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拉恩仔細的端詳着手中的殺戮利器,他甚至能看到上面塗抹着的黃油,而弓弦更是采取了鋼絲制造,相比此前的動物筋索,穿透力更甚。
“很好,我們需要四把。”伊斯拉恩說。斯丹達爾并不反對殺戮,隻因正義如果沒有強大的武力去維護,那不過是浮萍上的幻影,根本無從談起。至于憐憫和仁慈,那更是在正義之後。
“三把。”杜蘭沉聲說。
索麗妮甚至翻起了白眼,不過她沒說什麽。因爲大家都知道,苦修士和普通的警戒者雖然共同信奉正義、憐憫和仁慈之主,但雙方之間行事依舊有着不小的差别。隻是出于同伴之間的友情,女諾德人決定還是不去鄙夷他的堅持。
“兩把。”席浪開口了。布萊頓人并非是那些頑固的騎士,但作爲一名遊走在戰士側翼的靈活劍手和術士,他的雙手已被劍和魔法占據,實在無法再操作一柄機弩。
伊斯拉恩同意了。然後他們又取了更多的弩箭、戰斧、戰錘還有雙手(單手)劍等一系列精良的武器。它們都被鐵匠用黃油保養得極好,幾乎沒有比它們更好的武器了,除了雪漫城天空熔爐鍛造的之外。另外,他們還選取了輕便又結實的鎖子甲和鬥篷——在天際的野外,厚重的重甲并不是冒險家的良選。或許重甲得防禦性更高,但面對突發性更多的野外和保養等一系列的問題,自古以來,除了軍隊,一般的冒險家都不會在需要野外探險的時候選擇重甲,輕便、易于打理的鎖甲和皮革護甲才是冒險家們的首選。
看到所有人都已裝備上這次任務所需要的各類武器和護具,伊斯拉恩才把大主教的命令轉達給同伴。“這次的任務沒有限制日期,但可以預見的是,我們将有一段時間無法再回到這裏。”紅衛人沉聲說,鍛爐那橘紅色的光把他的臉照得更紅了。“但我相信,相比這裏近乎腐朽的生活,天際的夜晚更令所有人心動。”
“其實我并不反對呆在這裏。”布萊頓人聳聳肩,“起碼能喝到各地的美酒。”
“你遲早有一天會被仁慈之主踢出祂的信徒之列。”索麗妮毫不客氣的說。
“我們不該用如此輕佻的态度談論聖靈。”杜蘭很不高興。“仁慈之主注視着我們。”
“這次任務極有可能關系着天際甚至泰姆瑞爾的命運。”伊斯拉恩幾乎忍不住歎氣了,但他隻能強忍着無奈,說道:“所以,都閉嘴。”
席浪與索麗妮幾乎同時抖了抖,明智的選擇了閉嘴。這期間,不斷有接受到命令的警戒者前來尋找甘馬索要武器和裝備,鐵匠忙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有時間過來聽他們的談話。
布萊頓人把一柄鋒利的長劍插入腰間的劍鞘,“我以爲真正波及泰姆瑞爾命運的是南方的那場戰争。哼,人類、精靈,殺戮永不停歇。”
“别忘了,你身上流着一半的精靈血。”索麗妮一針見血。
年輕的魔劍士呼吸一滞,幾乎有些氣惱的瞪了女諾德人一眼。布萊頓人又被稱之爲半精靈,是精靈和人類的混血。布萊頓人大多分布在高岩省,其建立的比較著名的城邦有大名鼎鼎的匕落和途歇,還有哨衛城。
大約在2E566年,途歇王國的埃默裏克聯合高岩其他城邦和落錘的紅衛人以及獸人,組建第二匕落聯盟,并在2E582年,與東天際、晨風以及黑沼澤的亞龍人建立的黑檀心公約聯盟以及艾琳女王建立的第一先祖神州争奪帝國王權,并挫敗了莫拉格·巴爾企圖把泰姆瑞爾拉入其湮滅位面冷港的陰謀。
也就是說,人類和精靈的紛争那是老把戲了。雙方的矛盾不可調和,除非一方能改變信仰,不然戰争永遠不會停止。而作爲擁有一半精靈血統的布萊頓人,大部分時間裏都作爲第三方,加入雙方的争鬥。
杜蘭攔住同伴,“戰争永遠不是該贊美的,但我們又能如何呢?”苦修士反對戰争,他們更像牧師,救助人們,醫治傷患,才是他們的追求。但對于帝國和先祖神州的這場戰争,苦修士也無能爲力。
兩人當即停止了鬥嘴,神情恹恹。
“戰争和我們這次的任務并沒有直接的關系。”今晚鐵匠這裏十分熱鬧,四人必須不停地讓路給路過的警戒者同伴。伊斯拉恩留意到很多人的眼神充滿狐疑和狂熱,顯然大主教不單給紅衛人的小隊下達了指令,同時也給更多的警戒者下達了類似的命令。
其中,紅衛人就赫然看到了此前在宴會大廳看到的黑暗精靈(也稱丹莫)阿爾塔諾,他同樣帶領着一支警戒者小隊,前來軍械庫配取相應的武器和裝備。雙方還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而女獵手卻敏銳的聽出了紅衛人話裏的異樣,“那就是有間接的關系咯?”她說。
“起碼我得到的消息是如此。”伊斯拉恩冷哼,有些煩躁,“戰争引發混亂,而混亂正是我們的敵人最爲擅長和渴望的。但斯丹達爾啊,這不是我們該擔心的。戰争自有皇帝去擔心,我們的問題是隐藏在陰影中的邪惡。”他說,“也許我們能在瑞馳地區找到答案,但現在,我們該出發了。”
在鍛爐和牆上燭火的映照下,這一小支冒險小隊的臉上布滿了堅毅與興奮的神情,同時,某種不安也在他們内心盤旋,因爲三人都從紅衛人口中得知了,在賽洛迪爾,新的湮滅之門被打開了。這象征着,泰姆瑞爾的動亂極有可能和盤踞在湮滅的迪德拉大君們有關。
想到一個紀元前發生的那場湮滅危機,警戒者小隊的成員不禁感到一陣難抑的恐懼。他們向鐵匠點了點頭,攏了攏身上的鬥篷,轉身離開了這裏。
事實上,今晚似乎警戒者們都開始行動了起來,很多人點燃了火把與燭火,向馬廄和軍械庫而來,原本寂靜的斯丹達爾聖堂沸騰如水。
4E173,夜星月。
11日。
現在。
觸碰那座被某種邪惡力量萦繞着的破舊房屋的大門讓圖爾卡亦感到一絲心悸,但此時的他并不知曉,占據此間的正是掠奪之王、靈魂收割者、吸血鬼之父的莫拉格·巴爾。他隻覺得一股極其恐怖的黑暗席卷而來,幾乎要将他吞噬,煉金大師精心煉制的隐形藥水甚至無法抵禦這股力量,他從陰影位面被擠了出來,回到了現世。
“這可真令人吃驚。”圖爾卡說。他驚訝的看着手掌,望向眼前仿佛被一團污穢的陰影所籠罩的破舊房屋,他在沉思,心中确實湧起一絲不安。
“大人?”
納吉斯獨眼轉個不停,表情有點驚訝。
圖爾卡看向他,琥珀般的瞳孔泛起光芒,“也許你說得對,我們應該去那位貴族的官邸瞧瞧。”城裏的動亂愈發嚴重,人們、守衛在肆意的奔跑、尖叫,哭喊聲聲,不絕于耳,圖爾卡已經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陣腳步聲,顯然有人正向這邊而來,其中甚至混雜着鐵甲摩擦的聲音。
刺客對于眼前之人能看穿隐形狀态的他即恐懼又惱怒。不過他聰明的沒把心中所想表露出來,而是依舊裝出一副臣服的模樣。“請允許我爲您帶路,大人,我知道怎麽走。”
“我想不用了。”圖爾卡突然說道,他驟然出手,抓住了刺客的脖頸,把他從隐身狀态給拉了出來。他不知道怎麽做到的,但他就是能感覺到,他可以做到。因而他果斷的出手了。
納吉斯大驚,但他毫無反抗能力的被圖爾卡捏住了脖頸,就像被抓住命門的小貓崽,無助又驚懼。
“等等。”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那陣腳步聲猛然拐過街角,出現在兩人面前。幾個披着厚厚鬥篷,用圍巾遮蔽了臉的家夥驚訝的看着他們。
“你們是誰?”爲首的那人用低沉的聲音問道。從圖爾卡的視線看過去,這些人幾乎非常緊張的抽出了兵器,但很明顯,他們并不是馬卡斯的守衛。
他們穿着鬥篷,全身籠罩在陰影之中,手上提着武器。唔,面對一柄的雙刃戰斧,一柄沉重的戰錘,和一柄鋒利的長劍,以及一把……那是機械弓弩嗎?有意思。
圖爾卡仿佛早已有預料,他用危險的目光注視着被他捏在手心的刺客,“是他們嗎?”
納吉斯幾乎無法呼吸,但好在圖爾卡還并未打算要了他的小命,刺客先生拼命的搖頭,唯恐回答慢了,他的脖子就會像虎人那樣,被眼前這個可怕的家夥像折斷樹枝般輕松扭斷。納吉斯能清楚的看到,随着他的搖頭,目标那可怕的眼睛裏居然閃過一絲遺憾的神色。
圖爾卡松開手,“咳咳。”納吉斯跌倒在地,蜷縮在一旁,一副險死還生的可憐模樣。沒人發現,原本被捆着的雙手此時卻偷偷的被解開了。
圖爾卡并不是很喜歡被人用兵器對着,于是他反問對方。“在問這個問題之前,難道你們不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
圖爾卡的鎮定顯然出乎對方的意料,而且,“斯丹達爾啊,他可真高。”眼前四個人中拿劍的驚呼。
圖爾卡不說話。他瞪視着對方,金色的豎瞳閃耀着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光芒,令來人無不心悸。
爲首的意外來客對拿着沉重戰錘的同伴低聲的嘀咕了幾句,很明顯他們間有某種争執,但最終爲首的那人收起了明亮的戰斧。
“很抱歉。”對方拉開鬥篷,露出一張風塵仆仆的臉,正是伊斯拉恩。“我們以爲你是……我們并沒有惡意。”
他示意其他人收起武器,但心中的戒備并未減少。
自從他們離開警戒者聖堂(之廳),便一路向南的跨過高山與平野,渡過湖泊與河流,風餐露宿,隻爲尋找大主教口中的不詳之預兆。
彼時,由于發生在賽洛迪爾的那場波及深遠的戰争,天際各處已經明顯的發生了各種或大或小的動蕩。令伊斯拉恩他們不安的是,越是往南,那種籠罩在所有人頭上的可怕陰影越發明顯。一路上,他們受到了不下一波來自強盜、野獸、甚至夜月獵手的威脅,最嚴重的一次,他們甚至發現了一個被狼人和吸血鬼屠戮的村莊。
那一天,紅衛人和他的同伴們全都沉默了。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的屍骸遍地,可怕的場景仿佛置身地獄。
而路上行人日漸稀少,良善的人再也不敢在夜晚獨自外出,即使是白天,農夫與礦工也都小心翼翼、膽戰心驚的進行着勞作,仿佛天際的野外有什麽東西窺觑着他們、獵殺着他們,對于陌生人,人們的臉上總是挂在淡淡的疏離和懷疑,仿佛他們身上帶着什麽令人不安的預兆。
“我們是斯丹達爾的警戒者,”紅衛人綠色的眼睛明顯帶着濃濃的疲倦,他聲音低沉,富有某種魅力,“很抱歉驚吓到你們,如果你行走在光明中,完全不需要害怕我們。”
圖爾卡不動聲色,但心中卻閃過了無數念頭。“我對光明持有敬畏。”他說,“我和我的‘朋友’來此有我們的使命,所以,如果可以,我們想先離開了。”
蜷縮在地上的納吉斯從目标口中着重提及的朋友一詞聽出了某種威脅,顯然他的小動作依舊沒能瞞過這位強大的……他是什麽?刺客的獨眼閃過一縷暗惱之色,他站起來,忿忿不平的嘀咕道,“是的,就是如此。”
“朋友?”伊斯拉恩審視的目光在刺客先生和圖爾卡身上來回的轉着,似乎在思考什麽。席浪嘀咕一聲,大意不外乎這個世上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朋友。但最終紅衛人還是接受了眼前這名令人驚歎之人的說辭——斯丹達爾啊,他是巨人的混血嗎?
“願仁慈之主護佑着你,陌生人,今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不是嗎?”紅衛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