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家人,何來合并一說?”面對白陽上人那一絲絲毫不掩飾的惡意,寶光功德佛的話,則是讓聽到的所有人都驟然一驚。
虛空中,更有幾道目光從極遙遠處,輕輕落向了這邊。
道門那邊,有三人。
佛門這邊,有七人!
很顯然,對于寶光功德佛所謂的,佛門寶光一脈和鎮獄一脈,原本是一家人的說法,佛門這邊的佛主們,更加關心,更加重視。
畢竟,鎮獄玄光佛被佛門諸多佛老公認,未來九成九能登臨佛主之位啊!
如果寶光功德佛和鎮獄玄光佛是一家人……未來一門兩佛主?更新增三位佛陀境的佛脈真傳?豈不是頃刻間就壓過了其他十二位佛主?
這,一個大勢力中,有山頭不可怕。
但是諸多山頭勢力相當,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有一方勢力的綜合實力,驟然壓過了其他山頭一倍以上,那這就,很不好了。
是以,佛門的那七位佛主,甚至毫不掩飾他們對這邊的關注。在鎮字第四十九城的上空,七雙巨大的眼眸憑空浮現,佛光萦繞、瑞氣千條,森森目光,全落在了寶光功德佛身上。
“諸位道友有所不知……諸位道友也應當知曉,老衲當年,有親傳弟子若幹,後老衲遭逢重劫,是一衆弟子舍身,讓老衲度過災劫,最終證得佛主之位。”寶光功德佛擡起頭來,向那七雙炯炯法眼微微一笑。
“鎮獄玄光佛前世,正是老衲當年開山大弟子,其法号‘苦舟’。苦海無邊,以身作舟。諸位道友,想來還有人記得他罷?”
虛空中,七雙碩大無朋的法眼中,有兩對法眼閃爍了一番。
兩聲若有若無的‘善哉’聲從天邊飄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冉冉道:“原來如此,想不到,鎮獄玄光就是苦舟,苦舟就是鎮獄玄光……果真是慧根深厚,真正是我佛門佛子。可喜可賀,委實可喜可賀!”
天空有七彩雲霞凝聚,化爲一枚碩大的佛印淩空一閃,随後佛印消散,七雙法眼冉冉散去。
佛門佛主,有不可測的大威能。
沒有揭破鎮獄玄光佛前世身份之前,無人知曉寶光功德佛和鎮獄玄光佛之間的因果牽連。
但是今日寶光功德佛說透了‘苦舟’的身份,佛門的諸多佛主,甚至是一些修爲極其可怕的佛陀級大能,當即從冥冥中,捕捉到了這一絲因果牽連,頃刻間就弄清了鎮獄玄光佛和苦舟的牽連,弄清了寶光功德佛和鎮獄玄光佛前世的師徒情分。
鎮獄玄光佛,前生的确是‘苦舟’。
而他今生重新成爲佛門弟子,卻完全依靠自身努力,在沒有寶光功德佛半點幫助的情況下,赤手空拳打出了一番天地,開辟了佛門鎮獄一脈,更調教出了三個了不得的弟子!
“想來諸位道友已然徹明了因果,所以,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絕無合并之說。”寶光功德佛微笑看着白陽上人:“此番,白陽道友親自出手,教訓元定、元善、元覺、法海……老衲出面,是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白陽上人面色陰郁,緩緩點頭:“善!”
當然是‘善’,你不‘善’,怎麽辦?
青羊林氏隻是和白陽上人有一份香火情緣,隻是道門看護祖庭的守護世家而已。白陽上人和青羊林氏的始祖,曾經一起在道祖座下聽過道,大家有一份‘同學’情誼,僅此而已。
但是傳承至今,青羊林氏和當年的始祖,隔了不知道幾千幾百代了……這一份‘同學’情誼,早就已經稀薄如水。
是以,白陽上人這次硬跑出來給青羊林氏撐腰,以他的身份,從情理上來說,挺沒趣的。
而寶光功德佛就不同了。
鎮獄玄光佛前生是他開山大弟子,以佛門‘輪回轉修’的諸多觀念,鎮獄玄光佛雖然這輩子沒有重新拜入他門下,不是他寶光一脈正兒八經的佛脈真傳,但是從情誼上、情分上來說,寶光功德佛如今門下的諸多佛脈真傳弟子見到鎮獄玄光佛,依舊得畢恭畢敬的稱呼一聲‘大師兄’!
既然鎮獄玄光佛依舊被認定是‘大師兄’,那麽寶光功德佛就是元定、元善、元覺三位大和尚正兒八經的‘師祖’!
盧仚也可以賴着這一情分,輕輕熱熱的稱呼寶光功德佛一聲‘曾師祖’!
是以,寶光功德佛出面爲盧仚一行撐腰,簡直就是‘天經地義’,誰也挑不出半點兒不對來。甚至,如果寶光功德佛今日不出面爲盧仚等人硬扛白陽上人,免不得日後有人在背後戳他的脊梁骨,噴上一句‘刻薄寡恩’之類的貶義評價。
寶光功德佛就笑了:“既然如此,不如白陽道友和老衲齊齊罷手如何?小輩的事情,就讓小輩自己解決罷!”
頓了頓,寶光功德佛笑道:“當然,以大欺小,老衲不允許,以多欺少,老衲也是萬萬不能容忍的。三人對三人,就很好。若是青羊林氏想要将自家十一位道主全都拉出來亮亮手腕,那麽……呵呵!”
白陽上人皺眉。
林太一等人臉色齊齊一變。
寶光功德佛這話,說得很明白。如果就是林太一、林上玄、林上素三人,硬扛元定、元善、元覺三位大和尚,那麽萬事好說。
如果青羊林氏将自家十一位道主級老祖全部拉出來,以多欺少,欺負三位大和尚,那麽寶光功德佛門下佛陀級的真傳弟子也有數人,偌大的佛門三百多位佛陀中,和他親近,願意供他驅遣的佛陀級大能更是不少。
青羊林氏正面硬扛佛門寶光一脈,毫無疑問,青羊林氏要輸得體無完膚!
沉默許久,白陽上人淡然笑道:“罷了,小兒輩的事情,就讓小兒輩解決,何必大動幹戈?多年不見,寶光道友,不如你我,賭上一局?”
寶光功德佛雙眼一亮,‘哈哈’笑道:“說到‘賭’,老衲興緻可就上來了。唔,白陽道友有何章程?”
白陽上人把玩着手中那枚青色的天地如意環,随手朝着盧仚一指:“事情由他們而起,就由他們定!”
盧仚昂起頭來,大聲道:“敢請前輩知曉,事情由我等而生,由我等決定最終勝敗,小僧以爲,此法極佳……隻是,林浩然已然是小僧手下敗将,他如今,似乎也無力和小僧賭鬥了。”
隻剩下一道神魂的林浩然臉色驟變,他咬牙切齒的看着盧仚,恨不得撲上去生生咬斷他的脖頸。
白陽上人淡然一笑:“打打殺殺,并非正道。”
寶光功德佛微笑搖頭:“白陽道友此言,老衲不敢苟同。吾等修煉之人,與天鬥,與地争,争鬥厮殺,乃是本分……大家都活了這麽多年,不要用這等無聊的話術,提一些過分的要求。”
他大笑幾聲,繼續說道:“白陽道友是想要提出‘文比’之法,讓林浩然和法海比鬥諸如陣法、煉丹、符箓、煉器之類的技藝……那就不用提了,鎮獄一脈,不擅長這些虛的東西。與其‘文鬥’,不如伱我做上一場。”
伴随着低沉的轟鳴聲,一輪佛光凝成的烈日從寶光功德佛頭頂冉冉升起,烈日中,可見一座高有萬層的舍利子浮屠放出無數縷極亮的光芒,好似蜘蛛網一樣穿梭虛空,籠罩時空,白陽上人放出的清澈道光頓時一絲絲崩裂粉碎。
白陽上人皺起了眉頭:“寶光道友未免……”
寶光功德佛朗聲道:“老衲生平就是這等姜桂之性,習慣了直來直去,懶得和你虛與委蛇。要麽提一個老衲認可的,讓小兒輩們解決問題的好法子,要麽,老衲也沒多餘空功夫在這裏和你呱噪,你我做上一場,誰先吐血誰認輸,端的幹淨利落!”
白陽上人皺眉,手指輕輕的揉捏着天地如意環,帶起了一縷縷晶瑩的光霞。
他看向了林浩然,又看了看盧仚。
盧仚微笑,向白陽上人合十行禮。
“林家小兒,不堪賭鬥。”白陽上人歎了一口氣:“當更換人選才是。”
白陽上人的臉色,有點難看。
林浩然這個挑起事端的當事人,無法參與賭鬥……這讓提出解決方法的他,直接就丢了老大一份面皮。
“換人,可以。當是青羊林氏嫡系,且,年齡不超過千歲。”寶光功德佛淡然道:“法海,他修行至今,也不過百年而已,千歲限制,正是同一輩分的小兒。”
白陽上人就看向了林太一三人。
林太一、林上玄、林上素目光閃爍,頃刻間就将青羊林氏一族符合條件的嫡系晚輩,逐個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三人還在這裏思忖呢,寶光功德佛已然向白陽上人笑道:“既然是賭鬥,而且是白陽道友你主動提出的,可見,道友已經想好了賭注罷?讓老衲聽聽,道友想要賭些什麽?”
白陽上人眯了眯眼睛,他手中天地如意環驟然化爲一個清澈的光圈,将他和寶光功德佛整個籠罩在内。他嘴唇微微開合,向寶光功德佛說了幾句什麽,原本嬉笑怒罵,臉上表情頗有點不正經的寶光功德佛,臉上笑容驟然一收,很是森然的向白陽上人望了一眼。
一片佛光升騰,将兩人裹在了裏面,再也沒人看得清兩人的動作。
如此,足足過去了一刻鍾,佛光收斂,天地如意環所化的光圈落回白陽上人手中。兩人似笑非笑,表情微妙,之前那隐隐的劍拔弩張的對峙氣息,莫名的消散了不少。
白陽上人看向了林太一:“你青羊林氏人選,可選定了?”
林太一向白陽上人稽首一禮,右手朝着身後天宮一指,天宮中,一座規模不是很大的虛空挪移陣爆發出強勁的空間波動,不多時,一名身形魁偉,容貌俊朗,身披百花鎖子甲,手持一杆金燦燦方天畫戟的青年大步而出。
“青羊林氏,林浩泫。”林太一指了指那青年。
林浩泫帶着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向白陽上人大禮參拜。
白陽上人輕輕點頭,目光掃過林浩泫,然後眉頭猛地挑起:“此子筋骨,迥異常人,根基如此雄厚,果然非同尋常,善!”
一旁的林浩然咬着牙,死死盯着林浩泫。
這林浩泫,年齡比林浩然還要大不少,同樣是青羊林氏長房子孫。奈何,林浩然的父親在他們那一輩的長房子孫中排位第一,而林浩泫的父親,排名第九,是以,林浩然才是長房嫡長孫,‘嫡長’之位,卻和林浩泫沒有了半點關系。
隻是,林浩然深知,無論是從資質,還是其他方面,林浩泫其實都比自己強!
尤其是,若幹年前,林浩泫在外曆練時,于某處秘境洞府,服用了一顆極其罕見的異果,令得他肉身蛻變,變得近乎金剛不壞,曾以真仙境修爲,硬扛真君級攻擊而不敗!
也正是因爲這件事情,讓林浩然受了刺激,才讓他不辭勞苦,跑來鎮魔嶺曆練,以求作出一些成績,讓族人們刮目相看!
要說真正論綜合能力,林浩然心知肚明,他其實是比不過林浩泫的!
不過,世家嘛。
隻要林浩然自己不犯錯,那麽若幹年後,青羊林氏的家主就一定是他,而不會是林浩泫。
問題是,現在林浩然自己出了大差錯。
肉身被毀。
蓮藕化身被毀。
神魂也受到創傷,未來的修行根基也受損傷。
搞不好,林浩泫就會逆天改命,取代林浩然如今的地位,成爲青羊林氏傾力培養的‘嫡長’,擁有‘儲君’之名!
林浩然雙手緊握,身體微微哆嗦着。
此刻,他恨不得盧仚能心狠手辣些,直接一禅杖敲死林浩泫!
白陽上人朝着林浩泫注視許久,點頭道:“你似乎,服用過某些和‘太古星龍’一族有關的奇珍大藥,令得你周身和虛空星辰之力遙相呼應,肉身強健異常,尋常佛門金身,都不如你……罷了,今日也算是你的緣法。”
白陽上人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丹瓶,随手往面前空氣中一丢,丹瓶就穩穩的浮在了一片巴掌大小的雲彩上。
“這是一瓶……這丹,本無名,乃當年道祖講道完畢,離開兩儀天之時,将随身一些寶物分發給諸多聽講之人,老夫從道祖手中得來。”
“這丹,正是用‘太古星龍’,而且是血統最純正的鴻蒙星龍的精血煉制而成,于煉體一道,有非常神效。或許,可以用‘升龍丹’來名之。”
白陽上人看着那散發出淡淡道韻的丹瓶,感慨道:“這丹在老夫手中多年,就連五個徒兒,都沒舍得賜下,隻當是一份對道祖的念想。”
“今日,你若是勝了法海小和尚,這升龍丹,就是你的。以你如今的肉身修爲,這瓶中三顆升龍丹服下,大概可以讓你的肉身強大千倍,或許,還不止。”
白陽上人微笑勉勵道:“是以,當努力,卻也要謹慎。”
林浩泫狂喜,他擡起頭來,不敢置信的看着白陽上人,一時間聲音都有點結巴了:“弟子,定不負前輩期望,弟子,也定然不會堕了青羊林氏之名!”
之前說過,當年服用了那顆異果後,林浩泫以真仙境的修爲,就能硬扛真君的攻擊而不敗。
真君,那可是佛門大菩薩級的大能!
而林浩泫若是得了這三顆升龍丹,肉身強大千倍?千倍?真的是整整一千倍?甚至,還不止?聖賢之語,定然不會有任何錯漏……那麽,以他如今的肉身基礎,再強大一千倍,豈不是,他幾乎能以肉身,硬扛尋常道主,也就是佛門佛陀級的攻擊?
哪怕就算是道主中最弱的那種,剛剛突破,沒什麽底蘊的小道主呢……這是何等逆天的肉身!
尤其是,這三顆升龍丹,可是道祖留下的奇珍!
白陽上人,可是連自己的五位道脈真傳弟子,都沒舍得賜下去的道祖遺物。
若是能得了這三顆升龍丹……
按照道門的某些潛規則,他林浩泫,甚至可以大言不慚的說一聲,他是道祖的再傳弟子……或者幹脆說,他就是白陽上人的入門弟子!
這身份,這排面,一下子就飚上去了好不好!
偌大的青羊林氏,再無任何一個同輩能夠和他相提并論!
林浩泫興奮得面皮充血,整個腦袋都莫名的大了一大圈。
一旁的林浩然則是雙眸噴火,因爲嫉妒和怨恨,他的神魂都劇烈的波動起來,體表一波波水光浮蕩,隐隐有神魂不穩、瀕于崩解之危。
一旁的盧仚也是目光驟然一亮。
他能感受到林浩泫身上那股子龐然磅礴的精血氣息,這厮的肉身很強悍,極其的強悍。
如果這升龍丹真能讓讓林浩泫的肉身再強大一千倍,那麽對盧仚的功效,也定不會少。
盧仚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丹瓶,就聽到寶光功德佛在召喚他。
“法海,你上前來。”
寶光功德佛朝着盧仚招了招手。
盧仚大踏步走上前去,然後雙手合十,行參拜大禮。
寶光功德佛點頭微笑:“我不如白陽道友,當年也無緣在佛祖座下聽講。隻是,畢竟活得夠長久,是以,手上,倒也有些好東西。”
慢吞吞的,寶光功德佛掏出了一顆足足有人頭大小,色澤純金,透明如琉璃的舍利子。在這舍利子核心處,一尊拳頭大小,百頭千臂、表情極其兇惡的猙獰佛像,正慢吞吞的演練一套怪異的煉體動作,在舍利子中帶起了無數條拳影。
“自佛祖于兩儀天開辟佛門一脈,無數年來,我兩儀天佛門,曆史上,曾經九次‘佛劫’。九次佛劫中,隕落的佛主、佛陀,無法計數。”
“這顆舍利,就是第二次佛劫時,一位隕落的太古佛主遺留。”
“這位太古佛主不蓄法力,不習神通,以純粹的‘力量之道’而證道,堪稱佛門有史以來金身第一、力量第一,前無來者、後無古人。”
“也是僥幸,當年……罷了,當年事太過久遠,老衲也懶得多說了。總之,老衲當年幸運,這顆古佛舍利,到了老衲手中。”
“隻是,老衲天性不喜争鬥,尤其是這揮拳踢腿打打殺殺的路數,和老衲的佛法格格不入。”
寶光功德佛淡然一笑。
白陽上人和一群青羊林氏的族人就看了看他。
‘天性不喜争鬥’?
呵呵,你哪裏來的臉說這話呢?
你的另外一個尊号,‘寶光威德佛’的‘威德’二字從何而來,你自己心裏沒數麽?
寶光功德佛随手将這顆古佛舍利向面前一丢,這顆光芒隐隐的古佛舍利也就穩穩的漂浮在了一片巴掌大小的金色佛光上。
“這場賭鬥,你若是赢了,老衲親自出手,幫你祭煉這顆舍利……以你的基礎,讓你在極短時間内,肉身直追金身佛陀,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未來你若是努力精進,重現當年古佛神威,也不無可能!”
“加上那三顆升龍丹的神效,呵呵,小法海啊,你這場賭鬥若是赢了,可就是一步登天。”
寶光功德佛朝着林浩泫指了指,笑道:“隻是,你若是輸了,這份機緣就是人家的了。”
盧仚轉過頭,朝着林浩泫看了一眼。
‘咔嚓’一聲,盧仚的修爲,又莫名的飙升了一截,他的肉體力量,又一陣洶湧翻滾,向上狠狠的提升了一大截。
而林浩泫也目光如刀,狠狠的盯了盧仚一眼。
升龍丹,道祖遺物。
古佛舍利,佛門古佛遺澤。而且,是号稱金身第一、力量第一的古佛遺留。
白陽上人和寶光功德佛,這是出了血本了。
盧仚和林浩泫都心知肚明,今日這一場賭鬥,誰赢了,誰就一步登天,不僅僅自身實力會得到天翻地覆的增長,更會名聲大噪,震動整個兩儀天。
若是輸了麽……啧,起碼未來十萬年内,今日之事,都會被無數修士提起。大抵在這十萬年内,輸掉的那人,就不要在人前抛頭露面了。
元定、元善、元覺三位大和尚,捏着佛珠串,‘嗡嗡嗡’的念着靜心甯神的經文。隻是,他們捏動佛珠的速度,比平日裏起碼快了一倍。
林太一、林上玄、林上素三人,明顯額頭上有冷汗一顆顆滲出,然後順着面頰緩緩滑落。
誰能想象,一位聖賢,一尊佛主,能夠三言兩語間,弄出這麽大的一注賭局?
兩人拿出來的賭注,太驚人,也太誘人。
這是硬生生要用外物堆出一尊絕世妖孽!
不滿千歲,單憑肉身,可戰佛陀……這不是妖孽這是什麽?
林太一艱難的吞了口吐沫,幹巴巴的說道:“浩泫,這是你的機緣,當努力,當用心。”
元覺和尚微微一笑,捏動佛珠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法海,緣,不強求。你且盡力。”
鎮字第四十九城内,虛空挪移陣爆發出一道又一道閃光,鎮魔城的兩大城守三陽道人、鼎善和尚,帶着大群下屬已然趕來。
道門一尊聖賢,佛門一尊佛主紛紛降臨,這兩位無論如何,都是必須趕來參見的。
然後,左一撥右一撥,鎮字一百零八城中,大群修士紛紛趕來。
觐見聖賢、佛主,固然是一碼要緊事情,但是更要緊的,是現場觀摩這一場賭戰。
三顆升龍丹,一顆古佛舍利!
想到這兩位大佬拿出來的賭注,無數修士就嫉妒得眼珠子發綠——爲什麽自家沒有這麽強硬的後台,如此豪闊的靠山?
這兩件奇珍若是用在自己身上……
想不得,不能想。
因爲兩位大佬拿出來的這份賭注,紛紛趕到鎮字第四十九城的好些真仙,已然是道心浮動,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他們的氣息躁動,甚至引得城池上空都出現了一縷縷駁雜的煙雲,淩亂不堪的随風亂飛。
“好了,閑話也就不說了。”白陽上人一揮袖,一片道光灑出,在虛空中圈起了一個方圓百裏的圈子。
寶光功德佛更是灑出了數十道色澤不同、變幻微妙的佛光,和那一片道光融合,隔絕虛空,和白陽上人聯手,杜絕了一切外力可能的幹擾。
他袍袖一揮,盧仚和林浩泫就出現在了光圈中。
“沒錯,耽擱的時間也夠多了。開戰吧。”寶光功德佛笑得極其燦爛:“有趣,實在是,有趣!”
除了白陽上人,在場所有修士,無人知道寶光功德佛的這‘有趣’二字何解。
隻是虛空中,多了好些道目光。
道門也好,佛門也好,都有修爲精深的大能遙空觀摩這一場賭戰——實在是,這兩位拿出來的賭注,太過驚人了。
甚至,在那南方蠻荒山嶺上方,有幾片魔雲、邪氣悄然浮現,遠遠的朝着這邊張望着。
被道門、佛門放逐、囚禁在南方蠻荒的妖蠻邪魔中,有極厲害的魔頭、邪尊,也被這一場驚人的賭戰驚動,離開了巢穴,近距離的觀戰!
對此,白陽上人和寶光功德佛不置可否,并沒有出手驅散。
于是,南方蠻荒山嶺上方,一片片淡淡的虹霓、雲霞逐漸的越來越多,甚至有那裝束怪異的邪魔一流堂而皇之的現身,朝着這邊比比劃劃。
聽他們‘叽叽喳喳’的嬌小,無非就是眼饞這升龍丹,還有那古佛舍利!
光圈中,盧仚和林浩泫遙遙對立。
光圈閃爍如水波,兩人視線無法透過光圈,天地之間,就好似隻存在他們兩人。有天風呼嘯吹過,吹動了林浩泫的長發,吹動了盧仚的僧衣。
“我佛慈悲!”盧仚一聲佛号,打破了光圈中異樣的甯靜:“小僧法海,還請林道友多多指教。”
林浩泫淡然一笑,舉起了手中方天畫戟:“客氣,客氣。指教不敢,大師乃佛門高徒,定然有驚人藝業、超凡手段。林某隻能勉力而爲,隻求,不堕了家門榮光才是。”
兩人皮笑肉不笑的對視一眼,笑容驟然一收。
盧仚擎出了那條玉髓龍脈所化的禅杖,朝着虛空輕輕一杵,頓時大片氣爆轟出。一層層厚重的暗金色佛光帶着低沉的雷鳴聲,從盧仚體内湧出,一波一波的向四周擴散,頃刻間就充滿了整個方圓百裏的光圈。
林浩泫等得盧仚佛光幾乎逼到了身前,這才冷然咧嘴,雙手緊握長戟,狠狠向前一劈。
一聲巨響,漫天紫焱升騰。
林浩泫通體噴出紫色光焰,好似一顆碩大的紫色太陽熊熊燃燒,紫光、紫氣、紫焱化爲巨大龍卷直沖高空,和暗金色佛光沉甸甸撞擊在一起。
伴随着一聲聲刺耳的金鐵撕裂聲,盧仚放出的佛光一寸寸的粉碎,而紫色急速向四方蔓延,迅速侵占佛光籠罩的地盤。短短呼吸間,紫色光焰就壓制了暗金色的佛光,光焰迫近到了盧仚面前,将他整個人都染成了紫色。
“大師當心。”林浩泫手持長戟,曼聲道:“在下參悟的,是‘紫陽’大道。至尊至貴爲‘紫’,純陽無邪爲‘陽’。‘紫陽大道’,乃天地之間,‘陽’之大道中最……最……”
林浩泫正要賣弄一番他的大道妙理,誰想到盧仚身體一晃,突兀的到了他的面前,沉甸甸的禅杖帶起一道惡風當頭劈下。
佛門‘天足通’,近距離的瞬移閃避,絕對是冠絕兩儀天。
盧仚原本并不擅長這些精妙的佛門神通,但是之前那佛祖留下的黑色岩塊和番天印融合,他幾乎是親自受了佛祖的‘灌頂傳道’,佛門的諸多神通,他已然熟稔在心。
這莫名一閃,直接跨越漫天紫氣紫焱的阻攔,幾乎是面貼面的到了林浩泫身前。
禅杖帶着惡風狠狠劈落,林浩泫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勉強擡起雙手,長戟極其狼狽的,以一個極其不好發力的姿勢,被禅杖正面劈了一下。
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盧仚這條禅杖沉重異常,他這一擊雖然隻用了一分力,但是憑借禅杖自重,加上林浩泫被打了個突襲,雙臂沒能用上力量,長戟驟然向下一沉,林浩泫魁偉的身軀被硬生生砸得向下沉落百丈,沉甸甸的禅杖擦着他的額角劃過,發出一聲極其沉悶的巨響。
四面八方,無數觀戰的大能齊聲驚歎。
所有人都看到,禅杖和額角碰撞處,隐隐有火星濺起,可見林浩泫的這具肉身有多強悍。
饒是肉身強橫,盧仚這一擊也是沉重異常,林浩泫的額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了雞蛋大小的一個青色肉疙瘩。
林浩泫一聲長嘯,紫色光焰在他身後化爲三對碩大的翅膀狠狠一震,他化爲一道紫色長虹,繞着百裏方圓的光圈急速飛騰,彈指間就繞着光圈轉了上百圈,帶起了無數條殘影。
彈指間的功夫,林浩泫額頭上,那一顆青色肉疙瘩已經消腫,皮肉顔色也回複了原樣。
運功消去了淤積的血氣,林浩泫遁法驟然一收,重新站在了半空中。
他冷然看着盧仚,贊歎道:“天足通,好神通。法海大師,果然堪爲林某之敵……正式介紹一下,林浩泫,真仙境,三十三重天巅峰修爲。”
盧仚面皮抽了抽。
這話,聽着有點尴尬……呵呵,‘堪爲你之敵’?這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是聖賢、佛主級的大能呢?
太初混同珠在腦海中放出淡淡光輝,盧仚周身一股濃郁的佛力波動洶湧而出,暗金色的鎮獄佛光猶如沸騰的金屬漿汁,在他身邊劇烈的翻滾震蕩。
在太初混同珠的完美隐匿下,盧仚此刻的法力波動,遠比他真正的修爲要弱,弱了很大一大截。
“小僧法海,出身佛門鎮獄一脈大覺寺,修爲麽,最近屢有突破,不過是真仙境十八重天。”盧仚手持禅杖,咧嘴笑道:“林道友修爲遠勝小僧,若是這一場賭鬥小僧輸了,那是理所當然……若是林道友輸了,可有何面目去見族中尊長?”
林浩泫的臉色僵成了一團。
盧仚的話,正好命中了他心頭的弱點——盧仚的佛力波動證明了,他的确就是真仙境二十重天以下的修爲。是以,這一場賭鬥,林浩泫隻能勝,不能敗!
“佛門弟子,最擅長巧言令辭亂人心神。”一旁林太一厲聲喝道:“浩泫,隻管認真賭鬥,休要有任何雜念。”
林浩泫眸光一閃,收起了滿心的雜亂思緒,帶起漫天殘影,長戟化爲一條條紫色火龍,伴随着驚天動地的破空聲從四面八方刺向了盧仚。
“法海,少用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你我,還是手上分一個高下。”
一道道長有丈許的紫色寒芒呼嘯而至,道道不離盧仚周身要害。
盧仚放聲大笑,番天印從身邊滾動的佛光中湧出,化爲一座方圓百丈的小山繞着他緩緩旋轉。漫天襲來的紫色寒芒,起碼有七成落在了番天印上,直打得火星四濺,但是番天印上一點兒痕迹都沒留下。
剩下的三成攻擊,有兩成被盧仚周身厚重的佛光消去了幾乎所有威勢,在佛光重重疊疊的沖刷下,最終化爲無形。
隻有一成不到的攻擊,能夠真正逼近盧仚的身體,卻被盧仚揮動禅杖,輕輕松松的擋了下來。
禅杖和長戟狠狠撞擊,發出雷鳴般巨響,打得虛空一陣亂晃。
紫氣紫焱和暗金色佛光攪和在一起,就看到紫金二色光芒不斷炸開,方圓百裏虛空中,就好似有頑皮的神靈在不斷的釋放煙火,端的絢爛到了極緻。
白陽上人眯着眼,靜靜的看了一陣,突然向寶光功德佛笑道:“此番賭鬥,卻是老夫占了便宜。林浩泫,畢竟比法海早生了數百年,這數百年的修行,卻是讓寶光道友吃虧了。”
寶光功德佛不以爲然的笑着:“區區數百年修行而已,無關緊要……唔,白陽道友爲何不問問,那小子,是如何被法海擊碎了肉身的?”
白陽上人呆了呆,他是被林上素、林上玄臨時叫來助陣的,林浩然的肉身被毀,他還真不知道這具體的詳細經過。
他看向了林太一。
林太一耷拉着眼皮,湊到白陽上人身邊,低聲講述了林浩然是被盧仚用純粹的肉體力量,擊碎了林浩然三件護身異寶,将他肉身生生擊毀的經過。
至于林浩然的蓮藕化身是被元覺和尚直接暴力碾碎的……這,無關賭鬥。
白陽上人笑了:“原來如此,這法海的肉身修爲,居然直逼大菩薩境……鎮獄一脈,在他身上投了多大的本錢?”
元定、元善、元覺三位大和尚的臉色,可就變得很是詭秘。
他們在盧仚身上投了多少資源?
活見了鬼了。
瓊華山、流霞江,這的确是鎮獄一脈爲盧仚弄來的道場,要是說其這座道場,那麽鎮獄一脈在盧仚身上的投入堪稱大手筆,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但是這瓊華山道場,還沒能及時的轉化爲修煉資糧,盧仚就主動請纓,跑來鎮魔嶺了。
是以……盧仚的肉體力量,爲何能達到大菩薩境……他們也很懵懂啊!
不過呢……大概率,和這次鎮獄玄光佛,以及他們師兄弟三人的突兀突破有關吧?這份機緣造化,都造就了一尊佛主、三位佛陀,那麽成就區區一個真仙,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麽?
當然,一切猜測不足以爲外人道。
所以,三位大和尚隻是帶着神秘的微笑,同時口誦佛号。
寶光功德佛很随意的擺了擺手:“好了,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不過是一場賭鬥而已,些許賭注,難不成輸不起麽?”
“老衲既然敢提出來賭鬥,就代表老衲對法海有信心。”
寶光功德佛眸子裏一層層絢爛的佛光猶如水波一樣層層漩蕩,他的目光看似落在盧仚身上,實則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胤垣和白鼋的身上。
剛剛他已經動用大神通,推衍了很多事情。
有些事情還沒有頭緒,但是若說要有問題……
大概率,是在這小兩口身上。
啧……
白陽上人把玩着天地如意環,目光在盧仚,以及盧仚這邊的一衆人等身上掃了一眼,突然笑了:“要不,玩大一點?加注,可敢?”
寶光功德佛挑起了眉頭:“哦?道友有這個閑情雅緻?加注?加多少?”
白陽上人指了指盧仚:“要不,連人一起賭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