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的一個人情?
盧仚很想問李梓,他曾經在鴻胪寺的大堂上,被那些諸侯質子抽耳光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但是這話,太刻薄,盧仚說不出口。
又沒什麽深仇大恨的,是吧?
手指輕彈茶盞蓋,盧仚看着李梓,輕聲道:“李大人的一個人情……不壞。但是那宅子麽,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麽?”
盧仚看着李梓,想看看他是否會說實話。
李梓眉頭微蹙,思忖了一會兒,笑着搖頭:“能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不過是,爾雅在那邊,住出感情了,他琢磨着,那地方比自家在鲲鵬坊的官邸,要好不少。”
‘住出感情來了’!
這話是哄鬼呢吧?
盧仚笑着搖頭:“罷了,罷了,不是多大的事情,既然是李大人要,那就,給李大人吧。我給監公知會一聲,一套宅子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事。”
雨順坊勘察司存在的意義,就是給白長空添堵,也不知道胤垣對他怎麽這樣的苦大仇深的。
但是白長空滿門死絕了,雨順坊勘察司存在的意義,就沒了。
區區一套宅子,魚長樂拿下來就沒花太大力氣,想必也不會放在心上,李梓要,那就給他。
李梓輕咳了一聲:“隻是,雨順坊房價高昂。”
盧仚呆住了。
這是什麽話?
雨順坊房價高昂?意思是,你拿不出錢來,或者不願意拿錢?
這開什麽玩笑,如果是盧仚的私宅,如果李梓和盧仚有足夠的交情,那麽一套宅子,低價轉給他,或者幹脆送給他,也無妨。
但是李梓和盧仚哪裏有這麽好的交情?
這宅子,還是守宮監的公産,更是不能私相授受。
“李大人,這話,可就沒意思了。”盧仚的聲音轉冷:“雨順坊的宅子,的确價格很高。不過呢,前些日子,這裏不是出過事麽?想必那套宅子的價格,也會低不少。”
李梓雙手揣進袖子裏,有點愁眉苦臉的看着盧仚:“委實是,手頭太緊,拿不出錢來。鴻胪寺是清水衙門,本官又一貫的清正廉明……”
“打住!”盧仚舉起了右手:“閉嘴吧您。清正廉明?呵呵,白長空還說他兩袖清風呢,不信你不知道,我在武胤坊查抄的那一筆贓款的真正主人是誰。”
李梓有點惱火的看着盧仚:“天陽公可不要将本官,和白長空那老賊相提并論。本官本來薄有積蓄,但是這些日子,花錢如流水……”
盧仚打斷了李梓的話:“和我何幹?那宅子就在那裏,您掏錢,我給您向監公知會一聲;您沒錢,那就……請回吧!”
盧仚伸手抓向茶盞,想要端茶送客。
“本官的一個人情……”李梓站起身來,肅然看着盧仚。
“你的一個人情,對我不算什麽。”盧仚端起了茶盞:“李大人,請回吧,這事情,我幫不了你。”
李梓十指微動,他看着盧仚冷聲道:“天陽公真的不幫這個忙?”
盧仚氣得笑了起來:“李大人憑什麽以爲,我要幫你這個忙?幫你向監公要一套宅子,将守宮監的公産售賣給私人,這也就罷了,甚至還要我倒貼錢?”
李梓皺眉道:“以天陽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這套宅子,隻是一句話的事情。”
盧仚怒道:“那也是我的宅子,憑什麽給你!”
李梓傲然道:“本官的一個人情!”
盧仚用力的抿上了嘴,這話說得擰巴了,這李梓,自我感覺太好了。他繼續這麽糾纏下去,盧仚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跟他正常交流了。
“罷了,您請回吧。這宅子,随便您怎麽去折騰,您去找天子也好,去找監公也罷,總之,不過是一套六進的宅子,又是在剛剛發生了驚天血案的雨順坊的宅子,說不定能打對折、三折的宅子……您,辦得到的。”
盧仚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丢下茶盞,站起身來,擺了擺手,明顯不想和李梓談了。
簡直是,一大清早,莫名其妙。
這李梓,往年被那些諸侯質子抽耳光的時候,沒想到他是這麽擰巴的人啊?
“天陽公真的不幫這個忙?”李梓身體一晃,一道微風晃過,擋在了盧仚面前,他冷冷的看着盧仚,冷然道:“可不要後悔!”
盧仚愕然看着李梓,這都是什麽人啊?
你是上門來求人的,怎麽就變成威脅人了?
“我,不,後悔!”盧仚卷起了袖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梓:“怎麽着?李大人還要打我一頓不成?呵呵,可不要忘記,我是守宮監的人,負責監察百官。”
“陛下給我的任務,原本就是監視白長空,現在他把自己全家給弄死了,李大人是不是,想要試試被守宮監貼身保護,面對面做鄰居的滋味?”
李梓傲然冷笑:“本官何懼之有?這個忙,天陽公真不幫?”
盧仚歎了一口氣。
李梓變了。
變化太大。
以前的他在朝堂上小心謹慎、謹小慎微,那時候的他多可愛啊?
可是現在……怎麽膨脹如斯?
盧仚搖頭,高聲道:“送客!”
阿虎扛着沉重的降魔杵,魚癫虎拎着一柄長劍,從大堂左右走出,阿虎甕聲甕氣的嘟囔道:“李老頭,仚哥送客了。你是自己走呢,還是我們送你走?”
李梓的手指抽了抽。
他看看盧仚,再看看阿虎,突然笑了起來:“天陽公,看看我這一手,你再做決定吧……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尤其是我這樣的敵人,沒人願意有我這樣的敵人。”
李梓笑着,他身體一晃,他的本體留在原地,而另外一道身影,已經到了阿虎面前。
大堂裏,盧仚是天子欽封天陽公,身份尊貴,輕易不好動。
魚癫虎穿着神武将軍的甲胄,神武将軍是天子門面,雖然賞賜給了盧仚充當儀仗隊,但是依舊象征着天子的威嚴,他,也是不好動的。
而阿虎,他身穿一件普通的守宮監監丁白袍而已。
區區一個白袍監丁,殺了就殺了,盧仚還會爲了阿虎和自己動真火不成?
那一道飄忽不定的人影,輕飄飄的一掌抓向了阿虎的心髒。
阿虎一聲大吼,掄起降魔杵,當頭一杵轟在了那人影身上。
一聲巨響,紅焰微閃,飄忽的人影被阿虎一杵轟得稀巴爛。
李梓愕然轉過頭去,看着阿虎手中火光閃爍的降魔杵,嘶聲道:“佛門秘寶?你居然有這樣的好東西?明珠暗投,可惜,可惜!”
李梓一聲長嘯,身體猛地化爲一縷青煙,徑直沖向了阿虎。
剛剛對阿虎出手,他粗估了阿虎的實力,分化出的那一道殘影的實力微乎其微。
但是見到阿虎手中的降魔杵,見獵心喜的李梓,頓時動用了十成十的全部修爲。
李梓的速度快到了極緻。
盧仚比他更快了一些,李梓的身體剛剛沖出,盧仚身邊空氣一旋,伴随着刺耳的破風聲,一片巴掌大小的青色風刀憑空凝聚,破空飛出,明晃晃風刀直斬李梓後腦勺。
“以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如果我說你勾結白長空謀反作亂,将你就地格殺,想必最多也就是罰點錢罷?”盧仚厲聲呵斥:“在我府上,對我的人下手,李梓,你以爲你是誰?”
風刀淩厲無比,距離李梓後腦勺還有一丈多遠,徹骨寒氣已經讓他渾身都微微僵硬。
李梓怪叫一聲,他猛地一個翻身,右手一抖,他手腕上套着的一條銀色小蛇造型的細細手镯驟然挺直,‘嗡’的一聲響,緊緊箍住他手腕的手镯跳了起來,迎風一晃,化爲一柄長有二尺的狹窄短劍。
銀燦燦的短劍劍鳴陣陣,丈許長的劍光淩空一卷,将風刀撕成了粉碎。
風刀炸開,大堂内狂風乍起,盧仚背後猶如小山一般的墨龍大屏風吃不住風勁,‘嘎嘎吱’向後滑開了一尺多遠,差點摔了下來。
李梓怒嘯:“盧仚,你敢對本官下手?簡直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耶?誰要請盧仚吃罰酒的?”
青檸、青檬的呵斥聲傳來,兩女蹦進了大堂,見到李梓右手結成劍訣,指揮着一道丈許長的銀色劍光朝着盧仚當心疾刺,兩女同時冷笑。
“哪裏來的不入流的冒牌貨?”
冷笑聲中,兩女挂在腰間的劍囊轟鳴,兩條七八丈長短宛如蛟龍,殺氣騰騰、寒氣森森的劍光沖天而起,一個盤旋後,後發先至,急速追上了銀色劍光,淩空一擊斬了下來。
‘叮’的一聲響,銀色短劍‘嗆琅琅’落地,宛如瀕死的魚兒一樣劇烈的跳動了幾下。
“這劍不錯!可惜,孕養不得法,靈機全散,想要恢複如初,可就難了。”青柚慢悠悠的走進了大堂,看着地面上寒光流轉,隻是蹦跳,不得飛起的短劍,由衷的驚歎了一聲。
青檸、青檬使用的,是青鱗劍閣世代相傳的青鱗劍,在這方世界,在劍修傳承中,青鱗劍也堪稱絕頂之物。
挨了青檸、青檬一擊,這銀色短劍居然分毫無傷,可見其根本有多麽強大。
李梓又驚又怒的轉過頭來,看到青柚三女,他嘶聲道:“天子欽封你們爲皇室供奉,原來真有幾分本領,不是天子養在外面的外室?”
青檸、青檬呆呆的看着李梓,什麽是外室?
青柚則是面皮一紅,怒道:“老匹夫出言不遜,該打!”
她一拍腰間劍囊,一道十幾丈長的劍光噴薄而出,瞬間到了李梓身前。
李梓怪叫一聲,血光一閃,他驟然化爲數十條殘影四散,帶着一道寒風沖出了大堂。
“天陽公,今日之仇,你我且行且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