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鷗城内,歐陽氏族‘公平當’内。
一名中年男子從當鋪後面轉了出來,站在老朝奉身邊,背着手,認認真真打量那顆寶珠。
一名小厮搬了張大椅過來,畢恭畢敬的請光頭男子坐下了,又拾掇了一個小幾子,給他送上了一盞清茶,兩色幹果。
放在當鋪裏,這種待遇,那就是針對的頂級貴賓了。
雖然說,能跑去當鋪臨時周轉的人,怎麽都和‘貴’字沾不上關系……但是,這顆寶珠它珍貴啊,這麽一顆寶珠……
嚇,它可是來自深海數萬年氣候的龍龜一屬,隻有這種氣候深厚,卻一直沒能開通靈智,沒能成精的大家夥,在自然壽命耗盡之時,全身磅礴的生命能量侵入龜甲内的肋闆,又在深海中被暗流沖刷個一兩萬年,才能凝聚、淬煉出這麽十二顆‘龜珠’。
這珠子,極擅延年益壽。
尋常凡人貼身佩戴,都能有千年之壽。
若是女子貼身佩戴,則無論年齡多大,都能維持着二八佳人的模樣直到老死。
對于修煉者來說,這種數萬年氣候的龜珠,是煉制上品延壽丹‘龜龍化生丸’的主藥,一顆龜龍化生丸,可以讓照虛空境界的修士,硬生生再拔高三百六十年壽命!
對于照虛空境的修士而言,壽命耗盡了,這輩子就沒希望了。
但是隻要突破到半步天人境,就能自然延壽萬年之久,如果到了天人境,那麽就隻要考慮渡劫飛升,成仙證道的大事了,壽命就不成問題了!
是以,一顆龜龍化生丸,那就是生死界限。
在那些頂級修士中間,一顆龜龍化生丸的主藥,足夠氣候的龜珠,沒有正常市場價的說法,隻能在頂級勢力之間作爲交易品。
僥幸,這種龜珠也不算頂級稀罕,隻要舍得人命,去深海大淵中捉摸,每隔數十、上百年,總還能捉摸到一兩具老龜甲,從中開出幾顆寶珠來。
但是,你架不住各個頂級勢力的老古董太多,那些照虛空、照虛空巅峰,卻摸不到天人境門檻的老古董太多了。。他們對于延壽丹的訴求,是沒有止境的!
那些靠海的大勢力還好說,時常派人去深海搜尋就是……那些不靠海的大勢力呢?
是以,這種龜珠在頂級勢力之間,雖然不是多麽的稀罕,但是價格一直降不下來。
大概,一顆氣候足夠的龜珠,價值二萬照虛空珏。
即,一名資質、天賦、悟性很标準,修煉的功法也很标準的照虛空境修士,苦修兩萬年所得到的全部修爲,就是一顆标準龜珠的價格。
價格昂貴,卻不是無法接受。
尤其對那些壽命即将耗盡,死亡迫在眉睫的老怪物來說,花費大半積蓄,弄幾顆龜珠延壽,那是常規操作。
但是二萬照虛空珏……你要兌換成世俗界的銀錢麽。
所以,光頭男子在這裏得了一個座位,還有茶點享用,換成其他人,你想都别想呢。
老朝奉看了看身邊站着的中年男子,幹笑了一聲:“東家?”
中年男子輕咳了一聲,他看着光頭男子,目光閃爍,先是拱了拱手:“這位師傅,請喝茶。”
光頭男子就笑了笑,端起清茶,抿了一口,然後點頭道:“多謝,多謝,是不是,這顆珠子有問題?”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很坦誠的說道:“的确,有點小問題……按行規,我們不該問這珠子的來曆,但是……它過于貴重,小店怕是,吃不下。”
光頭男子呆了呆,愕然看着中年男子。
“小僧就在城外結廬而居,雖不常出門走動,但是公平當的名聲,還是聽說過的。歐陽家偌大的家當……”光頭男子笑了笑,意思就是,他是聽過公平當身後的主人是誰的。
歐陽氏族獨霸燕鷗城,方圓千裏内毫無抗手。
千裏疆域,歐陽氏族三百年來積攢的财富也是金山銀山一般……一顆小小的珠子,他們買不起麽?
光頭男子就有點納悶了。
他看了看老朝奉手中的珠子,不由得琢磨,難不成,那胖大和尚,還真搶了一匣子好寶貝回來?
光頭男子屬于真正的苦修僧一類,一身修爲全都是自己一點一滴積攢着苦修而來,從未用過任何靈丹妙藥,從未碰觸過任何奇珍異寶。
甚至,恪守戒律的他,對于世間各種奇珍異寶的名錄,他也是懶得聽,懶得問,懶得學。
是以,他也不認識這種珍貴無比的龜珠。
從未見過,怎能認得?
至于說這顆寶珠内蘊藏的磅礴的生命能量,對于光頭男子來說,實在是太孱弱了一些,他都懶得搭理。所以,他不覺得這顆寶珠有多珍貴。
緩緩站起身來,光頭男子朝着老朝奉和中年男子合十行禮:“小僧,隻要一頓酒菜錢就是。這寶珠究竟有多珍貴,紅塵阿堵物,無非都是外魔、冤孽,小僧并不關心,隻求一頓酒菜足以。”
光頭男子的想法很簡單。
一頓大酒大肉,将自家小廟裏的那個死胖子糊弄走了就是,别讓他帶壞了自己的幾個弟子,一群徒孫,還自家無名小廟一個清淨就好。
這顆寶珠價值多少,究竟能值多少錢……這和他有關系麽?
中年男子看了看光頭男子,咬咬牙,朝他拱了拱手:“大師稍候,且坐下用茶,我這就去給大師調度錢财……雖然,本家積蓄比不得這顆珠子,但是既然大師都這般說了……嚇,總不能讓大師太吃虧就是。”
光頭男子呆了呆,急忙擺手:“小僧……”
中年男子急忙道:“就這麽定了吧,至于說酒菜什麽的,本家酒窖中有陳年老酒,稍後全給您送去您寺院去。”
光頭男子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坐下了。
自家寺院裏的那死胖子,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偏偏光頭男子有點打不過他。
如果買回去的酒菜過于簡陋,搞不好會被他挑刺……所以,有好酒好肉,那還是好酒好肉吧。
光頭男子又端起那杯清茶,大力的喝了一口。
老朝奉就守着那顆珠子,趴在櫃台上,笑呵呵的和光頭男子閑聊。這些當鋪裏的老朝奉,全都人精級的存在,他居然也粗通佛經,一會兒聊聊禅,一會兒聊聊法,一會兒說說佛門降妖除魔的神通,光頭男子居然也和他說得有滋有味。
而中年男子就轉去了後方,匆匆的離開了當鋪,想來是去調集錢财去了。
公平當在燕鷗城的名聲不錯,從來沒有恃強淩弱、強買強賣的罪名……就算有,光頭男子也不在乎。
是以,他穩穩當當的坐在當鋪裏,笑呵呵的和老朝奉攀扯。
一會兒,又有小厮行了出來,在光頭男子身邊的小幾子上放了一個香爐,點了三根清香襲人的線香。
三根線香,讓光頭男子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實在是,這三根線香的制法,極其符合佛門規儀,使用的香料也是極上層、極幹淨的好貨,香氣純正而澄淨,是用來供佛的好貨色。
話說,光頭男子自家小廟裏,拿來供奉佛陀的線香,雖然都是他親自出手制成,但是使用的材料,還有最後的成品,都遠不如這三根線香。
他雖然修爲強大無比。
但是他所擅長的,也就是修爲強大無比。
除此之外,他在其他的各方面,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修行的諸般技藝中,他都是白癡一般的存在。
他親手所制的供佛線香,隻能說極其的‘堅固耐燒’,除此之外,别無其他好處了。
光頭男子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線香上,他湊到香氣上方,輕輕的呼吸着,一點點品鑒着香氣。
嗅了一會兒,光頭男子就歎了一口氣:“若是錢财什麽的,也就罷了,這等線香,有多少,貧僧要多少,可好?”
不等老朝奉回答,光頭男子又歎了一口氣:“想不到,小僧居然也會被外物所動,這心境修爲,畢竟是不夠……慚愧,慚愧啊!”
老朝奉就笑了。
他笑着點頭:“這般,也好,隻是這香麽,畢竟不是什麽金貴玩意。”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一名俊秀公子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長衫,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名瘦得皮包骨的小厮。
這公子步伐從容,一副世家大族公子哥的模樣,但是他的袖口,卻有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補丁。
他進了當鋪,首先是咳嗽了一聲:“啊,今兒個,咳咳!”
他看了看櫃台後的老朝奉,面皮微微一紅,然後顧左右而言他的,徑直兩步湊到了光頭男子面前,笑道:“這位大師好雅興,唔,這香,不壞。”
俊秀公子身上,有熏香。
光頭男子擡頭來,看了對方一眼,也不由自主的,就将對方身上淡淡的熏香吸了進去。
熏香的香氣剛剛進入鼻腔,那清茶的茶氣,線香的香氣,和公子身上的熏香就混在了一起。一道宛如惡龍般兇猛的藥氣憑空而生,順着鼻腔急速蔓延全身。
一股可怕的麻痹感襲來。
光頭男子的臉色驟然一白,身體一晃,兩條腿有點撐不住身體,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身軀,就順着椅子向下滑落。
公子一聲長嘯,他雙手一晃,化爲兩隻白骨嶙峋的爪子,狠狠的抓在了光頭男子的脖頸上。
他身後的小厮更是一聲尖嘯,猛地張開嘴,一條猩紅的長舌頭化爲一道紅光,狠狠的紮在了光頭男子的胸膛上。
‘噗~啪’!
長長的舌頭撞得粉碎,血水炸開了老大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