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讓阿拉圖有些驚訝,他把佩劍阿蘭如斯收回來,在哈馬和伊奧梅爾的帶領下走入了美杜塞爾德宮。
經過大殿中央正用木柴燃着明亮火焰的長形火爐,他們停了下來。
“公主殿下。”
哈馬恭敬地向上面台階上矗立着的女子行禮。她美麗異常,長發宛如一條金色的河流。她身穿一襲白袍,腰系銀帶,苗條又高挑,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她還很強壯,堅定如鋼鐵,如同一位真正的戰士。
事實上,正是因爲她的堅毅果敢,伊奧梅爾才會選擇出奔投靠彼時的銀白君王,而在艾辛格之戰爆發後,也正是由于她的果決,美杜塞爾德宮才會重新煥發光彩。
她是伊奧溫,洛汗的持盾公主。
“伊奧溫,怎麽是你。”
伊奧梅爾驚訝地脫口而出。
公主卻比她的兄長表現得更加地得體,她淑女的向遠來的貴客行禮,并未回答她兄長的疑問。
“向各位緻意。洛汗歡迎每一個善意的朋友。”
就這樣,阿拉貢第一次在明亮的天光下見到了洛汗的公主伊奧溫。此時,王座上空無一人,隻有伊奧蒙德之女如同白色的永志花一般,美麗又冰冷地矗立在王座之旁。又如同尚未成熟的初春清晨。
而伊奧溫這時也突然察覺到了阿拉貢的存在——一位高大的王者後裔,身披黑色鬥篷,銀色盔甲,飽經風霜,卻又智慧過人,盡管他隐藏着自己的力量,但她卻感覺到了。
似乎覺察到兩人間的情愫,甘道夫眼神中閃過一絲笑意。此時,阿拉圖他們紛紛向台階上的公主回禮。
“你好,伊奧蒙德之女。”阿拉圖說:“我是阿拉圖,這位是歐爾威之子歐洛芬威,還有巴林之子芬丁二世,阿拉松之子阿拉貢,灰袍聖徒甘道夫和灰港的使者,蓋米爾。”
然後他說:“請問:希奧頓王在哪?我們所來,有事與骠騎王商議。”
“率大軍而來嗎?”彼時,伊奧溫居然不怕銀白君王之子身上的那股威嚴,她氣勢突然一變,變得像一名戰士,悍不畏死的戰士,“如果我沒記錯,這裏是洛汗的土地,而你們卻不問闖了進來,阿拉圖殿下,這可不是友好的象征。”
伊奧梅爾驚訝于妹妹的變化,他着急地說:“妹妹……”
但伊奧溫卻揚手制止了兄長,她直視着阿拉圖那冰冷威嚴的金色豎瞳,自有一番巾帼不讓須眉的氣度。
她勇敢的樣子落入歐洛芬威他們眼中,頗爲驚異。
“這是戰士的眼神。”芬丁二世嘟嘟囔囔道,心中湧起了對眼前女士的敬意。
灰袍巫師甘道夫輕咳一聲,解釋道:“正如我在希奧頓王的宮殿門前所言,在場的都是朋友。我們聽說希奧頓王深受奸佞之徒的毒害,特來爲其祛毒,但看樣子,洛汗已經找到了他的救贖之道。”
說着,他還向阿拉圖使了個眼神。
阿拉圖想了想,點了點頭:“正是如此。”他無意爲難一位女士,而且他也相信,眼前的女士不是一個沖動任性的人,她不會看不到眼前的局勢。阿拉圖更願意相信,她隻是用此等方式來獲得洛希爾人的尊嚴。
果然,伊奧溫定定地看着阿拉圖,說:“毒蛇已被清除,但餘毒依在!如果灰袍巫師能夠拯救國王,埃奧爾的子孫之刀劍願意爲北方之王而揮舞!”
她向近衛隊長點了點頭。
哈馬立即派人将被囚禁起來的佞舌給拖到了國王宮殿上。
看着像條死狗一樣,匍匐在地上哀哀求饒的佞舌,伊奧梅爾大爲驚異。
“你這隻蠹蟲卻也有今日。”他一腳将佞舌蒼白的臉踩入塵泥,厲聲說:“這是清算的日子,你想好怎麽死了嗎?”
“你們這是叛亂。”佞舌擡起沉重的眼皮,黑眼睛盯着陌生來客,嘶啞地喊道:“我是國王的首席顧問,你們不能未經過審判便定我的罪!我要見國王!”
面對洛汗宮廷内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阿拉圖确實感到一絲驚異,但他不曾多言。精靈和矮人,以及阿拉貢也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隻有巫師仿佛早有預料一般,笑眯眯地看着在台階上發号施令的伊奧溫。
“你會見到的。”洛汗的白公主這樣說,她命侍衛與侍女将希奧頓王擡出來。隻見一個年老佝偻,白發蒼蒼,眼中除了暮色與茫然,幾乎一絲生氣都沒有的老人躺在一張軟塌上,對外界的事物毫不關心。
“陛下。”
佞舌如同一條賴皮蛇似的,在地上挪動掙紮,想要鼓動他那有毒的舌頭,動搖希奧頓王的心智,卻被伊奧梅爾很不客氣地一腳踩在地上,無法動彈。
“閉嘴吧你。”
看着希奧頓王那目光呆滞,哀哀将死的模樣,阿拉圖看了眼巫師。甘道夫上前查看骠騎王的情況,仔細的扒開老人的眼口,聞着他呼出的帶毒的氣息,然後說:“這是一種黑暗魔法,混合了毒藥的效果,這非人類手段。是的,薩魯曼,隻有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給希奧頓王下此毒手,佞舌不過是他的棋子罷了。”
“你能治好他嗎?”伊奧溫蘊含淚水的說道,那心碎的模樣令矮人都不禁爲之動容。芬丁二世說:“巫師的手段千奇百怪,他肯定有辦法治好希奧頓王的,我的女士。”
“确實如此。”
灰袍巫師甘道夫将鬥篷往旁一甩,整個人氣勢驟然一變,不再倚着手杖,而是挺起身來,開口用清晰冰冷的聲音說話:“薩魯曼的力量已經在中土消失,他遺留下來的餘毒禍根已然成爲無根浮萍。希奧頓啊,森格爾之子,你活在陰影底下太久了,今日我将把你從黑暗的咒語之中解救出來,醒來,回到光明中來!”
巫師曆喝着,身影在光中暴漲,手中法杖指向軟塌上的希奧頓,一股屬于邁雅歐羅林的力量降臨此間。
希奧頓枯瘦的身軀肉眼可見的顫抖起來,一聲凄厲的哀嚎自他身體中響起,就像毒液被擠出來,慢慢地,希奧頓睜開了眼。大殿中再次亮起了淡淡的光。
伊奧溫匆忙走到國王身旁攙扶,老人顫顫巍巍地從軟塌中坐了起來。生機重新回到他的身上,雖然還很虛弱,而且還有毒在體内,但他的眼中不再有迷茫,而是泛着某種威嚴的光彩。
“我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他盯着公主的臉,歎道:“但我不曾忘記你的臉,伊奧溫,我親愛的侄女。”
公主眼中的淚水如同珍珠般落了下來。
然後,希奧頓王的目光落到了伊奧梅爾與佞舌的身上,但很快他便移開了。他盯着巫師及他的同伴身上,特别是阿拉貢——希奧頓認出了他頭上的那枚埃蘭迪爾之星,輕聲說道:“灰袍甘道夫!還有你。你讓我想起了某些古老的傳說,但據我所知,埃西铎的王權早已墜落!”
“我隻能這樣說:斷劍已然重鑄,舊日的血脈也再度複興。”阿拉貢說。
希奧頓沉默不語。
緊接着,他又看向了阿拉圖:“而你,你的眼睛讓我想起了流傳在洛希爾人詩歌中的那個人,那名威嚴的君王。但如果我還沒有徹底老眼昏聩,你不是他。”
阿拉圖微微的颔首,說:“是的,我不是他,但他是我最愛之人。我是阿拉圖,圖爾卡·阿拉卡諾之子。”
說着他挺起身,雖然沒有他的父親那麽高,但他眼神同樣那麽堅毅而又威嚴。
“是嗎,那我不禁要問,你來到我的國度,所爲何事?”希奧頓王不愧是久厲風雨的智者,即使他才從無邊的黑暗中清醒過來,極爲虛弱,但他依舊敏銳地察覺出了事情背後最關鍵的問題:“我在那場很長很長的噩夢中,仿佛聽到北方号角聲聲,戰事重燃,傳說中的君王向黑暗宣戰,艾辛格下,光明綻放,薩魯曼敗退,我的兒子希奧傑德的大仇因此得報。”
“汝之先祖肯定在庇佑着你。”阿拉貢開口了,他神情威嚴,自有氣度,在諸位宛如君王般的使者中亦不遜半分。
他說。
“你預見的并無差錯,希奧頓王。銀白君王已然親率大軍抵臨北方孤峰,去阻攔遠古的惡魔。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們自己去做,圖爾卡之子爲聯軍統帥,正号召所有心向光明的戰士,去推翻盤踞在米那斯提力斯的陰影,解放這個紀元。”
“如果阿拉貢的解釋還未能讓你滿意,那麽我不禁要說:人類需要團結!伊奧梅爾和埃肯布蘭德用忠誠和生命證明了洛希爾人的英勇,也爲洛汗争取來了聯軍的一個位置。”彼時,阿拉圖雖然才成年,但他眼中的光芒是列王中最爲鋒利的,即使歐洛芬威,都不如他威嚴而又氣勢。
他越衆而出,當面質問希奧頓。
“現在,我正式向你,森格爾之子,洛汗的國王提問:你的選擇是什麽?是繼續窩在病榻上,日漸腐朽與衰敗,還是跟随全中洲良善陣營,一同向黑暗宣戰!”
甘道夫也說,“黑暗并未籠罩一切。希奧頓王,振作起來,你不可能找到比北方王國更好地援助。”他舉起手杖指向一扇高窗,那裏的黑暗便似乎消退了,透過窗戶,可以看見遙遠的高處是一片明亮的天空。
“我請你出去,走到你的殿門外,向外看看。你在陰影中坐得太久,聽信歪曲編造的讒言和煽動太久了。不知道,這個世界正在劇烈的變動,人類再次來到了他們的命運十字路口,如果你任由洛汗堕落下去,等待埃奧爾子孫的将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希奧頓先是沉默不語,然後冷笑說:“我從你們口中聽出了濃濃的威脅。甘道夫,我十分感激你爲洛汗,爲我做的一切。但别忘了,這裏可是我的國家,我才是洛希爾人的王!而且,是誰在洛汗遭遇百年大災的時候,袖手旁觀?”
“但也請别忘了,和北方斷盟可不是我們的錯!”阿拉圖比他父親略輸一籌的地方在于,他的戰績還不足以讓他威壓諸王。但雛龍再幼亦可食人,阿拉圖反駁道:“而且,北方可從未收到過來自洛汗的求援。”
歐爾威之子歐洛芬威也說:“人類,你或許在這裏是王,但出了這座所謂宮殿,你的頭銜不過是虛幻的,你該慶幸,今日敲開你的大門的是我們,而不是那些揮舞着刀劍的惡徒。”
随着雙方的相互指責,現場氣氛徒然變冷,哈馬及伊奧梅爾,還有門外的衛士們皆面帶不安與恐懼。伊奧溫也攥緊了老國王的手。
諸将中芬丁二世最爲興奮,他知道這樣并不太好,但他還是忍不住摩挲着手中的戰斧與錘子,用砍樹的目光一直在希奧頓王他們脖子上瞄來瞄去。
“好了,好了。”
甘道夫不願雙方因此而交惡,便勸慰雙方道:“忠言逆耳,今日所有人出口之言皆爲公心,如果有人覺得隻有甜言蜜語才能入耳,那我們中有誰比得過地上的那條毒蛇呢?”
啊。
可憐的佞舌。
灰袍巫師不提還好,他一提,希奧頓王想起了舊日的寵臣,“你說的不錯,其他人也許可以原諒,但你,格裏馬。”老國王呼喊着佞舌的名字,眼中的怒火幾乎将他點着:“隻有你,決不能饒恕。”
“不,陛下!”
佞舌在王的怒視下瑟瑟發抖,他流淚哀求道:“從始至終,我并沒有背叛您的意思!難道不是在所有人都離你而去的時候,是我一直在您身邊,逗您發樂,寬您心扉嗎?”
“如果你指的是,利用妖術和毒液,讓我像條狗一樣爬在你腳下,那麽你做的很好!”希奧頓是如此的激動,以至于他劇烈咳嗽起來。
伊奧溫急忙拿過一枚蜜酒,給他灌了一口,老國王才踹過氣來,不過這時他居然神奇的冷靜下來。
他說:“拖下去,砍掉他的腦袋。”
哈馬立即上前,把那條毒蛇給拖了下去,絲毫不聽他的那些惡毒又巧妙的哀求,還有詛咒。而這一次,不會再有人給他求情。
甘道夫沒有,阿拉貢更沒有。
至于阿拉圖,他全程冷眼以對。他知曉,希奧頓王這是殺給他看的。但希奧頓不知道的是,對于鮮血和死亡,阿拉圖可比圖爾卡更加适應這個世界。
于是,佞舌格裏馬就這樣死了,死得毫無價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