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不去提離隊的灰袍巫師,畢竟他們總是神出鬼沒,自有章法,如果他們認爲他們該離開,沒有人可以阻攔他們。
崩滅之戰後的第五天,中土聯軍離開埃多拉斯,沿着南北大道,向剛铎而去。
最先出發的是阿拉貢。他聽從了巫師的勸告,準備率領着一部分遊民,和伊奧梅爾麾下的騎兵馬不停蹄的直驅凱爾安德洛斯。
在埃多拉斯的大門前,伊奧溫公主叫住了阿拉貢。在短短的數天時間裏,這位美麗的公主早已情根深種,她愛阿拉貢,不希望他就此離開。
阿拉貢轉過身,見她一身白衣,在晨光中宛若一團閃爍的清輝,但她的雙眼卻在燃燒。
她說:“請您務必保重,隻因我不想再聽到悲傷之哀悼。而且,您爲什麽要走得這麽急?如果可以,跟随大軍前行不可以嗎?”
“因爲我别無選擇。”他說,“這是我的責任。伊奧溫,索倫正在荼毒我的家鄉故土,我不能讓他們被黑暗魔君蒙騙,走上悲劇的道路。”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他這話的含意。接着,她突然将手搭上了他的臂膀。“您是位剛毅的領袖,并且意志堅定。”她說,“如果您必須走,請容我跟随您一起去。我已經厭倦了躲藏在男人身後,我一心盼望去面對危險和戰鬥。”
“您的責任是跟您的人民在一起。”他答道。
“我總是聽到責任!”她叫道,“可我難道不也是出身埃奧爾家族嗎?我是女戰士,不是保姆!我已經遲疑着等了太久。既然所有人都在爲那光明奮鬥,那我難道就不能去過我向往的生活嗎?”
他答道,“公主,您已經做到了!您拯救了國王,而且在我們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治理百姓的責任豈非落到您的身上?”
“爲什麽總是選中我?”她痛苦地說,“每次騎兵出征時我都該被留下嗎?在他們赢得卓著聲名時我卻在打理家事,然後在他們歸來時爲他們張羅食宿?”
“一個無人歸來的時刻,或許很快就會來臨。”他說,“屆時,将會需要沒有卓著聲名的英勇,因爲在保護你們家園的最後一戰中,沒人能活下來銘記那些事迹。但那些英勇的事迹,并不會因爲無人贊美而有所失色。”
她答道:“您這些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說:您是個女人,您的本分就是待在家裏;但是,當男人在戰鬥中光榮陣亡,您就有了被燒死在家裏的自由,因爲男人再也不需要家了。可我出身于埃奧爾家族,我不是女仆。我會騎馬,我能使劍,不管是痛苦還是死亡,我都不懼怕。”
“那您怕什麽呢,公主?”他問。
“怕牢籠。”她說,“怕待在栅欄後面,習以爲常,年老體衰,所有立下豐功偉績的機會都化爲烏有,再也喚不回,或無心去喚。”
“我不否認女人也能拿劍。”伊奧梅爾說:“但阿拉貢說的沒錯,妹妹,我們的舅舅還需要你照顧,我們的人民也需要你照顧,你不該任性。”
“一個人可以這樣勸說他人。”她說,“但您卻不能!如果您還記得,那當記得正是我勸說您前往北方,去尋找新的希望!如果有人需要留下來,那麽我希望這次是你,我的兄長!”
伊奧梅爾啞然。
“我并非要您逃離危險。”阿拉貢歎息道:“也許您奔赴戰場,揮動您的劍,在那裏赢得聲名和勝利。可戰事又豈是隻有歡呼而沒有悲傷的呢,我不願見到一件崇高傑出之物被無謂地丢棄。所以,請留下來吧。您的使命不在南方。”
伊奧溫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淚珠流轉,幾乎令看到的人不禁心碎。
但最終,阿拉貢與伊奧梅爾都扭開了頭。
“那些跟随你去的人除了聲名和勝利,更因爲不願與你分離——因爲他們愛你。”說完她轉身離開,消失在埃多拉斯的城牆裏。
伊奧梅爾看着阿拉貢,說道:“你背負了另一個責任,阿拉貢。”
阿拉貢沉默片刻,搖頭說:“也許,但這非我所願。”
“你不可辜負她。”彼時,很多人都看出了洛汗公主對埃西铎後人的情愫,伊奧梅爾作爲兄長,他不希望一母胞妹受到傷害,他說:“因爲這不是作爲王子的命令,而是作爲兄長的請求。”
阿拉貢沉默不語。
在這之後,大軍開拔。
阿拉貢與伊奧梅爾率領前鋒,箭一般的沖出了埃多拉斯。
他們沿着南北大道,一路奔馳。他們渡過雪界河,又穿過阿諾瑞恩,進入了剛铎的土地。
彼時,白色的剛铎王旗迎風招展,埃蘭迪爾之星的光芒照耀千古。
所有目睹這二者的光輝的剛铎人類無不大受震撼。
一則謠言開始在剛铎的土地上流傳。很多人都在說:埃西铎的後人回來了,他将取回屬于他的王号!
于是,當阿拉貢率領的這部分人馬抵臨第一次光明戰争後,圖爾卡率領的中土聯軍歸家時遇上的第一個人類世界的關卡——凱爾安德洛斯,彼地的領主從他那堅固的堡壘中走了出來,目光驚疑的看着那面高貴的旗幟和阿拉貢那威嚴的面容。
阿拉貢也看到了他的同族那緊張、希冀以及恐懼的臉,他越衆而出,于安都因河的西岸向對面的人類大喊:“我是阿拉貢,阿拉松之子,埃西铎的後人,我應約前來,奪回屬于我的權力!如果你們還不曾忘記舊日的誓言,當知曉,此乃天理循環!”
“埃西铎的血脈已絕!汝不過是一個口出狂言的惑衆之人!”領主驚惶又不安。
彼時,對岸的剛铎士卒都看到了阿拉貢那威嚴的面容和頭上的埃蘭迪爾之星,很多人想起了流傳在剛铎人類中的謠言與傳說,心中開始懷疑起來。
但城牆上的混亂讓領主的親衛鎮壓了,因爲如果他承認了阿拉貢的身份,那将代表着他要和米那斯提力斯爲敵。可所有膽敢不服從化名奧蘭迪爾的索倫的領主都被殺了。如今這名新上任的領主知曉坐在宰相寶座上的那位的力量。
所以,他選擇了視而不見,他大罵對岸的人爲篡國之賊,不肯歸順。
這讓諸将極爲憤懑,伊奧梅爾更是暴怒的出言詛咒,說等到大軍抵達,必将此地焚之一空。
但都被阿拉貢給勸阻了。
他摘下額頭上的寶石,褪下身上華美的服飾,如同一名普普通通的遊民一般,走到岸邊,向對岸的人大聲說道:“如果說我的這個名字不足以讓你們心有臣服,那麽我希望,高尚又尊崇的剛铎人還不曾忘記梭隆吉爾這個名字!”
他拔出安督利爾,将其插在了潮濕的岸上,獨自走上一艘獨木船,劃動雙槳,企圖抵達對岸。
伊奧梅爾飛快的從馬上跳下,快走幾步,跳上船,提着盾牌護住他。
阿拉貢并未阻止。
他們在雙方劍拔弩張中靠岸,然後阿拉貢走到凱爾安德洛斯的城牆下,呼喚此地的同胞,讓他們加入光明一方。
“這是叛賊!”那名領主又驚又怕,他厲聲大叫,命手下的人放箭:“所有聽從這荒悖之言的人将受到宰相的懲罰!”
但士卒們卻并未聽從他的命令。因爲他們不曾忘記梭隆吉爾這個名字,很多人想起了那個曾在最黑暗的時候,拯救過他們及他們家人性命的英雄。
又看到北方塵煙大氣,一批又一批英武且士氣高昂的人類,以及傳說中的種族一一的出現,各種背着王旗的旗手及騎着大馬的傳令官來回奔馳。
于是,混亂爆發了。
有人不願意和梭隆吉爾戰鬥,也有人覺得,北方那位偉大的君王可不像是搶奪他們家園的暴君。
因而,忠誠于宰相和心存良知的人開始争吵起來。
混亂中,一個聲音疾呼:“如果我們不聽從真正的國王之命令,我們又該聽從誰的呢?梭隆吉爾!梭隆吉爾!平民的拯救者,伊希利恩的利劍!”
聲音由小及大,最終彙聚成一個浩蕩的呼喊。
那名領主驚駭欲死,他和他的親衛被暴亂的士兵殺死,不肯歸順的人或被逮捕,或被當場格殺。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凱爾安德洛斯的大門在紛亂中轟然洞開。此地的守衛将阿拉貢及伊奧梅爾迎入了這座堅固的堡壘。
“王者歸來不外如是!”
伊奧梅爾收起盾牌,恭敬的向阿拉貢微微的躬身道。
阿拉貢沉默不語。因爲雖然被殺的人不多,但确實很多人死了。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悲劇,人類世界的力量在這場本該可以避免的動亂中再度受到了削弱。
而阿拉貢掌權後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把所有不肯歸順的人放了。
他說。
“正如我之所言,我此次前來,隻爲誅除盤踞在米那斯提力斯的那個黑影,你們中很多人都是被蒙騙了,銀白君王并非奪取他人家園的暴君,希望你們回去後,能向更多的人宣揚這點。”
于是,選擇相信阿拉貢的人發出更大的歡呼,聲音響徹雲霄,在群山間不斷回蕩;這歡呼喧鬧彙聚成一股極大的響聲充滿了整個北方海岸,仿佛喧嚣暴動的怒吼,令遠處所有聽到的人無不充滿了驚疑。
事實上,當被放歸的人把凱爾安德洛斯陷落的消息傳回拉馬斯埃霍爾(Rammas Echor)——這是一道将佩蘭諾平野環繞其中的外牆,它是米那斯提力斯城重要的防禦工事。它起自山脈腳下,綿延十多裏格,又回到山脈腳下,将佩蘭諾平野圍繞起來,保護在牆裏。
整片平野就是一片美麗又豐饒的城邦,綿長的緩坡和階地傾斜着向低處的安都因大河延伸而去。
圍牆的東北端離白城的主城門最遠,有四裏格之遙,在那裏可以從起伏的坡岸上俯瞰平坦的綿長河灘。
人們把這段圍牆修得高聳堅固,因爲從歐斯吉利亞斯的渡口及諸橋而來的大道,就是在此經由一段有護牆的堤道,穿過由兩座嚴陣以待的塔樓把守的大門。圍牆離城最近之處在東南段,約一裏格遠。
在南伊希利恩,安都因大河環着埃敏阿爾能那片丘陵繞了個大圈之後急轉向西,外牆就聳立在此處的河岸邊,牆底下是哈泷德的碼頭和泊處,從南方封地溯流而上的船隻就停靠在此。
——米那斯提力斯果然被震動了。
他們不敢相信,北方重鎮的凱爾安德洛斯居然如此輕易的就陷落了。
而且。
“埃西铎的後人?這怎麽可能,你确定沒有看錯?”有人問那些驚魂未定的家夥。
“其實如此。”一名被放歸的人如此說:“王旗不假,埃蘭迪爾之星更非可以僞造,他自稱阿拉貢,阿拉松之子,手中寶劍乃傳說中的納西爾聖劍。”
于是拉馬斯埃霍爾内的人全都嘩然。
很多人都在談論國王回歸的消息,對城内傳出來的命令開始懷疑——索倫欺騙他們,說北方王國是來奪取他們的家園,消滅人類正統的,可如果對方是埃西铎的後人,那麽他們還有戰鬥的必要嗎?
畢竟正如阿拉貢所言,他是來收回他的權力的。宰相隻是作爲沒有國王的日子裏保管這一權柄的過渡者,沒有權力阻攔。
并且——“國王是梭隆吉爾!”
這一驚人的消息同樣随着被放歸之人的宣揚在米那斯提力斯内飛快的傳播者,很多人不曾忘記那個英雄的名字,他們興奮又古怪的談論着,舊日的平民英雄化身國王歸來,拯救這座偉大的石城。
這讓索倫大爲憤怒,他派出大量臣服于他的爪牙,這其中,有很多是受他蒙騙的剛铎人類。他們強令所有的人不許談論關于埃西铎後人的流言,違令者全被投入了陰暗潮濕的地牢。
于是,混亂進一步的在剛铎境内爆發了。
事實上,當阿拉圖聽說了這一消息。他對阿拉貢的所作所爲大爲驚歎,認爲這是一件好事。
他非殘暴之君,如果剛铎人類能夠迷途知返,那聯軍面臨的抵抗自然會削弱許多。
于是,他故意放緩了速度,讓阿拉貢有更多的時間去‘勸降’凱爾安德洛斯以南的人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