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釋放一個魔法。”
圖爾卡努力地從迪德拉大君的靈魂碎片中尋找他想要的東西,同時又要避免與這無邊的邪惡接觸太久而被拉入其中——其他人無法理解他爲了能從邪惡中掙脫,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事實上,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必須與潛藏與他靈魂深處的呓語與邪惡的嗥叫與大笑做鬥争——這令他不禁想起,比爾博和弗羅多當年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他微微喘息着說——這在他一個世紀的歲月中,都不曾多見——“這讓我們能盡可能安全的通過這些隧道與大門。”
圖爾卡金色眼眸在黑暗中如同兩枚閃閃發光的琥珀, 或者金币。
“那還等什麽?”刺客嘀咕說。
半神嚴厲的瞪了他一眼,“問題是,莫拉格·巴爾的失敗隻是暫時的,祂與奈恩的鏈接并未斷開,隻有摧毀剩餘的兩處祭壇,才能徹底斬斷吸血鬼之父伸入夢達斯的魔爪, 讓祂的靈魂墜回祂那陰森恐怖的老巢。”
伊斯拉恩立即明白過來,“所以即使我們能通過這些被怪物盤踞的洞穴, 但最終,這些被吸血鬼之父奴役的可悲生物依舊還是會有可能站到我們面前,因爲他注視着我們!”
紅衛人最後的這句話令索麗妮不禁吸了口氣,瞪大了雙眼,杜蘭與席浪也不安的抖了抖。隻有刺客還不解的問了一句,“什麽?”
苦修士看向圖爾卡,感覺他已經不想再和這個笨蛋多做解釋,杜蘭便隻能解釋說:“我們不能殺死這些藏匿在黑暗中的生物!這隻會增強莫拉格·巴爾的力量!但我們必須摧毀莫拉格·巴爾的祭壇!”
納吉斯臉色終于變得難看起來,仿佛受了什麽天大的打擊,“而祭壇就在它們之中!但很顯然,奴役與支配之主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我們安然無恙的通過!”他長籲短歎。
“我們走在狼群之中,卻盼望它們不會吃掉我們!”布萊頓人也聳了聳肩,“這是一個很不錯的笑話!”
“他們比狼群危險。”圖爾卡能感覺到,随着他越發靠近莫拉格·巴爾的祭壇, 這位湮滅魔神的靈魂碎片就越發活躍——他們必須迅速行動起來。“他們是堕落的一族, 是被詛咒的一族, 他們曾經輝煌, 是光明的信徒;但如今他們卻隻能躲藏在黑暗的洞穴,以有毒的蘑菇與腐爛的動植物爲食;他們搶劫道路上的落單行人、憎恨曾經熱愛的光明、以折磨地面以及不小心深入地底的人類與精靈爲樂——”
“他們曾是精靈的一支, 但由于對力量的過分貪婪和某些原因,導緻他們被被替代之神詛咒,他們的心智遭受了不可逆的創傷,也失去了他們的驕傲與未來。”
莫拉格·巴爾的靈魂碎片有很多令圖爾卡感到恐懼的東西,但不可否認,同時地,被撕裂的莫拉格·巴爾的靈魂碎片也如同一座價值不可估量的寶庫,源源不斷地爲他提供着諸多的知識與秘辛!
這其中甚至有關于神祇的!
紅衛人與他同伴們全都目瞪口呆,他們不停的吞咽着唾沫,聽着自多個世紀以來,早已失落的傳說。
事實上,即使最博學的曆史學者和法師,都無法像圖爾卡一般準确而肯定的說出關于這一族群堕落起始、因緣乃至他們可悲而又可憐的生活習慣。因爲他們沒有一個神祇在給他們當‘老師’。
圖爾卡疲倦地揉着額頭,原本明亮如同星辰的金色眼眸閃過幾縷不可覺察的黑色,“你們隻需知道:莫拉格·巴爾在黑暗中捕獲到了他們的心智,他承諾讓他們重歸光明,讓他們成爲此地的守衛!但他們的希望注定落空,因爲吸血鬼之父隻會把他們的靈魂拉入冷港!我可以阻攔他們一段時間,但很顯然,當我們找到莫拉格·巴爾的祭壇, 真正的考驗才會到來!你們必須摧毀魔神雕像,但又不能殺死這些被莫拉格·巴爾奴役的可悲生物!”
“好極了!”納吉斯大聲說:“一個送死的任務!”
杜蘭他們則敏銳的在半神口中聽到了某些令人不安的詞彙,“被替代之神”,“詛咒”他們面面相觑。
“被替代之神,奧瑞——”女獵人低聲驚呼。
“我們不該過多談論神祇的一切。”杜蘭嚴厲地看着同伴,“哪怕是另外一名神祇。”
索麗妮·尤拉德如同被巨棒敲打了一下,臉色變得蒼白,她搖搖頭,欲言又止。
圖爾卡覺得,他現在的角色太像灰袍巫師了——操不完的心、神神叨叨、高深莫測的魔法、灰白的胡子——他被自己逗樂了——因爲從年歲來看,他的确是他們中的最老的,但他可沒有胡子。
這個想法是如此的突兀,但又帶着難以抑制的愉悅,這讓他腦海裏的那些無休止的凄厲哀嚎仿佛都減弱了。
“謹慎行事是必須的,但過多的無謂擔心于事無補。”他正對着魔光術的那團小亮光,巨大的身軀在原本就昏暗的地穴中投下了一個可怕的陰影,語氣急速又認真,仿佛必須如此才能避免讓紅衛人他們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吸血鬼之父随時會覺察到我們的到來——事實上,我能感覺到,此地的邪惡正在蘇醒,我們時間不多!現在,我們該行動起來了。”
斯丹達爾的信徒面面相觑。他們全都用信任的目光看着伊斯拉恩。最終這名警戒者中的領頭者一咬牙,攥緊了手中的戰斧。
“驅逐邪惡正是我輩必行之事!”他說。
“很好。”圖爾卡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他潛意識的去觸碰,去擁抱那團熾熱又冰冷的光焰,那是奈恩無處不在的地骨之力。然後他低聲地念起咒語。“特蘭·奎利坦斯·歌路普”。
伴随着他的咒語,奈恩那無處不在的地骨之力很快回應了他,一團紅光驟然出現在圖爾卡的掌心,繁複而神秘的魔法線條在其周圍不斷的旋轉,絢麗得如同蒼穹之上的群星。
“這個魔法能讓大部分的敵人陷入沉眠之中,但小心,真正的攻擊在我們發現莫拉格·巴爾的祭壇之後!”圖爾卡說。
伊斯拉恩的眼皮條件反射的抖了抖,壓下了那股想要打呵欠的沖動。而被無視了的刺客先生也恐懼地後退了幾步。
“去吧。”半神朝着紅光吹了口氣,絢麗的魔法線條化作一團霧氣,飛速地消失在路口盡頭的那個洞穴之中。
也許是錯覺,紅衛人及刺客仿佛聽到黑暗中傳來砰砰呯的摔倒聲,以及兵器掉落的哐當聲。
“魔法!”獨眼刺客咬牙切齒,回憶起了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隻有布萊頓人好奇地看着圖爾卡,眼睛明亮又興奮。他欲言又止。
圖爾卡仔細地聆聽着、注視着。
“好了。”他扭頭看向衆人,“我們走。”
布萊頓人到嘴的追問這才停了下來。他再次釋放了一個探測術,然後他面色古怪的沖着伊斯拉恩他們點了點頭。
他們小心翼翼的前進,進入到那個令他們心悸的洞穴。
魔光術的光芒微弱的閃爍着,照亮了他們腳下崎岖的道路。
這裏的走廊隧道并不像标準的鍛莫建築那樣筆直平整。在廊道兩側每隔幾尺就能看見一個洞窟。其中一些不過幾寸深,另一些洞裏則隻能看到沒有盡頭的黑暗。也許它們一直連接到了其他隧道網絡裏。這裏的洞壁上到處都是棱角凸出的砍鑿痕迹和被切削出的凹陷。這種設計是爲了強化那些長明火把的陰影效果。高高的洞頂和洞壁完全被遮沒在陰影中,無法被下方的火把照亮。冒險者們全都心懷忐忑,不知道那些陰影中是否藏有敵人。
他們靠在一起,腦海中不時會浮現出一群怪物正埋伏在火把無法照亮的地方監視着他們,或者恐怖的怪獸會突然沖出黑暗的洞頂,向他們撲來。他們避開那些足以令他們緻命、或者陷入困境的陷阱,漆黑的地穴裏,隻有他們行進時發出的腳步聲。
“看!”
他們走上一個高高的平台,殘缺不全的台階上倒着許多屍骨,屍骨間到處是斷劍、斧頭、被劈開的盾牌和頭盔。布萊頓人指着魔光術光源照射不到的一塊陰影,小聲說。
那是一座類似于人類帳篷之類的建築,空間并不大,也就能容納下兩張鋪墊。三角形的尖頂在昏暗的洞穴中投下了一個巨大的陰影,仿佛一隻眼睛在蹬着他們。
它把守着平台與階梯的盡頭。
憑借此前的法術,席浪記得這裏有兩名體型佝偻的怪物。
納吉斯立即遁入陰影,悄無聲息地向上摸索。伊斯拉恩他們看不到刺客的身影,他們停下來,屏住呼吸。
很快,刺客的身影再度出現。
“他們昏過去了。”諾德人刺客低聲說,語氣中充滿了驚奇。
大家看向了人群中默不作聲的圖爾卡。
“别停下,繼續。”他說。
于是他們走上最後一台階梯,來到那頂帳篷跟前。
憑借魔光術的光源,伊斯拉恩清楚的看到了令他深感震撼的兩隻怪物。
他們有着精靈的耳朵,眼睛是瞎的,面部尖銳且消瘦,渾身骨廋嶙峋,沒有幾兩肉,背部如同畸形侏儒般高高隆起。這讓他們看上去比實際上更瘦弱。伊斯拉恩估摸着,這些怪物和人類差不多高。他們披着一件由某種動作骨骼與鐵片鑲嵌的胸甲,足以證明這些怪物還保留着一定程度的文明。
他們的武器掉落在腳邊不遠的地方。
那是兩把邪惡的長劍,劍刃與劍锷之間布滿了尖銳的鐵刺與尖牙,上面塗滿了比毒藥更兇猛的各種污穢之物。劍柄由動物的皮毛粗略的裹着,油漬與污血混成了各種令人惡心的顔色。
輕微的呼噜從他們的鼻子裏發出。
顯然,圖爾卡的法術十分有效。對于闖入者,他們毫無所覺便陷入了深沉的夢境之中。
伊斯拉恩撿起他們的武器,遞給魔劍士與苦修士。
席浪嫌棄地深深皺起了眉頭,但最終還是強忍惡心,接過一把。但從其厭惡到根本不想掩飾的表情不難看出,魔劍士對于新的武器顯然并不滿意。
杜蘭堅決地拒絕了好友的好意。“主與我同在!”他低聲說。
苦修士的信仰堅定,且固執程度比曾經的紅衛人更甚。他聲明自己絕不可能使用這些邪惡的武器,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可能赤手空拳對付接下來的危險。于是伊斯拉恩把自己的戰斧遞給他,“但前路需要我們自己走下去,直到我們回歸主的國度。”
紅衛人的目光是如此的堅定,杜蘭無法抗拒。
他歎了口氣,接過戰斧。
圖爾卡能理解,或者說,在阿爾達生活了這麽久,他已經能體會到信仰在神祇與聖者行走于世的世界的分量——無論是在一亞,還是在奧比斯,諸神真實存在,你不能無視它。善良、邪惡、正義、混亂,甚至中立,無論那種立場,你都必須堅定——刺客這種家夥,圖爾卡希望梅法拉沒有聽到、看到這個狡猾的諾德人這段時日以來近乎亵渎的種種話語與行徑,不然這尊并不算大方的魔神肯定不會放過這個一直反複橫跳的信徒。
索麗妮慶幸自己不用陷入這樣的抉擇之中,她握着此前圖爾卡在鍛莫廳堂中找到的那柄附魔長劍,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個偉岸的身影,神情哀戚。
從頭到尾,圖爾卡的眼神幾乎都不曾落到她身上。就連這把武器,都是通過伊斯拉恩轉交的。仿佛對于隊伍中的唯一女性,圖爾卡的興趣與關心不比地上的敵人更多。
而女獵人的心卻早已被即使在首生兒女中亦美麗得過分、威勢卻更甚的異界龍裔所吸引。
很快,他們繼續前進。
伊斯拉恩他們遵循圖爾卡的指引,走下高台,進入一條又黑又長的廊道。廊道兩旁有很多高大的房間,裏面散布着各種廢棄的壁龛與倒在地上的镂着繁複花紋的罐子和盆器、另外還有各種不知用途的扳手、齒輪等。
在廊道的最後兩個房間裏,他們發現了多名和此前他們遇到的那兩個怪物一模一樣的生物。他們全都中了圖爾卡的法術,此時正或躺在石質的床上呼呼大睡,或倒在冰冷的地面,把額頭都摔出了一個大包。
這些怪物的武器淩亂地丢滿了一地。
似乎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便被圖爾卡的法術席卷了。
而等他們走過這條廊道,一個更大宏偉的洞穴驟然出現在他們眼前。伊斯拉恩無法看出頭頂漆黑無光的洞穴到底有多高,但令他震撼的是,在他的左右兩邊以及正前方,三個巨大的平台立在深不見底的鍾乳石上。上面建有三個哨塔,哨塔上安裝有三架鍛莫攻城弩。
伊斯拉恩毫不懷疑,那巨大的弩矢能輕易洞穿一頭猛犸象。
“快,莫拉格·巴爾已經覺察到我們的到來,我的法術無法拖延更久。”圖爾卡能感覺到,随着他們愈發的深入敵人的老巢,邪惡仿佛也在覺醒。黑暗中,一種詭異的氛圍正在蔓延。
他清楚的看到,在三座哨塔上,幾名哨兵正在蘇醒。
他急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