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池。
煙波浩渺,綿延數十萬裏,其水色極清,水性極寒,是元靈天最清澈、最凜冽旳水脈之源。
是以,從洗劍池中,耗盡萬裏之水域,提煉一甕淬劍之清泉,可以淬煉出匹配得上太上至尊的本命靈劍來。
三萬年前那一戰,早已成了傳說故事。
洗劍池這曾經屍山血海之地,已然是元靈天有數的名勝景觀。
一汪浩蕩,四野盡是柔緩的青山,丘陵,多精舍、雅築,有阡陌縱橫,更有大片花木點綴其中,俨然桃源樂土。
接引頭陀他們想要去的那洞天世界,就在洗劍池附近。
那是佛門大能以一念之力開辟的世界,也唯有佛門大能以對應的佛門秘咒、神通念頭,才能順利開啓。
接引頭陀他們耗費數千年時間,才确定了那世界門戶的遊走規律。
但是在第一次嘗試開啓門戶時,就被高手群起而攻,重傷遁逃之餘,也将他們來此的目的暴露無遺。
是以這些天,洗劍池周邊, 城池鄉村中, 都有氣度不凡的修士出現。
高空雲霭中,也懸浮了幾座山峰,數十座樓閣,千多條大小戰艦往來盤旋。
在洗劍池上, 更有一條條大大小小、材質不同, 或者富麗堂皇,或者樸素低調的船隻混在民間漁船中出沒。
看似風平浪靜, 實則殺機潛伏。
洗劍池西面, 有一占地數百裏的城池,名曰‘劍城’。
‘劍城’依托洗劍池而生, 更借洗劍池得名, 是元靈天排名第一的至高宗門‘劍門’的地盤,城内聚集了數以十萬計的鑄劍大匠,每年出産的好劍、名劍數以百萬計, 是元靈天無數劍道修士心中的聖地。
前些日子,洗劍池附近那一場伏擊戰,并沒有影響到劍城。
畢竟那一戰參戰人數極少,雙方的道行修爲極高,三兩下就解決了戰鬥,而且所有戰鬥都在重重疊疊的禁制、結界中誕生, 戰鬥影響的區域不超過十裏地。
是以劍城依舊熱鬧, 而且這些天,比往日更加熱鬧、喧騰百倍不止。
恰逢劍城一甲子一次的‘劍緣盛會’, 大會将持續三月之久,劍城的鑄劍大師們,會将過去一甲子時間内, 自己鑄造的最得意的、最強大的、靈性最足的寶劍請出,讓無數劍道修士逐一品鑒。
人和劍結緣, 劍和人結緣, 人和劍門結緣!
尋常修士, 會趁着這個機會, 來劍城重金求一口利器護身。
有劍道資質,對自己劍道修爲有信心的, 會花費重金求購一張門票,去某位鑄劍大師的私宅,和大師鑄出的寶劍問一個緣分,看看能否捧回一口神兵、寶器。
而那些資質絕佳, 又出身清白的修士, 不僅僅想要在這盛會上弄一口神兵利器, 更是想要嶄露頭角,讓劍門的長老名宿看到自己的資質、禀賦, 一步登天,拜入劍門某位大能高手門下。
虛空中, 一道道劍光縱橫飛舞。
地面上,一個個劍客睥睨自豪。
大街小巷,盡是周身寒氣森森的劍修往來遊走。
酒館客棧,無數劍道修士比比劃劃, 大聲喧嘩,談吐之間劍氣縱橫, 劍意直沖淩霄。
往年的劍緣盛會, 每當元靈天的劍道修士從四面八方趕來劍城的時候, 其他類别的修士, 無論丹、陣、符、蠱, 各種修行法脈的修士,都會退避十萬裏,唯恐和這群一言不合、拔劍相向的劍瘋子撞上。
但是今年麽……
因爲前些日子那一場大戰的緣故,劍城内,多了好些氣息隐晦的高手。他們在劍門高手的陪伴下招搖過市,時不時和一些劍道修士發生各種摩擦沖突。
劍城東南角,小小半島,瀕水的水榭中,一群長袍高冠,氣度不凡的修士倚欄而坐。
正中一名身高丈二,發色如火, 兩條胳膊有尋常人腰身粗壯,身上彌漫着一股子熱氣和金屬枯焦味的老人, 神色肅穆的從一個鐵箱子, 輕手輕腳的捧出了一柄九尺長劍。
劍長九尺,寬有一掌, 卻薄如蟬翼, 色如秋水。
長劍剛剛捧出,不見絲毫異狀,但是老人右手食指在劍身上輕輕一彈,頓時一聲劍鳴高亢如雲,數千條森森劍意向四周驟然一掃,‘嗤嗤’聲中,水榭外的洗劍池水驟然裂開了數千條極細、極深的水痕。
水榭四周,無數花草樹木齊齊碎裂,炸成了一蓬蓬五顔六色的霧氣四散。
水榭中,一衆修士紛紛鼓掌贊歎:“好劍,好劍!”
雙臂粗壯的老人雙手叉腰,肅然向坐在主位方向的一對兒青年男女欠身行了一禮:“這是老夫耗費三十三年光陰,取一件僥幸得來的天地生成的劍胚,搭配了無數珍稀材料,細心鍛造的‘百花殺’,取‘金風蕭瑟,百花無顔’之意……一劍即出,殺機彌漫天地,湮滅百花生機。”
“還請少宗和陰公子品鑒。”
老人憨憨的笑着,言語之間,有點結結巴巴的。
很顯然,這是一名純正的技術宅男,并不習慣一些場面上的勾當。
而偏偏今日的賓客中,有一位的身份實在是吓人,哪怕平日裏再大大咧咧的他,哪怕是在劍城無數鑄劍師中排名前十的大宗匠級别的人物,他也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當代劍門掌教的小女兒,年紀輕輕就一舉超過了所有的兄長、姐姐,被确立爲下一任劍門掌教,而且得到了所有劍門太上、長老,以及劍門内部各大宗族、派系的首腦一緻的支持。
坐在主位上,身形高挑,做男子裝束,但是又塗抹了胭脂水粉,絲毫不掩飾自己女子身份。劍門少宗白鼋(yuan,大鼈的意思!!!)打了個呵欠,斜睨了一眼百花殺,輕輕的點了點頭:“這劍,有點意思,就是……似乎不符合我的氣質!”
水榭裏的一衆修士紛紛笑了起來,一名白發、白須,雙眸如星辰,周身透着一股子超脫天地凡俗的奇異韻味,一看就是高人逸士的老人輕輕笑道:“少宗所言極是,少宗乃天人之姿,注定證道長生的人物,這百花殺的品質,火鸢老兒也是下了功夫的,在後天靈寶中,也是極上的品質……但哪裏配得上少宗呢?”
一衆修士紛紛附和,都說‘天書老人’說得極有道理。
火鸢劍師就尴尬的笑了起來,兩隻粗糙的大手用力的摩挲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不敢吭聲。
白鼋‘咯咯’笑了一聲,她翹起了二郎腿,從身邊侍女端着的果盤中取了顆綠色錦紋的易果,剝好了果皮,細心的喂進了她身邊坐着的那身形魁偉,容貌俊朗,但是從骨子裏透出了一股子纨绔氣息的青年。
青年同樣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張開嘴,将白鼋喂到嘴邊的果子吃進嘴裏,胡亂嚼了兩下,吐出果核,将果肉一口吞下,右手很不客氣的放在了白鼋的膝蓋上,當着衆多人的面輕輕的揉了揉。
水榭裏,一群在元靈天堪稱絕頂的修士紛紛轉過頭,就當沒看到這位姓陰的公子的所作所爲。
劍門的少宗,輪不到他們來管教。
少宗和她朋友的事情……除非她爹親自過問,否則誰敢亂嘀咕?
陰公子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淡然道:“小白啊,這劍體型太大,過于威猛、霸道,和你溫柔溫婉的氣質,那是天差地遠……不過,你不覺得,這劍勉勉強強,配得上我麽?”
陰公子站起身來,昂首挺胸的在白鼋面前往來走了兩步,然後抓起了百花殺,将它挂在了自己腰帶上。
陰公子身高過丈,身形頗爲雄偉,這劍長達九尺,配在他身上,端的是襯托出了幾分英明神武的威儀。
白鼋眼神驟然一亮,用力鼓掌笑道:“不錯,不錯,真是不錯……陰兄配上這劍,果然是威武不凡。成了,這劍,莪就收下了……你,你,叫什麽?火,火,火鸢?這劍,你要賣多少錢啊?”
火鸢劍師面皮一陣通紅,眼角肌肉一陣亂抽。
在劍城,到了他的地位和資曆,他的每一柄劍,都不是用錢能衡量的了。
但是……劍城就是劍門的地盤,劍城中的鑄劍師們,九成九都是劍門的附屬……白鼋這話有點侮辱人,把他火鸢當做小商小販一樣看待了,可是他能怎麽樣呢?
幹咳了一聲,火鸢劍師擠出了一絲笑容:“少宗歡喜就好,什麽錢不錢的?這是,老夫的一點心意!”
白鼋斜睨了火鸢劍師一眼,點點頭,淡然道:“那,倒也罷了,這份心意,我收下了,可見你沒白活這麽大一把年紀,是個懂得孝心的。”
‘呵呵’笑了一聲,白鼋丢開了火鸢劍師,朝着剛剛開口的天書先生指了指。
“這次小聚,品劍隻是附帶的事情,天書先生,我是專門讓人來找你的……你是元靈天排名前三的蔔卦師,天機預測、算命看風水之類,據說你沒有不精通的?”
“喏,你給我看看,我和陰兄,是不是天生的一對兒?是不是天作良緣?呵呵……也不知道怎麽的了,我第一次見到陰兄啊,就感覺上輩子就欠他的,哎,我這喜歡得啊!”
白鼋眸子裏閃過一抹極其鋒利的殺氣,直勾勾的盯着一臉呆滞的天書先生。
“我和陰兄,一定,必須,肯定,天注定,是天作良緣吧?”
曾經準确蔔算到了接引頭陀等大黑天大能的行動,讓一群宗門高手在洗劍池精準埋伏了接引頭陀一行,蔔算實力在元靈天絕對屬于絕頂之列的天書先生渾身僵硬,後心無數冷汗滲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