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這些到底是什麽東西?”女獵人尖叫道,女諾德人敏捷地跳過一塊——天啊,這些微微泛着幽光的東西,是——居然是這些怪物的卵巢——靈巧地避開追擊她的那些奇異的怪獸猛咬過來的鉗颚。
伊斯拉恩幾乎無力顧及索麗妮的困境。他自己也深陷其中。那些怪物中的一頭向他猛撲過來,伊斯拉恩向左邊躲開,同時飛快地伸出手托住那頭怪物的下颚, 在它咬到他的臉頰之前就将它推到了一邊。
神秘半神的指示并沒有錯,他們前進的方向确實直通敵人的老巢,但他并沒有說,他們的道路并非那麽平坦。
他們一直沿着那些蜿蜒而下,似乎沒有盡頭的隧道向下行進——然後,他們來到了一個怪異的洞穴。
在這裏,鍛莫風格的牆壁與地闆幾乎被一根根石筍, 或者說角質覆蓋住了。暴露在空氣中的全是某種惡心的氣味以及令人心底發毛的窸窣、咔咔聲。黑暗中, 仿佛有着無數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 想要把他們拖入絕望的黑暗中。
他們小心翼翼的前進——這非常困難,他們不知道黑暗中潛伏着什麽,又要避開地上那些令人惡心的黏液,還要擔心是否會觸發陷阱什麽的。
所有人皆心驚膽戰跟随着魔劍士——布萊頓人再次釋放了一個洞察術,然後憑借法術帶來的魔法視界,小心地在黑暗中蹒跚前行。
但是,襲擊依舊突如其來的爆發了。
“它們是查魯斯獸,小心,它們噴射的唾液有毒,而且如果不能直接削掉它們的頭顱,我不建議你們過于近身!”
杜蘭的聲音在洞穴裏大聲地回響着。伊斯拉恩向敵人沖了過去,反手揮劍猛砍試圖斬掉它的頭顱。怪物盤成一團,已經估計到了他攻擊的方向, 但是它的動作卻不夠迅速, 最終沒能避開這一擊。
伊斯拉恩的劍刺到了那個肉如同岩石般堅硬的怪物的颚下。它發出痛苦地尖叫, 伊斯拉恩低哼了一聲,表情卻極爲凝重。因爲他看到自己的闊劍已經刺透了厚厚的皮膚。敵人的下颚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一股泛着某種惡心綠色的液體激湧而出。
而敵人撤回腦袋, 閃向一邊,伊斯拉恩的劍刺得太深,來不及抽回。那個東西留着血的腦袋重重撞在伊斯拉恩寬闊的胸膛上,将他震退了數步。
伊斯拉恩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昏黃,幾乎不能視物。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胸膛中炸裂開來,一陣疼痛的感覺在他的身體裏洶湧翻滾。
伊斯拉恩的旁邊,一頭模樣怪異的生物向布萊頓人的腿咬來。他高高躍起避開了進攻,但是落下時踩到了一個圓形的東西上。半精靈腳底一滑幾乎摔倒,他立刻展開手臂保持平衡。當他踏到石闆上時,那頭怪物的第二次咬擊又到了。
席浪倒地翻身向右滾開,那個怪物則如同突然失明一般繼續從他的身後撲了過去。“索麗妮!”半精靈尖聲叫道,接着又低聲咕哝着躲避另一頭繼續向他撲來的蟲子。
“Psychokinesis!”半精靈念出了一個咒文,那頭怪物被一股無形之力舉了起來,露出了相對柔軟的腹部。
半精靈手中的長劍劃破這頭怪物的腹部,然後向旁一滾,躲開了傾瀉而下的穢物與髒器。
襲向女獵人的那頭怪物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呼嘯,被獨眼刺客攔下。他變魔術般的掏出一柄短小的機弩,苦着臉說道:“織網者一定是在懲罰我!”然後射出了那枚銳利的弩箭。
弩箭精準地命中了怪物的一顆複眼,帶毒的箭矢直入這頭查魯斯獸的腦子。怪物發出了垂死前的唳叫, 兇猛地朝刺客撲來。
納吉斯急轉步伐,從這頭查魯斯獸的左側抹了過去,手中的機弩換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贊美織網者!我主神聖!”刺客怪叫着,匕首精巧無比的沿着怪物那身堅韌的角質殼的縫隙中刺了進去,并沿着他腳步的方向,劃出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從空中落下的女諾德人迎面遇上了另一頭查魯斯獸。看着黑暗中那數目衆多的冰冷複眼,索麗妮脊背上不禁泛起一道寒意。她狂暴地抓住怪物其中一隻鉗颚,把它頂了起來。然後找機會跳到了它的背上。那柄圖爾卡贈送的鍛莫魔法劍輕松刺入了怪物由堅韌的角質組成的頭部。
怪物發出一聲讓人驚栗的痛苦的尖叫聲,女獵人拖動長劍,劍刃恰好劃過這頭查魯斯獸的眼睛,她很高興地看到它的眼睛爆開,湧出一股墨綠色的、水一樣的腐敗物質。一股強烈的氣味,有着刺鼻的鹽味,迅速彌漫了整個隧道。
那個東西在索麗妮的掌握中又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後倒下了。
她順着怪物的擺動從它背上跳了下來,并借機和它拉開了一段距離。她踩到了一塊濕滑的地方,比她預期的多滑了一步,但是她及時恢複了平衡。
“伊斯拉恩!”索麗妮尖銳地喊道。
伴随着斯丹達爾的信徒們被盤踞于此的這些怪物發現,漆黑的洞穴傳來了無數咔咔、咔嚓的口器張合聲,與足器移動聲。
這些怪物的樣子像是放大了很多倍蜈蚣,又像是蟑螂,或者身體粗壯的蟲子。它們那古怪的皮膚堅硬無比(盡管伊斯拉恩數次成功地刺中了它們,但卻無法造成緻命的傷害),并且皮膚上有周圍岩石的顔色和紋理。從它們蜿蜒的身體前端靠近節瘤狀的頭部那裏,隐約有兩條鉗颚伸出來,而且它們還像蛇一樣的遊走,靈巧無比。
黯淡的黑色眼睛(其中的兩隻)的下方是一張比例大得驚人的巨口,裏面布滿了三角狀的尖牙。從那些牙齒上閃爍的光芒,伊斯拉恩知道它們必定無比鋒利。
更重要的是,它們似乎還能噴吐某種帶有劇毒的唾液。若不是苦修士提醒得早,其他人肯定會吃上一個大虧。
伐莫将它們當做寵物和殺戮工具豢養,它們和它們的主人一同捕獵,偷襲地表的行人與商旅,是這一族在漆黑無光的地底世界中碾壓其他生物與族群的幫手。
圖爾卡或許在破碎的莫拉格·巴爾的靈魂碎片中知道有這麽一條路,可彼時他們已然沒有其他選擇……
伊斯拉恩站直身體,他的視力開始逐漸恢複。如此多的怪物,他們根本無法應付。他跨過那頭失去下颚,垂死的查魯斯獸。黑暗中,更多的查魯斯獸潮水般的向他們湧來。
“跑!”
紅衛人左手握住了脖子上的護符,心中呼喚正義之主的聖名,然後握緊手中的那柄長劍,倒刺向滑膩的地面。
一團熾亮的金光猛地爆發。
紅衛人再一次呼喚了斯丹達爾的力量——得虧正義之主還未放棄他的信徒——伴随伊斯拉恩的一擊強力的神術,黑暗中的查魯斯獸被驟然爆發的光芒全被吹飛、撞到石壁上、摔斷了肢殼和腦袋、化爲飛灰——黑暗中,更多查魯斯獸憤怒又驚懼地沖着沐浴在斯丹達爾神力之下的幾人發出各種嘶嘶的叫聲,口中巨大的鉗颚不斷的敲擊着,啃咬着。
但無論是索麗妮她們還是納吉斯,都明白這隻是暫時的,等到紅衛人的力量逝去,最終他們肯定還是難逃一死。
“這邊!”
席浪大聲說。
其他人順着半精靈指向的方向,大步的奔跑起來。
逃跑中,一頭長着翅膀的查魯斯獸突然從空中俯沖而下,口中巨大的鉗颚狠狠的咬向了女獵人。
索麗妮被這頭變異的查魯斯獸帶得翻了個跟頭,尖叫一聲,撞向了一旁的石牆。
“不!”
苦修士狂怒地大叫一聲,甩出了手中沉重的戰斧。戰斧在空氣中畫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線,狠狠的撞上了想要咬住女獵人的腰就想要飛走的那頭帶翅膀的查魯斯獸。在這頭查魯斯獸的身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納吉斯也闆着臉,那把做工精緻的小機弩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沖着那頭怪物的一隻翅膀就射了出去。
那頭長着翅膀的查魯斯獸發出一聲令人驚悚的唳叫,丢下口中的女獵人,震動受傷的翅膀,想要逃跑。
“Psychokinesis!”
半精靈喘着粗氣的念出了最後一個法術。法術将其固定在空中。這頭長有翅膀的猙獰怪物拼命的掙紮起來,巨大的反饋力讓席浪都有點吃不消。
伊斯拉恩快步上前,一劍削掉了這頭變異的查魯斯獸的頭顱。
甩出戰斧的苦修士飛快的撲向了倒在地上的索麗妮。結果杜蘭的手上滿是這個女孩的鮮血,他輕緩地扶着她再次躺下。“她需要治療。”
黑暗中,伊斯拉恩的身上散發着瑩瑩的金光,将紅衛人映襯得如同一尊金色神祇。他飛快的扭頭望向來時的路,卻發現,黑暗中,無數咔咔、咔嚓的聲響緊随不放。
“席浪!”
“跟我來。”半精靈大喊。
杜蘭和納吉斯扶起女諾德人,步履蹒跚的奔跑起來。他們的靴子踩在齊膝深的淤泥中,泥漿濺得到處都是。老鼠在他們身前四散奔逃,牆上的甲蟲和蟑螂在發光的伊斯拉恩的照耀下驚恐地飛走。偶爾他們能感到什麽東西拂過腳掌,這肯定屬于某種隐藏在淤泥下的生物。但所有人都盡量不去想那是什麽。
“那兒,看那裏…那裏有扇門!”
伊斯拉恩疾步向前,随後他發現席浪說的不完全正确。借助斯丹達爾的力量,他銳利的目光看到的不是一扇門,而是一道巨大的青銅門——這二者的區别在于,普通的門可以暴力拆卸,哪怕它是一道鐵門,但眼前這扇青銅門仿佛一座大山一般,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啊,你問它到底有多大!
伊斯拉恩必須把頭仰起九十度,才能看到最上方的門框。
而且它看上去也沒有生鏽或腐蝕的迹象,它的兩扇門面上雕刻着帶有某種藤蔓與星辰,直沒入高高的門頂之中。紅衛人站在它面前,顯得是如此的渺小。
伊斯拉恩推了一下,可是那門紋絲不動。
“它被鎖上了。”布萊頓人絕望地道。
“精靈總是這麽靠不住!”刺客大聲的咕哝着,他放下女獵人,推開兩人,在大門上摸索起來。“哪怕隻有一半血統!”
席浪吸了口氣,決定看在生死一場的份上,繞過這獨眼賊子的侮辱。
“快點!”
伊斯拉恩能聽到,身後的異響越來越大了。那些被饑餓與殺戮沖昏頭的怪獸已經愈發的按捺不住,它們渴望紅衛人及其同伴的血肉,渴望将它們巨大的口器嵌入這些膽敢闖入它們領地的獵物那柔軟的肉體,渴望殺戮。
但他們不受莫拉格·巴爾的掌控,隻是對于殺戮與捕獵的本能,讓它們锲而不舍地追蹤在伊斯拉恩他們身後。
“别催!”納吉斯同樣大聲道,他掏出他的工具,插入到了一個應該的鎖孔的小洞,滿頭大汗的小心轉動起來。“這是鍛莫遺迹,不是你家大門!你以爲随便是個妓女就能毫不費勁地闖進去嗎!”
伊斯拉恩睜大了雙眼。
雖然明知道這場景實在不适合,但席浪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咔嚓。”
“開了!”盜賊——不,刺客驚喜地說。這拯救了他,當然也拯救了所有人。伊斯拉恩用力的推動那扇一看就沉重無比的青銅大門。
咔咔。
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
一道縫隙出現了。
一股陰風猛地吹在所有人的臉上。
不知道是否錯覺,一陣邪惡的獰笑驟然浮現在所有人心頭。伊斯拉恩他們全都打了個寒顫。
“前路又豈是希望?”半精靈不禁長歎一口氣。
“總好過留在這裏變成一坨大便!”納吉斯聳了聳肩,嘲笑道。他指了指漆黑的洞穴,那裏無數頭查魯斯獸正狂暴的發出各種咔咔的聲響。“當然,如果你介意,你可以和它們商量一下。”說完,他一閃身,第一個沖入了門後的廊道。
***
“索麗妮沒事吧?”伊斯拉恩平靜地說,但他的聲音卻略帶顫抖,充滿了關懷。
女獵人就躺在一堆石筍根部的旁邊,如同一個溺水的女孩一樣在吃力的呼吸着。苦修士跪在她的身邊,正在祈禱。他一隻手握住了紅衛人的護符,而另一隻手則熟練地按壓在女諾德人的傷口上。
索麗妮的雙眼無神地盯着他們上方的黑暗,痛苦地抽搐着。
苦修士杜蘭的音調提高,變成歌頌一樣的禱告,伊斯拉恩覺得他可以看到一道細細的、金色的光芒圍繞着她用力壓在傷口上的手指周圍。很快,女諾德人胸口緩緩流出的鮮血止住了。傷口亦逐漸痊愈。
“她的傷口被治愈了。”杜蘭提起手掌,喊出了最後一句禱語,結束了她的祈禱,“她會沒事的。”
納吉斯瞥了一眼,喃喃道,“她幾乎被吃掉了……”
說着他向苦修士微微的躬了躬身——對于可能在接下來的冒險中,救他一命的苦修士,獨眼刺客并不吝于表露出一丁點的敬意。
他們最終還是從那個地獄一般的洞穴中逃出來了。
女獵人的傷在苦修士的神術下得到了及時的治愈,而沉重的青銅大門也隔絕了敵人的追殺——畢竟那些怪物可不會開門。
索麗妮的頭擱在一塊光滑的石塊上,虛弱地對苦修士回報以一個微笑。
杜蘭還以一個溫暖的微笑,然後轉而看向伊斯拉恩,“我們至少需要在這裏待上幾個小時,伊斯拉恩……”
紅衛人沒有回答,而是愣愣地側耳傾聽。
隻見那扇救了他們一命的青銅大門後面,無數咔咔、咔嚓、口器的啃咬聲,與憤怒的撞擊聲不斷傳來。使得聽覺最敏銳的半精靈不得不用雙手捂住耳朵,以使耳膜不至于炸裂掉。
“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
紅衛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同伴說,“留下索麗妮,所有人繼續前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