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化鬼,朱钰亡。
白家父子,盡重傷。
果真是文教勢大,幾乎可以一手遮天。
白家這天夜裏發生的事情,被遮蓋得滴水不漏,整個鎬京城内,硬是半點兒相關的風聲都沒有。
盧仚其實蠻想将李爾雅提前釋放,讓他去白家索要自己‘合理合法’的妻子。
但是稍稍琢磨了一下,盧仚沒有這麽幹。
他隻是加派人手,堂而皇之的監視白家,哪怕白家一個采辦蔬菜、米糧的仆役出門,身後都會跟着十幾個守宮監的耳目。
白露對白長空他們,是有怨念的。
化爲鬼祟之後,白露的思維已經不能用常人的概念來判斷。
她肯定會找回白家,斬斷牽挂;隻要白露出現,那麽那玉箫和紅繡鞋,也極有可能出現。
盧仚現在就是把白家當做魚餌,等着釣魚呢。
他隻是斬殺了那發簪,修爲就突飛猛進,若是能斬殺了玉箫和紅繡鞋,他得到的好處肯定會更大——而且,搞不好還能通過這兩大鬼祟,引出更多的邪門外道來?
所以這些天,盧仚和閉門不出,靜心養病的白長空等人,是互不打擾,歲月靜好。
鎬京城内也一如既往的,明面上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二月初一大朝會的時候,大丞相朱崇在扶搖殿宣布,所謂的‘安平州’一案,已經徹底的塵埃落定——那一夜襲殺大丞相府的死士,都是九陰教的逆黨,他們用‘安平州’的名義,妄圖動搖社稷民心,想要圖謀造反。
文教的勢力這些年還是發展得極其強大,各派門徒遍布朝堂内外。
在朱崇等人的一力主持下,鎬京城外各州、府、縣的官員們齊齊努力,居然還真的破獲了上百個九陰教的分壇,剿殺了數以十萬計的九陰教徒。
至于那夜逃脫的熊泰鬥,已經被扣上了九陰教妖人的頭銜,影印畫像傳遍天下,被司寇台、刑部、大理寺聯名通緝,頭上的懸賞更高達千萬貫!
二月初二。
雨順坊勘察司衙門,盧仚在辦公房中,細細的閱讀守宮監傳過來的情報。
朱崇等人,還是極有手段的。
破獲上百九陰教分壇,抓、殺了這麽多九陰教徒,他們居然還真弄出了些東西。
九陰教在鎬京城,以及外面的各州、府、縣等,開設了數以千計的大大小小、高低檔次的棺材鋪,他們用這種手段,直接摸清了客戶的家底情況。
去他們的棺材鋪買棺材的人,買薄皮棺材的,自然是沒什麽油水的。
而那些定制了珍稀木料、多層棺椁的昂貴棺木的大家大戶——在他們的長輩安葬之後,或者三五個月,或者兩三年,他們的墓穴都被九陰教盜掘!
所有殉葬品,全都成了九陰教的戰利品!
“這就是一路平安号、福蔭後人号的掌櫃們口中的大事?”盧仚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挖人祖墳,這是不共戴天之仇。這就是他們的大财源?”
這一次,九陰教算是徹底涼涼了。
如果他們隻是私蓄武力,圖謀造反,或許還有很多勢力、很多人樂于看熱鬧。
但是他們用開設棺材鋪的手段,盜掘大戶人家的祖墳,盜取那些昂貴的殉葬品……他們得罪了天下所有的豪門大戶……
“死定了!”盧仚随手将情報丢給身邊的小太監,讓他們将這情報送去歸檔:“啧,天下的豪門大戶,現在怕是都在開啓自家祖墳,查勘自家長輩的墳茔是否完好吧?”
“你們,都欠我一個人情!”
“屍無憂,可是被我斬殺!”
接下來好幾天,鎬京城内暗波洶湧,好些大戶人家都派出了心腹人手,跑去自家祖墳祭拜先祖,磕頭搞告罪,然後偷偷摸摸的挖掘自家先輩墳茔,查勘是否被九陰教的人給禍害了。
盧仚倒是沒這個煩惱。
他雖然是泾陽盧氏出身,但是他這一支族人嘛,人丁單薄不說,也并不豪富,唯一一個混出頭的盧貅,還是戰殁的,連屍體都沒一具,隻是立了個衣冠冢。
所以,任憑誰的祖墳被盜掘了,九陰教的妖人也不可能去挖盧仚這一支的先輩墳茔!
盧仚很笃定的,每天在勘察司衙門裏練功,喝茶,撸兔狲,時不時的親自下場調教百虎堂的一群虎爺。
有着極其雄厚的财力支持,大量珍稀藥材源源不斷的灌進肚子裏,百虎堂的一群虎爺修爲突飛猛進,短短大半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到了普通精鋼兵器劈砍不入,雙臂一晃有萬斤之力的地步。
二月七日,盧旲終于給盧仚送了一張帖子過來。
白家、朱氏都毫無動靜,期待中的打擊報複并沒有如期到來,連着幾天被胤垣召去了九曲苑陪着鬥蟋蟀,運氣糟糕連輸了三千多貫錢,已經輸得幾乎抑郁的盧仚,當即興緻勃勃的帶了親衛,浩浩蕩蕩的赴約而去。
鎬京,三品坊市白馬坊。
這座坊市就在安樂坊的東面,僅僅隔着一條運河,面積比安樂坊略大一些,坊中居住的,多爲家資豐厚的富商大賈,商業極度發達,娛樂極度奢靡。
白馬坊西南角,一條蜿蜒小河南邊,一片青秀翠峰逶迤而起。
翠峰上,盡是青松翠柏,林木蔥茏中,可見一座座林苑錯落分布,這些林苑,盡是白馬坊富商們的度假别業,時值二月,天氣依舊陰寒,這些别業人煙稀少,隻是偶爾有幾個看守的仆役出沒。
盧仚帶着三百親衛策騎狂奔而來,遠遠的,他就看到山之北、水之南,一個風景清幽的河灣旁,用錦緞帷幕圈起了老大一塊地盤。
帷幕外,站着百多名身形魁梧,膚色黑紅,大冷天也隻穿着無袖獸皮褂子的壯漢。
這些漢子的面皮上,袒露的胸口,全都紋了密密麻麻的怪異圖紋,什麽蠍子、毒蛇、蜈蚣、螞蟥,諸般毒蟲應有盡有。
在這些壯漢附近,數百頭體積龐大的蒼狼,正在冰封的河道旁嬉戲。
數百蒼狼騎三五成群,靜靜的盤坐在蒼狼附近,身邊放着長弓馬槊,警惕的眺望着四面八方,一副随時可以投入戰鬥的架勢。
盧仚帶着親衛奔馳而來,那錦緞帷幕裏,一條大漢沖了出來。
他‘哈哈’大笑一聲,猛地跳上了一條闆角蠻牛,拎着一根長長的,通體密布着疙瘩頭的藤杖,策騎朝着盧仚沖了過來。
“天陽公盧仚,哈哈,沒想到咱們還是自家人!”
“我是南蠻州赤身峒赤陽公第十三子盤蠻就是。”
“來,來,來,上次四極坊大火,我們見過……今天,我好好掂量掂量你!”
袒露上身,露出繁複的紋身,肌肉虬結如怪蟒的盤蠻揮動着藤杖唿哨着沖來。
盧仚微微一愣神。
盧旲所說的碰頭地點,就在這裏。
這個盤蠻,他記起來了,正月裏,四極坊大火的那一夜,盧仚和羅輕舟想要闖入四極坊,結果在四極坊的邊緣,被一群蠻子給攔了下來。
那群蠻子的主人,就是這個盤蠻。
也就是這個盤蠻,他很熱情的帶着自己的護衛和仆役,帶着數千斤油脂和數萬斤柴火,去崎芳園幫齊胂‘救火’,差點沒把胤骍和齊胂全給燒死在裏面。
根據守宮監的情報,四極坊那一場亂子之後,盤蠻很是在鴻胪寺報了個花賬,他說他有幾萬斤珍貴藥材儲存在崎芳園隔壁的院子裏,而且還有數十名諸侯質子爲他作證。
仗着這個,盤蠻狠狠的從鴻胪寺訛詐了超過兩百萬貫!
“不是個好東西……”盧仚喃喃道:“不過,他敢獅子大開口,李梓那老貨,他也真敢給!”
盤蠻騎着蠻牛呼嘯着沖來,手中一丈八尺疙瘩頭藤杖帶起一道惡風,呼嘯着直打盧仚心口。
跟在盧仚身後的阿虎、魚癫虎正要沖出去,盧仚呵斥了一聲不許他們出手,自己從血蹄烏骓背上一步邁出,向前激射二十幾丈,右掌一翻,歸墟仙元催動驚濤手,帶起一道道波紋朝着藤杖拍了過去。
‘噼~轟’一聲巨響,盧仚手掌和藤杖重重撞在一起。
一股如同大山一樣厚重巍峨,更帶着一股子莫名的浩大、霸道韻味的巨力襲來,盧仚的身體威震,向前激射的勢頭被扼制,身體輕飄飄落地。
騎在蠻牛背上的盤蠻則是一聲悶哼。
他座下蠻牛渾身震動,身不由己的向後連退了十幾步。
盤蠻隻覺雙掌劇痛,再也握不住自己這根得意的奇門兵器,藤杖脫手飛出,帶着一道刺耳的破空聲向後倒飛數十丈,‘噗’的一下深深的插在了冰封的凍土裏。
一丈八尺長的藤杖,硬生生紮進硬度堪比生鐵的凍土九尺多深。
盤蠻雙臂酸軟,劇烈的哆嗦着。
他駭然舉起雙手,他從小浸泡藥液,又修煉秘術神功,淬煉得堅韌無比的手掌皮膚被撕破了老大一片,皮繭翻卷,露出了紅色的嫩肉,血水正不斷的冒了出來。
“你小子,有這麽強?”
盤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放聲大吼:“那天夜裏,你的實力,也就是稀疏平常!”
後方,帷幕中,盧旲背着手走了出來。
“盤蠻,現在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盧仚,都是自家人,護衛留在外面,進來再說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