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他注意到了攝像頭。
并非是看到了攝像頭而起了注意,而是他想到了一個問題,對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如果不通過視覺就能感知建築内的情況,那麽從自己進入缪加·缪拉病房的那一刻起攻擊就開始了,他完全可以将房間堵死然而通過亞瑪頓的替身發動攻擊,而不是在亞瑪頓趕來之後才将外面的陽台封死。
醫院的病房、廁所、換衣間之類的私密場合是不允許設置攝像頭的,所以哈福德一定是躲在某個地方監視自己的同時保護亞瑪頓,亞瑪頓逃跑途中一直拿着的手機就是證明。
既然對方可以移動牆壁,那麽也就一定能夠移動牆壁上的攝像頭,路葉正是抓住了這點,在子彈上設置了标記,朝着前方的障礙物開槍,然後閃進了旁邊的醫護室。哈福德丢失了路葉的視野,肯定會過來看情況,而随之路葉利用替身能力回收了他的攝像頭,利用這短暫的時間差,路葉發動帝具,再次追擊亞瑪頓,而這次亞瑪頓沒了哈德福的支援,頃刻間就被路葉追上了,遭到了一頓毒打。
而剛才亞瑪頓與哈福德之間的對話,也就隻有頭一句話是他想說的,至于後面罵人的話都沒能說出口,因爲那個時候他已經被路葉揪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别、别殺我……我可以給你錢,女人,什麽都可以,饒我一命吧,我還有妻子和年幼的兒子啊!!”
“抱歉呐,我還真不是個缺錢的,女人也完全不缺,”路葉說,“至于你說的妻子和兒子……别擔心,我看你穿得還蠻好的,家裏應該有不少錢,你妻子不是傻子,會帶着那筆錢和你的兒子再嫁給一個好男人。”
言畢,路葉喚出自己的替身【灰色年代】,對着哈福德就是一通長達三分鍾不停歇的連打,直到哈福德全身都動彈不得又不至于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路葉拖着哈福德從CT室出來,順着樓梯一路往上來到頂樓,帶着哈福德來到了天台,拿出了已經用完了的萬能藥劑的針管,抽了一管空氣打入了哈福德的體内。
空氣一旦進入血管,就像是在高速公路上飙車,前面猝不及防突然堵了,會在血管中形成空氣栓塞。如果是你的動脈進入了空氣,可能會導緻氣泡栓塞塞住手指的末梢血管,影響你手部的正常功能,但如果是靜脈,氣泡到了心髒,可能會引發急性心衰,造成器官缺血;要是進入肺動脈或者腦部動脈,可能導緻肺梗或腦梗。
而路葉注射的就是靜脈,說實話他體會到了醫院裏的護士們爲什麽總是抱怨給胖子紮針,因爲确實很難紮。
至于爲什麽不立刻搞定這家夥,那是因爲替身一旦解除,醫院恐怕就會恢複原樣吧,到時候調查起來自己絕對會遭受連累,不過哈福德從現在開始到猝死大概有兩分鍾左右的時間,150ml左右的空氣已經足夠這個長期不鍛煉的中年秃頭男死掉了。
爲了謹慎起見,路葉還捆好了哈福德,離開的時候鎖上了天台的門,而後他回到了一樓,再度出現在了亞瑪頓的面前。
當時路葉探知到哈福德的位置之後,就立刻用替身揍爬了亞瑪頓,總之他也算是個半殘廢,所以路葉一秒鍾都沒有浪費去找到了哈福德。
現在該回過來處理這家夥了。
“别、别殺我!”
一模一樣的台詞,都沒什麽變化。
不過路葉對這些不感興趣,雖然補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他留着亞瑪頓的命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你之前說‘上天堂’,那是什麽?”路葉說,“普奇神父究竟想要幹什麽?”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神學院的一個學生,對動物有興趣,但那些教授老是看不起我的研究……所以不久前神父先生找到我,想要讓我幫忙解決掉任何來六樓走廊内側病房的家夥,他答應我會讓我上天堂!那是個人類能夠有所覺悟的美妙世界!”
“你真以爲有天堂?”路葉用銀色舞者戳他的眼睛,“你從哪裏知道的,神學院的課程?”
“真的有,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堂!科學的盡頭是神學!人類在十九世紀以爲自己快要接觸世界的終極,但到了現在才發覺不過是才攀爬到了真理之峰的一半不到!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明的,宇宙的規律是有序的,天堂也是存在的……我說,你别殺我,我們一起幫助神父吧,這樣我們就都能上天堂……”
路葉不想再跟這家夥廢話下去了。
說再多也是浪費時間而已。
他喚出替身,一拳打在這個興奮起來的家夥的胸口,随即擡起了槍口。
比起用刀,可以的話路葉更喜歡用槍。
因爲用刀會更加深層次的感知到被殺者的情緒,例如絕望和憤怒,但槍不會。
亞瑪頓痛苦的咳嗽起來,随即涕淚橫流的大喊大叫:“不!你不能殺我!殺了我你也逃不了!!”
“嗯?”
“我、我沒有在說謊,我的替身,是能夠操縱‘毒物’,但是我還沒有完全掌握這項能力,它還有我所不知道的東西,我有一種預感,如果我死掉的話……一定會有大麻煩纏上你還有周圍的人的!我的任務隻是殺你,并不是要将其他無辜的人牽扯進來啊!”
路葉扣動扳擊錘。
“你、你不願意信我嗎?!”亞瑪頓大吼。
“既然你都說了你不知道,我姑且就相信你。”路葉說,“但是,我不能放你走,你必須死,你剛才說了‘無辜的人’對吧,你憑什麽認爲,我不是無辜的,而一個奪走女孩父親記憶的人就是正确的呢?”
“因、因爲你是神父指定要殺的家夥……要怪的話,就隻能怪你進了那間病房。”
“什麽狗屁,看起來你那弱智腦袋沒法理解我說的意思,我換個說法好了,假如神父的意思是叫你用替身把整個醫院的人殺掉呢?”
亞瑪頓沉默了幾秒,突然笑了。
“那我還是會照做……因爲上天堂,就是我的願望。”
路葉身後的牆體突然泛起了漣漪,一隻巨大的尼羅鳄正蓄勢待發。
在路葉去解決哈福德的這個過程中,亞瑪頓并沒有閑着,他在醫護室裏找到了一些抗生素、凝血劑和藥水,給自己注射了進去,恢複了少許體力,并不需要太多體力逃跑,也沒有餘地逃跑,隻要能夠讓他自己能夠操縱替身就好了。
亞瑪頓知道路葉處理完哈福德就會來處理自己,所以他等待的就是這一刻,趁着路葉分神,以爲自己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發起偷襲!
尼羅鳄從牆體裏沖出,亞瑪頓叫嚣起來。
“去死吧!上天堂的人會是我!!”
大量的鮮血從路葉的背後濺射而出,亞瑪頓哈哈大笑着,笑聲卻戛然而止,因爲他感覺到了心髒處傳來了劇烈的絞痛。
“下輩子玩這些小把戲的時候,記得把用過的道具收一收,鑒于你這種即便殺整棟醫院也要上天堂的決心,我不殺你了。”
什麽意思?
什麽叫做不殺我,你這不是已經動了手嗎?!
亞瑪頓心裏無比希冀自己能夠見到死後的天堂,又在心中大聲怒罵路葉,想要把所有惡毒的詛咒和詞彙都施加在他身上。
隻是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路葉說完話,沒再管亞瑪頓,轉身離去。
而他轉身的那一刻,一顆被尼羅鳄的尖牙咬得爆裂的心髒赫然落在了地面。
亞瑪頓茫然的看着那顆失去了大量鮮血已經不再跳動的心髒,又看了看自己身邊那些用過的藥瓶和針管……
亞瑪頓再度将視線投向路葉的背影,他看見了萦繞在路葉背後的灰色煙霧,它們飄動着縮回路葉的體内,但依稀能辨認它們之前的形狀是在固定某種東西。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那個東西就是自己的心髒。
路葉并沒有殺他,而是他殺死了自己。
路葉進屋的時候早就注意到了亞瑪頓用了藥物,就知道他還有反抗的能力,所以他利用替身能力取出了亞瑪頓的心髒,并用來做防護。
這樣即便從背後傳來進攻,那麽率先破碎的不會是路葉的骨頭,而是亞瑪頓的心髒。
随着亞瑪頓漸漸失去眼中的高光,那條兇猛的尼羅鳄,以及潛伏在房間内的毒蛇毒蟲們漸漸的消散了。
路葉脫掉外套将其反過來拿在手中,走在醫院的樓道内。
不知何時,那些被替身能力影響的建築結構已經複原了,漸漸的,前面多出了一些正在活動的醫護人員,還有打着點滴的病人,他看向兩側的病房,有些病人孤單,有些病人身邊陪伴着家屬,盡頭的ICU房亮起了綠色的燈光。
路葉呼吸着消毒水的氣味,感受着這些人爲了健康的生活而在此地留存的願望,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他不知道普奇口中的天堂是什麽。
他隻知道一件事。
當你以爲你在天堂的時候,你其實在地獄;當你以爲你在地獄的時候,你其實在人間;而當你以爲你在人間的時候,你其實已經在天堂了。
路葉已經下定了決心。
從現在開始,自己不光是要得到承太郎的記憶光碟,而且一定要讓普奇神父付出代價。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明明自己的體感才過去了不到半個小時。
看來那個替身所制造的空間,跟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太一樣。
也不知道徐倫她們成功拿到所謂的“遺骨”了沒。
路葉來到了一個陰暗的巷子裏,等到帝具的冷卻時間結束。
在【CD冷卻器】的效用下,距離帝具再度使用大概還有三分鍾左右的時間,比較起原來的“七天一次”,可以說是進步極爲巨大。
突然,路葉感到了頭頂傳來了點點清涼。
他擡頭,冰冷的水珠打在了臉上。
“……下雨了嗎?”
這場雨仿佛說來就來,細小的雨絲立刻變成了豆大般的雨點。
這時,巷子深處傳來了腳步聲。
路葉緩緩握緊了懷中的銀色舞者。
但等到腳步聲逼近,借助昏暗的燈光,路葉才發現那是一個流浪漢。
“嗨,兄弟,”流浪漢主動跟路葉打招呼,“能借個火嗎?”
“可以。”路葉遞出去一個打火機。
這是他之前揍亞瑪頓和哈福德的時候順便從他們身上搜的,爲了避免他們身上還帶有槍械等危險物品,這是必要措施。
接着這個火,兩人閑聊了一會。
路葉得知這名流浪漢曾經是個軍人,但“被證實了死亡”,所以現在是個黑戶,連打工都沒辦法,于是成了流浪漢,妻子帶着女兒早已重新嫁人,也不認他。
“謝了,”流浪漢點了一根煙,“你不回家嗎,雨下大了。”
“馬上,剛跑步完,歇兩分鍾就走。”
“好,祝你生活愉快兄弟。”說完,流浪漢的肚子響了起來。
路葉掏出了十美元:“買點吃的吧。”
“真是謝謝你,不過算了,我中午吃了幾個三明治,晚上餓一會兒沒關系。”
既然對方不要,路葉也沒有強給:“當流浪漢一點錢也掙不到嗎?”
“沒身份什麽都做不了,不過我可以趁着晚上人少去街區撿撿瓶子,還有一個多月就是聖誕節了,我打算給我女兒買個小禮物。”
“是嗎,祝你好運。”
路葉走到避雨的屋檐下,看了一眼時間,應該還剩三十多秒,自己就能立刻返回綠海豚監獄。
然而就在這時,路葉注意到了流浪漢身後的水灘。
雨下大了,有凹凸的地面會有水灘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這個很奇怪,雖然被流浪漢擋住了大部分視野,但路葉還是看得到它上面湧動着波紋,像是什麽在上面遊動一樣……
遊動……
路葉突然想起了亞瑪頓臨死前說的話。
“閃開!!”
他撲向那個流浪漢。
但已經晚了。
流浪漢整個頭顱都被一張龐大且恐怖的大嘴一口咬斷并吞沒。
雖然體型龐大,但與尼羅鳄不同,那是另一隻爬行動物,長達起碼五米,它披有裝甲似的鱗片,這種鱗片被稱爲含有骨内膜的小骨頭,可以作爲一種天然的鏈甲,粗壯的尾巴随着爬動的姿态微微扭擺,嘴裏吐出的信子帶着血的鮮紅,上面帶着緻命的細菌。
——科莫多巨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