正正的出現在萬餘飛豹騎士的正下方,距離他們的先鋒騎士隻有不到十丈遠!
可憐!
短短十丈、數十丈的高度,那些傾盡全力,從高空開始俯沖加速的飛豹,它們怎可能刹得住俯沖的勢頭?
‘嘭’的一聲,上萬頭飛豹騎士幾乎是整齊劃一的撞在了佛光上。
原本堅硬如金剛,充滿不朽不壞之意的佛光,驟然變得宛如浮雲一樣輕柔綿韌。嘶聲驚呼,心中驟然充滿絕望之意的飛豹和騎士們,就覺得自己一頭撞進了一個厚厚的、溫暖的、綿綿密密的‘夢境’中。
四周空蕩蕩,輕飄飄的,感受不到力量,所有的力道,所有的勢頭,所有的勁氣,全都被那佛光一卷,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一瞬間,佛光再卷,過萬飛豹連同背上騎士,同時出現在園林門前。
四面八方,數萬熊氏、燕氏的士卒緩緩包圍了上來,一個個目光不善的盯着這些家夥。
飛豹騎嘛,都是老熟人了……南雲寨壓箱底的精銳騎兵,靈活機動,戰力強橫,在過去西岚寨和南雲寨的沖突中,飛豹騎最少給西岚寨造成了百萬人級别的傷亡數字。
現在,他們不能在天空飛舞騰挪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喜出望外的熊氏、燕氏私軍渾然忘記了自家今天究竟是來幹什麽的,看到這些骨軟筋麻,癱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飛豹騎,兩家私軍當中,突然有人冷笑出聲,随後,更多的人不斷冷笑,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笑得殺氣騰騰。
高空中,四百多條戰船開始減速。
傾力的減速。
南雲霜和南雲雷的臉色變得極度扭曲——這是怎麽回事?自家的飛豹騎,怎麽,怎麽就看到一片淡淡的光芒一閃,上萬戰力驚人的飛豹騎,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我佛……”南雲霜死死的抓着手上念珠,下意識的又開始喃喃誦經。
“這,這,給我,轟!全速,全力的,轟!”南雲雷則是猛地回過神來,歇斯底裏的咆哮着,猶如一頭大馬猴一樣瘋狂而暴躁的蹦跶着。
四百多條戰船,甲闆上的重型床弩鎖定了下方西岚城,鎖定了盧仚等人所在的這一片園林。每一條戰船,少則四五十架,多則上百架的床弩絡繹發出了低沉的轟鳴。
西岚寨的床弩一旦發出,弩矢就化爲雷漿,快若閃電一般落下。
而南雲寨的床弩也頗有特色,他們家的床弩一旦轟出,百丈後,長矛般大小的弩矢就驟然分解開來,從一根完整的弩矢分化成二十四根大型箭矢。
純金屬鑄造的三棱透甲箭矢上,一縷縷細細的風纏繞,箭矢的飛行速度也是驟然飙升,而且箭矢開始急速旋轉,讓透甲的力道更加的可怕、兇猛。
漫天弩矢呼嘯落下,一波又一波,聲勢極其駭人。
尤其是那些西岚寨床弩轟出的雷漿弩矢,其速度快到極緻,剛剛化爲電漿,就幾乎落到了盧仚等人頭頂。
盧仚放出的那一片綿綿佛光再次升騰。
佛光籠罩百裏方圓淩空,漫天雷漿箭矢、風之箭矢呼嘯落下,一波波不斷落在那一片淡淡的佛光上。電漿爆炸,箭矢崩碎,沉悶的撞擊聲、爆炸聲綿綿不絕,但是佛光卻是絲毫無損,連一絲兒漣漪都沒有蕩漾開來。
“我佛!”南雲霜的聲音驟然高亢。
“哪家師兄在此?”一聲低沉的呼喝聲,從南雲霜所在的戰船船艙中傳出。
大片血光湧動,猶如洪水一樣,從船艙中噴湧而出,血光翻卷,在船頭上,化爲一朵直徑丈許的血色蓮台。一名身披血色僧衣,外罩黑色袈裟,黑、紅色調的撞色衣衫,越發襯托得自己皮膚慘白,猶如僵屍的高挑僧人,端端正正的站在蓮台上,皺着眉頭看向了下方那一片綿綿密密的佛光。
這僧人皮膚慘白如僵屍,兩片薄薄的嘴唇卻是殷紅如血。
他睜開雙眼,朝着盧仚放出的那一片佛光看了又看,半晌沒能看出什麽端倪,他眉心一條細紋驟然張開,一支血色的豎目張開,一抹血色蓮花佛印在血色眸子中驟然亮起,閃爍出驚人的寒芒。
隻是,任憑他催動眉心天眼,也沒能看透盧仚這一片佛光的根腳。
“我佛慈悲!哪位師兄和小僧爲難呢?”
這高挑僧人用盡手段,依舊一無所獲,他皺着眉頭,冷然道:“敢問師兄,來自何方,所爲何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