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通往墓園的道路上。
出了市區已經快半小時了，從這裏的山坡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城市，清冷而寂靜。
路上除了看風景也沒什麽好幹的，衆人聊了會兒天。
女人似乎叫做梅洛·卡裏斯，年紀21歲。
她爲人直爽，幾乎有問必答，甚至連對自己做那份“工作”的事情也沒有絲毫隐瞞。
本來她之前在一家賭場内幹活，當服務員負責端茶倒水。
但是這些日子賭場都開不下去了，她也就沒了工作。
之前物價就已經開始緩慢上升了，這個月的漲幅更是巨大。
她幾乎什麽工作都找不到，隻能在白天兜售一些手工制品，運氣好有時能夠賣出去一些，有時則一天都沒有收入。
日子慘淡，對她這種窮人更是如此，而且她還有一個年幼且生病的弟弟要養活。
作爲一個服務員，月結的工資除去生活開銷外，還要付藥費，根本留不下什麽存款，于是隻好出賣自己年輕靓麗的身體，來換取一些生存的資本。
畢竟物價再怎麽漲，人類的三大欲望卻是始終的剛需。
“不過你也得慎重挑選顧客啊，僅僅隻是因爲起床氣就打女人的男人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反正梅洛也是那種直性子的人，所以路葉就有話直說了。
“嘿，你這麽關心我，不如把我娶回家怎麽樣，我看你衣食不愁的樣子，而且會說出這種話，你應該不是那種打老婆的人吧？”
梅洛的臉頰似乎還沒有消腫，說起話來有些含糊。
“那可不行，世上還有那麽多美麗的花，我何必把自己拴在一棵樹上？”
面對梅洛的挖苦似的玩笑，路葉報以回擊。
“也是啦，像你這樣有錢人怎麽看得起我這種賣身的女人。”
“沒有哦，我發誓，騙人的話不得好死。”
聽到梅洛這番話，路葉幾乎是下意識地反駁。
仔細想想吧，大部分的童貞男會看不起小電影裏的女演員嗎？
不排除有那麽一部分人會。
但那幾乎都是他們在完事了進入聖賢狀态之後……甚至會惡狠狠地删掉小電影。
不過就路葉所知，大部分删掉小電影的人會在幾天之後又悄悄地下載回來，幾分鍾之後再次删除……
人類就是這麽謎一般的生物。
雖然梅洛不是小電影的女主角，但在萊登，風俗業是合法經營的，就算是以私人性質的也行，隻要不是出于某一方的強迫行爲，甚至可以收到法律的保護。
笑貧不笑娼，救急不救窮。
與好吃懶做、喜歡來快錢的人不同，有些人僅僅是爲了活下去。
這個世界在路葉看來有些不大公平。
爲什麽呢，明明大家都沒有做錯事情……
可在某些人能幸福地窩在沙發中，享受着溫暖的餘韻。
而另一些人卻遭受着苦難，過着悲慘的生活。
來到這個城市之後，見識了各式各樣的人，路葉才發覺自己以前是生活在多麽安逸的環境裏。
有溫暖的房子。
有家人的陪伴。
有老師的教導。
有從小玩到大的死黨。
并且從來沒有爲了生計發愁過。
現在想來，這一定是自己的福音。
真是奇妙。
人類就是這種在失去了之後才懂得可貴的生物。
不，正确來說，應該是失去并比較了之後，才懂得擁有的可貴。
“好啦，我開玩笑而已，你别當真啦。”梅洛大大咧咧地說，“不過就我這些日子的經驗，我發現男人有時挺奇怪的，明明是給我介紹了這個‘工作’，但又有人勸我從良，而且還是在完事後……”
路葉沉默了。
男人兩大愛好：拉良家婦女下水，勸風塵女子從良。
女人兩大愛好：和窮人談錢，和富人談感情。
其實這不難理解，就跟漫畫的套路一樣。
最初是勇者打魔王，但漸漸地人們審美疲勞了，就出現了魔王才是正義的一方，或者魔王跟勇者談戀愛之類的反套路劇情，可是這種劇情一旦變多，那麽傳統的勇者打魔王這種傳統的王道劇情又會火起來……
其實本質上就是找樂子啦。
“我們到了。”梅洛說。
前方就是墓園，位于這片在夏天時一片翠綠的郊外。
“慢點……”
路葉攙扶着老婦人下車。
他們來到一座稍顯老化的墓碑前。
路葉和梅洛識趣地離開了，去旁邊聊天。
總得給老兩口一點私人空間不是？
“又一年過去了，明明昨年我還能自己一個人來的，這麽看來我也快了吧。”
老婦人将那幾束白菊輕輕地放在墓碑前，連帶着還有一封信。
“那麽再見。”
老婦人轉身離去。
那簡單得像是寒暄的語言，就像是在街邊碰到了一個熟人一樣，隻是打打招呼而已。
因爲正如老婦人所說的那樣，回歸黃土之後，兩人終會“再見”。
所以也并沒有什麽過多的話語，因爲心中的思念已經通過文字表達出來了。
“這麽快嗎？”
看着僅僅呆了兩分鍾不到的老婦人，路葉有些吃驚。
老婦人呵呵地笑。
“是呀，我都這把年紀了，雖然有一肚子的牢騷，不過覺得還是當面對着那家夥發出來比較好。”
回程的路上，初冬的陽光從東邊的山丘升了起來，帶來些許溫暖。
從這裏可以眺望到港口的海面，那裏軍隊的船隻正在調動着。
“打一場打不赢的戰争，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那些大人物能從軍費裏抽出來一點點給我啊。”
梅洛抱怨道。
她的想法有理可循，既然都打不赢，幹嘛還要浪費那個錢呢？
“不過就算不用來打仗，那些上等人也肯定會把錢私吞了的。”
路葉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
“這我知道啊！不用你提醒！發個牢騷不行嗎？”
“行！我也想要錢啊！”
路葉立刻改口，錢嘛，誰不愛呢？
聽着兩個年輕人說話，車廂裏的老婦人仿佛小憩般輕輕地合上了眼。
微風卷過蒼涼的墓地，将那封信吹向天空，黃色的信紙在風中飛舞。
【記得小時我借你的新玩具弄壞了它】
【我想你會打我】
【但你沒有】
【還記得年少時我拉你去海灘你說會下雨真的下了】
【我想你會說“我告訴過你”】
【但你沒有】
【你還記得那次我同那麽多家夥調情讓你吃醋而你确實這樣了】
【我想你會離開】
【但你沒有】
【你還記得那次我把草莓派吐得滿車毯都是】
【我想你一定會揍我】
【但你沒有】
【還記得那次我忘了告訴你那舞會是正式的你穿着牛仔褲出席】
【我想你會甩了我】
【但是你沒有】
【是啊有那麽多事你沒有做隻容忍我】
【鍾愛我】
【保護我】
【有那麽多事情我想爲你做等你從戰場歸來】
【但是你沒有】
信出自于《但你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