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仚手持一杆羽林軍制式虎頭湛金槍,被胤垣和胤骍一左一右夾在中間,面皮抽抽,滿肚皮的無奈。
這兩個貪生怕死的家夥,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皇帝、一個親王。
羨魚閣,同樣被禁軍、羽林軍的箭雨覆蓋。
密集的,塗抹了黑狗血、童子尿的箭矢,帶着刺耳嘯聲不斷落下,打得圍住了羨魚閣的血霧支離破碎,血霧中的綠雀和其他妖異人影紛紛倒退。
羨魚閣中,齊胂、柳梧、賀鈞等人齊聲歡呼。
歡呼的同時,又有人在羨魚閣中破口大罵——密集的箭矢,也落在了羨魚閣的柱子和屋瓦上,打得羨魚閣‘叮叮當當’直響。
幸好羨魚閣的瓦片,都是精銅鑄成,然後刷上了瓦片色的油漆。
破甲箭矢落下,精銅瓦片被打得坑坑窪窪,但是一時半會還不至于被射穿。
但是可想而知,一旦箭雨持續的時間夠久,屋瓦被破開的話,羨魚閣内的人還沒有被女鬼殺死,就已經被箭矢射成了篩子。
但是這關頭,誰還顧得上這群‘魚餌’的死活?
太後清脆的笑聲傳向四面八方:“齊妃妹子,你還有什麽手段,隻管用出來。”
盧仚的後頸突然一寒,太後這話剛出口,一種莫名的危險預感就湧上了心頭。
他一把抓住了胤垣和胤骍,向後,向着帷幕中那幾個大物件急速退了好幾步。
魚長樂急忙跟在了一旁,站在太後旁邊的餘三鬥,則是睜開眼,詫異的看了盧仚一眼——帷幕中,知道這幾件大家夥是什麽物件的,隻有寥寥幾人。
盧仚肯定不知道這幾個大家夥的底細,他居然帶着胤垣和胤骍向那邊退卻,餘三鬥不由得喃喃自語:“倒是個機靈的小家夥。”
太後的話剛剛說完,齊妃尖銳的笑聲就傳遍了大半個皇城:“如你所願。”
大片紅光如血,從高空灑落。
十幾盞紅燈籠突兀的出現在空中,燈籠裏血色光焰缭繞,猶如實質的血光噴灑下來,光線穿過虛空,居然讓人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唰唰’破空響聲。
皇城西北角城牆外,那些雜役、下人居住的民居中,大片血光沖天而起,喊殺聲震天,更有火光直沖天空,一道道凡人肉眼也能看清的血光,不斷從那個方向騰空而起,朝着大湖方向飛掠而來。
無數道血光不斷湧入紅燈籠,然後化爲十幾道水缸粗細的血色光柱,筆直落在了血霧中的綠雀身上。
一瞬間的功夫,原本半透明的綠雀身影,驟然凝實宛如肉身。
無數沾染了黑狗血、童子尿的箭矢落下,身形凝實的綠雀隻是輕輕一拍掌,她的面前就出現了直徑數十丈的白色氣爆,恐怖的爆炸力将數以萬計的箭矢淩空打碎,她身體一晃,輕輕松松就竄進了羨魚閣。
齊胂吓得嘶聲慘嚎。
賀鈞跪地,朝着綠雀拼命磕頭:“我隻是在那牙行入了一份幹股……日常經營,我從不插手啊!”
柳梧更加果斷,因爲動用秘寶,被吸得皮包骨的他全力躍起,一頭竄向了外面冰封的大湖。
綠雀一聲怪笑,血霧籠罩整個羨魚閣。
齊胂、賀鈞、柳梧,還有柳梧的七個姐姐、七個姐夫,以及柳家莊的一應族老等等,所有人同時一僵,在血霧中‘唰’的一下化爲幹屍。
“呵!”
綠雀一聲滿足的歎息聲響徹整個皇城,甚至外面小半個武胤坊、鲲鵬坊的人,都聽到了她的這一聲長歎。
盧仚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綠雀宛如實體的身軀内,一抹和綠雀本體長得一模一樣的搖曳幽光憑空消失,虛空中,從不可測之處,有一道變幻莫測的幽光猛地降落下來,一頭紮進了綠雀的‘身體’。
綠雀的身軀化爲一個血色光繭,光繭蠕動着,似乎在孕化些什麽。
無比龐大的血氣、煞氣、詭邪莫測之氣從光繭中噴出,在盧仚的視野中,這股屬性駁雜的邪氣就好像天河倒卷,呼嘯着從光繭中沖上了天空。
無數道血氣從紅燈籠内噴出,不斷注入光繭。
不知道死亡了多少人,才有如此龐大的精血和魂魄被注入光繭。
光繭劇烈的蠕動着,短短三個呼吸的時間,光繭驟然炸碎,綠雀重新出現在衆人眼前。
但是此刻的綠雀……
曾經,原本的綠雀,哪怕是變成了女鬼,她身上依舊帶着少女的一絲純真,哪怕是變成了追魂索命、殺人複仇的女鬼,她的面容、神态中,曾經的一抹嬌憨依舊存在。
這話說得有點晦澀難懂。
總之就是,之前盧仚見到綠雀,能感覺到,這是一個‘曾經活生生的人類少女’變成了女鬼。
而此刻,重新出現的綠雀。
盧仚感覺……她的本質,已經不是人了。
高高在上、冷漠無比,好似站在雲端俯瞰紅塵衆生的神靈……
盧仚腦袋裏想起了無數稀奇古怪的念頭。
附體回魂,似乎不是,綠雀哪裏有肉身?
奪舍重生?也不像啊,奪舍,你得先有舍……
綠雀低頭,看了看自己凝成實體,白淨細膩宛如玉琢的雙手,她‘咯咯’一聲輕笑,身體化爲一縷青煙,彈指間就從羨魚閣橫跨湖面,沖到了湖邊列陣的禁軍隊伍中。
樂武掌控下的大胤禁軍,還是有幾分戰鬥力。
綠雀剛剛沖過去,十幾根長戟已經帶着血水、尿水,狠狠的刺向了她的身體。
綠雀雙掌一拍,一聲巨響,十幾根精鋼長戟寸寸碎裂,碎片橫飛,當即轟殺了周邊上百名身披重甲的禁軍将士。
漫天血霧翻滾落下。
綠雀雙手向着血霧一陣牽引,血霧中寒光閃爍,凝成了一百零八柄長有一尺許,通體寒光閃閃的血色飛劍。
綠雀一聲長嘯,這些飛劍騰空廢卷,化爲無數道寒光朝着四面八方落下。
‘噗嗤’聲不絕于耳,湖岸旁列陣的三千禁軍大隊,隻是彈指間,就被漫天落下的劍光橫掃一空。三千顆頭顱沖天飛起,一道道熱血從脖頸中噴出,然後徑直被綠雀一口吸得幹幹淨淨。
這些禁軍盡是八尺壯漢,一個個最弱也有培元入門的修爲,精足血旺,無論血氣還是魂魄都比尋常人強出許多。
三千禁軍壯漢的精血、魂魄被綠雀一口吸幹,她身上的煞氣越發龐大。
一聲歡嘯,綠雀腳踏岸邊步道,身邊飛劍缭繞,帶着滔天煞氣直奔太後所在的帷幕殺來。
又是三千禁軍迎了上去。
劍光一閃,三千禁軍濺血倒地。
綠雀再向前走了數十丈,岸邊列陣的三千禁軍大隊還沒來得及發出一箭,就被雷霆般劍光斬盡殺絕。
‘噗嗤’頭顱斷裂聲不絕于耳,一個大隊一個大隊的禁軍接連倒地。
四周數萬禁軍,還有胤垣帶進皇城的上萬羽林軍一個個吓得面孔扭曲,臉上再無半點血色。
綠雀兇焰如斯,三千人不過彈指間就被殺絕,在場這麽多的禁軍和羽林軍,經得起她幾劍?
胤骍嘶聲尖叫:“我的降妖伏魔的聖水!”
帷幕前,數十名孔武有力的禁軍力士齊聲大吼,他們抓起一個個長柄糞瓢,從水缸中舀起一瓢瓢不可名狀的混合液體,呐喊着大步沖出,朝着綠雀沖去。
距離綠雀還有十幾丈距離,這些力士狠狠一揮手,大片混合液體就朝着綠雀劈頭蓋臉的灑落。
綠雀‘咯咯’笑着,她雙手一揮,地面上,那些被斬殺的禁軍裝備的重型盾牌紛紛飛起,擋在了灑落的混合液體前。
沒有一滴混合液體能夠碰觸到綠雀的身體。
數十名禁軍力士還沒來得及逃回,劍光一閃,數十人就被攔腰斬斷,嘶吼哀嚎着躺在了地上掙命。
腰斬,人一時半會不會死,但是那種痛苦和絕望,讓這些力士在地上翻滾抽搐,慘嚎聲宛如身處地獄,讓遠近的禁軍、羽林軍最後一點士氣當即崩潰。
一聲呐喊,也不知道是誰帶頭,擋在綠雀前方的五個禁軍陣列頓時崩散,朝着四面八方胡亂逃竄。
但是四周血霧已經合圍,他們無論往哪個方向跑,跑不出兩百丈,就一頭撞進了血霧中。
血霧裏,無數女子凄厲的哭喊聲響起,一支支血色手掌從血霧中伸出,将主動撞上來的禁軍一把拖進了血霧中。
就聽得古怪的吮吸聲傳來,緊接着就是大片枯骨從血霧中不斷灑出。
倉皇逃竄的禁軍、羽林軍呆住了。
打不赢跑不掉,他們居然已經陷入了絕境。
帷幕中,原本面色紅潤興奮的太後渾身僵硬,面皮慘白,她一巴掌拍在了樂武的後頂瓜皮上,嘶聲道:“阿武,看你手下這些廢物!”
樂武倒是有幾分大将軍的責任感,他迅速爲自己麾下的将士分辯:“阿姊,兒郎們征戰殺伐是一把好手,但是和鬼打架……大胤立國一千八百多年,誰和鬼打過架?誰?”
“不是兒郎們沒用,是,是,是……這敵人太不好對付了!”
血霧中一陣翻滾,一股可怕的寒氣呼嘯着吹了過來。
數十口大水缸下面,小炭爐同時熄滅,冰冷,水缸中的混合液體,在短短呼吸間就被凍成了一塊塊冰塊。
‘咔嚓’聲中,水缸不斷崩裂,那些混合液體凝成的冰塊,也紛紛滾落地面,再也沒有任何效用。
血霧在距離帷幕百丈外停下。
岸邊,和尚、道士們已經死傷狼藉,隻有最幸運的數百名大師,哆哆嗦嗦的聚集在了帷幕旁。
“太後姐姐,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親熱親熱了。”
“綠雀已然成道,我隻要斬了你,我也就脫去一切挂礙,自成鬼仙正果!”
齊妃從血霧中冉冉走出。
她看着帷幕中的衆人,嫣然笑道:“對了,還有瀾滄王,你不是一直仰慕我麽?那,今夜,你的命,也歸我了,好不好?”
瀾滄王一把抓住了盧仚,面無人色的哆嗦道:“開個價吧,隻要今夜本王能活着出去,你要什麽,本王給!”
胤垣也一把抓住了盧仚的胳膊,猶如篩糠一樣哆嗦着:“盧仚,今夜你若是能保我無恙,封侯,封侯……你伯父盧旲是天恩侯,我封你……封你……天陽侯!”
天‘陽’侯?
盧仚的臉微微一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