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願望的人？
“聽起來是有一點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這樣。”代達羅斯站在島嶼的邊緣，靜靜地眺望着這片天空群島的其它地方，“以前，我們擁有無比發達的科技，是這顆星球上最高智能的生命體，爲了娛樂，我們依照自己的模樣制作出了‘人造天使’，來最大程度上地服務我們。同樣是爲了娛樂，我們又制作出來了人類，沒有高度發達的智能，也沒有人造天使般強悍的性能，就像地面上的其他動物一樣……”
“最初制造人類的初衷，隻是爲了好玩，就像是小孩子觀察樹下的螞蟻們的生活，偶爾會丢給螞蟻們一點面包渣一樣……我們教會了人類如何用火、建造、以及種植糧食……必要的時候還會控制天氣，避免人們死于旱澇等各種自然災害，而當時地面的人們，把我們稱爲神明。”
“但新鮮勁頭一過，很快我們就厭倦了，所以不再将精力集中在人類身上，漸漸地把他們遺忘了。”代達羅斯輕聲說道，“但過了多少年呢，當我們偶爾重新把視線投向地面的時候，發現人類的規模發展得比我們想象中的要迅速得多，要龐大得多，當時的地面上已經建立起了巨大的帝國，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類都聚集在了一起，并且修建着一座通天的巨塔，他們的人數多如沙海……”
“巴别塔……”路葉說出了這個名字。
“是的，當時人們給那座塔取的名字，就叫做‘巴别塔’，”代達羅斯說，“人們想要到天上來，尋求通往天上的道路……西那普斯的統治者們認爲這是一種挑釁，可當時的我們根本不知道，這隻是人類的擔心。”
“擔心？”
“是的，那座塔開始修建之時，我們已經不再和人類有任何交集長達六個世紀的時光，”代達羅斯說，“雖然已經不再與地面上的人類有任何形式上的聯系，但我們西那普斯人卻在人群之中以口口相傳、圖騰、再到以書籍和繪畫的形式留存了下來，人類的後代認爲我們有了麻煩，所以齊心協力來修建一條通往天空的巨塔。”
“他們要做磚，把磚燒透了，拿磚當石頭，又拿石漆當灰泥。”代達羅斯輕聲說，“就這樣，人類在繁華昌盛的國度之中，開始了巨塔的建造工程。那時的我們深爲人類的虛榮和傲慢而震怒，不能容忍人類冒犯我們的尊嚴，于是……大屠殺開始了。”
“大屠殺？”路葉愣了一下。
“沒錯，當時人類的數量究竟有多少了呢……得有幾百萬左右吧？”代達羅斯說，“但是爲了不讓人類發現我們的所在，不讓他們踏上這片土地，我們西那普斯人決定摧毀這一切，盡管也有反對的聲音，但米諾斯一直都是個霸道蠻橫的人。于是在這之後，西那普斯的最強兵器被派遣了，她從神殿飛下，以一己之力摧毀了整個人類國度，将那繁榮的城市夷爲平地。”
“那後來呢……？”路葉問道。
“經過了那一次的大屠殺，幸存人類不再相信我們，于是在漫長的繁衍之下，我們也就被人類漸漸地遺忘了。”代達羅斯說道，“不過我們并沒有對此有什麽深刻的印象，因爲在那個時間點……‘許願機’完成了。”
“許願機……是我理解的那個許願機嗎？”
“沒錯，正如字面上的意思……”代達羅斯回頭，将視線投向那塊高聳的、上面刻滿了路葉所不知道的文字的石碑，“有了許願機，也就代表着每個人的願望都能實現，那真的是一段很愉悅的日子……但也隻持續了一段時間而已。”
“什麽願望都能實現的話……也就等同于沒有了願望。”代達羅斯的語氣裏帶着憂傷，“不論想做什麽，許願機都能幫忙實現，在它的面前，就連我們西那普斯人引以爲傲的高智能也形同虛設，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大家的臉上都已經沒有了笑容，再過了一段時日，不少族人都選擇了自盡。”
“自盡？”路葉有些不理解，“要是我有許願機，我能玩很久，至少也得過個一百年才會膩吧……”
“可那時的西那普斯人，已經在許願機的光環下下存活了長達五個世紀的時光……無比發達的物質生活帶來了心靈上極大的空虛，西納普斯迎來了史上最大的災難，無數人因爲失去生活的意義而選擇自盡，整個西納普斯人口銳減，血流成河。”
已經在許願機的光環下活了五百年嗎？路葉默默地想。
真要是這樣的話……别說什麽尋找生活的意義和目标了，或許，活着本身已經變成了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也說不定……
“幸存下來……或者說沒有選擇自盡的那些人繼續地存活着，過着重複的生活，直到某天，我們又發現了地表上的人類……”
“等等，别又是來一輪轟炸吧？”
路葉心說不能因爲你們要死就将人類趕盡殺絕啊……
之前那批人類已經死得很冤了。出于對于西那普斯人的擔心，勞心勞力地建造高塔，想着來關心關心對他們十分關照的大哥，結果卻被老大哥反手派了一個王牌飛行員給轟成了渣渣……這都什麽事兒？
就好比關羽一路上過五關斬六将，一心一意地想要回到當時已經奪取了漢中的劉備身邊……但還沒有回去呢，劉備那邊就派了個人來背刺了關羽一刀，再送到曹操那邊說您笑納……搞毛啊？
代達羅斯搖了搖頭。
“當時那些支持攻打地面的西那普斯人，大多數都因爲許願機而選擇了自盡。盡管因爲之前的大屠殺而導緻數量驟減，幸存的人們各奔東西，但他們也順利地繁衍下來了。而那時的我們則開始對地上的人們進行觀察……生活在地表的人們努力地生活着，甚至連我們一個微小的願望對于他們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事情……那個時候的人們就連吃飽都是一件難得的事情，偶爾能夠吃上一頓不錯的飯菜都會流露出幸福的笑容……而那是我們已經沒有了的東西……所以我們研制出來了‘潛夢遊戲’。”
“潛夢遊戲……”
“可是你說的‘潛夢遊戲’，難道不是進入到别人的夢裏嗎？”
路葉大概明白了這之後西那普斯人的做法，可是他有一點不解。
西那普斯人會甘心屈居于人類的夢裏嗎？
“所謂的‘夢’，也并不是隻是它原本的含義……”代達羅斯露出了微笑，“就像是你們從其他平行世界穿梭過來，對于小鎮上的其他人來說，也像是一件不可思議的夢一樣，對嗎？”
“真正的‘潛夢’遊戲，其實是一個巨大的催眠裝置。”代達羅斯說道，“幸存下來的西那普斯人集體進入了這個裝置之中，在夢中，我們會轉生到地表，以人類的身份生活，于是整個西那普斯都陷入了沉睡，隻剩下西納普斯之主米諾斯孤獨地守護着這裏。”
“看來他對于許願機還有着執念喽？”
“不，或許……他隻是因爲西那普斯的自尊而守護着這裏吧，如果連他也陷入了沉睡，那西那普斯就是名副其實的空城了呢，成了一個除了人造天使之外，再也沒有西那普斯人生活的國度。”、
“那伱呢……”路葉問，“你又爲什麽沒有陷入沉睡呢……？”
“這點還需要問嗎？”
代達羅斯回過頭來，微風吹拂起她的長發，露出了她的笑顔。
而那張臉，路葉是認識的。
月見楚原。
“當然是因爲小智了……其實我也是進入了催眠裝置中的，并且轉生成了月見楚原。那時的我認識了櫻井智樹，和他一起度過了一個快樂的童年……那對我而言真的是一段很快樂的時光，好久好久都沒有那麽開心了。”
回想着那段時光，代達羅斯臉上的笑容仿佛春日裏璀璨的花。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那麽令人開心了。
“隻是我那次轉生的身體體弱多病，在幼年的時候就已經不幸病死了，小智因爲我的死而變得很消沉……他以前可是孩子王呢，隻要一出聲，附近的所有小孩子都會跟他一起，簡直就像個大王一樣……但是在那之後，他再也開心不起來了。我也很不甘心，就這樣匆匆結束了短短幾年的人類生活，于是制作了自己的複制人……也就是現在的月見楚原送回了地表，并消除了小智有關于我生病去世的那段相關記憶。”
“好吧……我算是知道了，不過那個許願機現在應該不能用了吧？”路葉說道。
如果那個許願機現在還能生效的話，對面就不會費這麽大的力氣來把伊卡洛斯帶回去了。
“嗯，沒錯，它現在停止運作了，不過也沒有多大的關系，畢竟現在幾乎所有的西那普斯人都已經在催眠裝置中了，沒人用得上它，即便是米諾斯也是一樣，說不定他跟我一樣，都後悔制作出了這種東西呢……”
“好吧，沒有其他情報的話，我就得去準備一下了。”路葉活動了一下關節，“說不定明天就是把櫻井智樹帶回來的日子呢。”
“你已經找到上西那普斯的方法了嗎？”
“嗯，百分之百的幾率能夠成功。”
“是嗎……太好了，抱歉，在這方面給不了你什麽幫助，畢竟西那普斯的防禦系統太高了……”
“就算是伊卡洛斯也無法接近嗎？”
這時路葉想起來了這個問題，代達羅斯說過，絕對不要讓伊卡洛斯接近西那普斯。
“不如說，正是因爲是伊卡洛斯，所以才沒辦法接近西那普斯的。”代達羅斯說道，“在天空針對地面的大屠殺發生以後，發生了一個插曲，差點導緻整個西那普斯被毀滅。那時伊卡洛斯在回程的途中發生了故障，無意中遺落地表。她被一位在混亂中痛失家人的少年拾得，複仇心切的少年命令伊卡洛斯攻擊西納普斯。
由于當時伊卡洛斯被派遣到下界是來進行屠殺的，所以感情機制并沒有被激活，導緻西納普斯自吞苦果，幾乎出動了當時整個西那普斯的所有人造天使，才在不毀壞伊卡洛斯的情況下将其制服，并強行切斷了與那個少年的連接，事件解決後，伊卡洛斯就被設定爲在沒有得到許可的情況下貿然接近西納普斯的話，就會自燃，然後被封存。”
“原來是這樣……說起來，最近有人造天使想對伊卡洛斯下手，這是爲什麽？”
“恐怕……是因爲米諾斯所看到的未來吧。”代達羅斯說，“在伊卡洛斯攻擊西那普斯的時候，之所以沒有毀了她，就是因爲她是所有人造天使之中戰鬥力最強的一個，其可變式雙翼核心是其他人造天使遠不能相比的，就連她自己都承受不了核心完全發揮出來的威力。米諾斯大概就是想要伊卡洛斯的可變式雙翼核心，來預防未來中發生的一幕吧？”
“我明白了……好了，我要回去了。”
“嗯……不過在那之前，能聽聽我的一個請求嗎？”
“隻要我能做到并且不違反我個人的原則下……”
“請你……好好地照顧人造天使。不僅是伊卡洛斯，還有妮姆芙……尤其是後者，這次她肯定又會被米諾斯做些什麽過分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幫幫她……其實她們都是很溫柔的孩子。”
說這話的時候，代達羅斯的目光溫柔，又帶有一些擔憂。
簡直就像是一位母親。
……
睜開眼，窗外星光閃爍。
路葉在被窩裏調整了一下姿勢。
原本想閉上眼睡覺的他，卻有些睡不着了。
在離開夢境最後的那一刻，代達羅斯臉上表情有些讓他難以忘懷。
那是仿佛一位母親擔憂自己的孩子的神情。
代達羅斯……嗎？
這個名字很熟悉。
在地下城那個世界之中，這個名字也出現過。
不僅如此，就連在主世界之中，路葉也聽說過這個名字。
希臘神話中人物，偉大的藝術家，建築師和雕刻家，一位能工巧匠，同時……也是伊卡洛斯的父親。
“難怪對于伊卡洛斯和妮姆芙那麽上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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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