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望捏着手上的硬币,端詳研究了半響,他忍不住看向夕,問道:“這……怎麽辦?直接咬?”
夕趴在石頭上,耷拉着耳朵,眼皮都懶得擡,“咬。”
戚望一橫心,對着手上硬币一口咬下,并沒有想象之中的硌牙,在接觸到的一刹那,硬币頓時化開,甚至都不是液體的模樣,而是成了一團生機勃勃的霧氣,順着戚望的口鼻一絲一縷進入。
一股從未體驗過的細胞歡快感遍布全身。
仿佛全身上下都被清水洗刷,一切污垢雜質盡被洗去。
無比空靈!
戚望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血肉充斥着異樣的活力,特别是左臂處,更是傳來陣陣暖流,綠霧在斷臂處彙聚升騰,有一縷縷血肉經脈正在生長,就仿佛那日分身第一次出現時的重生之感。
“這……”
戚望發現了另外的異狀,他的五髒六腑在此刻,仿佛脫胎換骨,尤其是心髒,跳動變得極慢,但每一次跳動都無比沉重,充滿力量感,因此原因,全身血液仿佛打了一針強化劑一般,流淌的更爲奔騰迅速,甚至能夠嘩嘩聲音。
夕擡眸看了一眼戚望,幽深目光似乎直接穿透了身體看到了他的體内。
“果然如此……”
夕嘴角一扯。
戚望聽到了夕的聲音,頓時問道:“什麽意果然如此。”
夕本來不欲搭理他,但轉念一想,生怕這家夥再來纏着自己,所以隻能淡淡道:“我才和你說過,星河币是由宇宙空氣中提煉出來的,換句話說,這才是真正的,星海萬族們呼吸的空氣,或者說你們地球上意義中的“氧氣。”
獨臂青年愣住了。
夕眯着眼睛,似笑非笑,說道:“我就給你說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吧,你們地球人如果放到宇宙裏,即使是最正常的普通人都能輕松擁有上千年的壽命,這無關修爲強大,純粹是血統原因,在星海萬族之中,人類的血統屬于偏下,但還不至于墊底,可你們現在這區區幾十年的壽命,卻是在萬族最底層!”
夕指着四周,笑容變得恐怖:“在這地球上,你們災變前的壽命隻有短短百載,大部分卻隻能活幾十年,你知道爲什麽嗎?”
戚望被它的笑激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夕的神色詭異:“你們的文明一出生就告訴你們,氧氣乃是萬物之源,無論人和動物都需要呼吸,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所謂的氧氣,卻是一種慢性毒藥?正因爲吸食了這種有毒氣體,才導緻你們的壽命銳減至幾十載?”
戚望隻覺得五雷轟頂,呆滞在原地。
什麽?
氧氣居然是慢性毒藥?
人類賴以生存的氧氣,居然會是毒藥!?
人類沒有食物,可以存活一禮拜甚至更久,人類沒有水,可以支撐三五天,但是人類沒有空氣,短短幾分鍾就會死亡!
但這個時候,突然有個怪物跑出來告訴戚望,氧氣其實是慢性毒藥!需要幾十年才能殺死你!
颠覆!
又是一次嶄新的颠覆!即使是心志堅定如戚望,此刻也陷入了極端的自我懷疑中。
在科技時代,突然出現了古籍中的能夠上天入地的強大人類,戚望接受了,在災變時代,戚望見到了來自民間傳說中怪獸,他也接受了。
即使是地心之内存在另一個世界,有着無數生命和另一個人族,戚望依舊接受了。
但現在。
接受不了!
開什麽玩笑!
氧氣是毒藥?
夕伸出爪子扒拉着臉頰,随意道:“我早就和你說過,這世界藏着無數秘密,遠比你想象的複雜,就比如爲何你們人類傳承斷絕,竟然都不知過往?曾經的你們,可是強大到能夠将無數種族和九蠻一起趕進地心!如此強盛的文明,怎麽會突然出現斷層?甚至連蛛絲馬迹都沒留下?”
“再比如這氧氣又是如何出現的?你們人均千年的壽命,居然因此縮短成了百載,這背後真沒什麽隐情?隻是天災?”
“我敢肯定,這氧氣絕對和你們的文明斷層有關系!在遙遠以前,你們人類以偏下的血統卻能站立在萬族之巅,很大程度上依賴你們對于人身小天地的挖掘,你們曾經有一脈極其離譜且強大的秘法,是有關呼吸納引方面的,修行此脈的強者,随手便可把玩星球,摧毀星系,無數宇宙文明國度都隻能在其面前匍匐顫抖。”
夕咧嘴一笑:“我說的已經夠多了,戚望,現在的你還是别想那麽多,把面前的難關熬過去吧。”
頓了頓,夕甩了甩頭,伸了個懶腰,“我對你們人類的事情不感興趣,我隻想早日成爲仰星級,然後盡早離開地球,前往真正的星河闖蕩。”
戚望呆呆的用了好久才把震顫心神平複,他下意識的看向左臂,一條嶄新、白皙如初生嬰兒般的手臂長了出來,大小和之前的并無區别,唯有顔色和肌肉的柔軟程度截然不同。
戚望嘗試着捏了捏拳頭。
無力!
這條初生的手臂,甚至比災變前的左手還要弱小,因爲這純粹是新生血肉,沒有經過鍛煉和生長,有着完美的可塑性,同時也無比孱弱。
戚望深吸一口氣,抛去心中所有念頭,此時此刻,即使地覆天翻也和他無關了,隻有先活下來,他才能去考慮更多!
戚望咬緊牙關,看向夕。
夕淡漠道:“準備好了嗎?這很有可能是你最後一次看見我!不過你放心,你若身死,我不會提煉你體内的原初病毒,畢竟曾經并肩作戰過,總歸得讓你有個好的結局。”
戚望臉龐微微抽搐,都這個時候了,夕想的居然還是他體内這點原初病毒的事。
“來!”
戚望咬牙道。
夕當即張嘴,吐出一團極端濃郁,甚至就如同火焰般燃燒升騰着的原初病毒,它立馬如附骨之疽般纏上了戚望新生的左手。
“轟!”
原初病毒刹那暴漲,如一團妖火,瘋狂炙烤升騰。
戚望隻感覺左手像是被萬千鋼針穿刺而過,且還是燒的通紅,這種極緻的痛苦不亞于他經曆過的任何一場堅絕戰鬥,除了肉體的痛楚外,他的精神在這一刻被拖入了無底深淵。
沉淪!
堕落!
外界極緻的痛苦和這裏永恒的溫暖形成強烈對比,讓人甚至都不願再多回想一秒之前的恐怖。
夕看着那個右手緊緊掐着左手,跪倒在地,一張腦袋已經埋在地上的抽搐男子。
原初病毒的洗禮,對于精神而言,更多的是肉體上的摧殘。
爆發和洗禮,是兩個概念!
洗禮之下,即使精神能熬過,可肉體一旦撐不住依舊隻有死亡一途,而爆發的時候,精神上能夠扛下熬過,則肉體無憂。
在地心世界,爆發比洗禮恐怖!
所以才會有秘法的出現,讓地心生物能夠借此掌握原初病毒而不至于爆發,畢竟精神方面的沖擊是沒辦法防禦和提升的,但肉體一塊,隻要秘法夠強,天賦夠高,就可以防患于未然。
果不其然,半個時辰後,趴在地上的男人霍然直起腰,雙眼通紅,牙齒咬得嘎吱作響。
“這麽快就掙脫了精神束縛?”夕微微一驚,但一想到他已經熬過了兩次病毒爆發便釋懷,相對于洗禮,爆發時對于精神的摧殘才叫可怕!
戚望連兩次爆發都經曆過了,這對他而言問題不大。
現在重要的就是肉體的洗禮了。
戚望右手死死抓着左臂,孱弱的左臂在原初病毒的侵蝕下迅速變得幹枯,随後又飛速膨脹,其上血肉一次次炸開,血肉模糊。
每一個細胞、每一寸骨骼,每一絲血肉,都在原初病毒的影響下,如被催生的種子一般飛速長大,到達極限後膨脹碎裂,但又因病毒恐怖的恢複力瘋狂愈合,周而複始。
熬過這洗禮,便能成功!
“夕!”
戚望的聲音都是從牙縫中擠出,“還要堅持多久!?”
夕漠然答道:“不知道,所有生物對于原初病毒的适應力都不一樣,地心之中,甚至出現過短短三分鍾就經曆過洗禮的,也有堅持了整整七天都還是失敗的,這種洗禮,更類似于天賜,隻有少部分的幸運兒才會被眷顧。”
從剛才爲止,戚望已經苦熬了半個時辰!
除了要忍受鑽心的疼痛外,他還隻能眼睜睜看着血肉一次次爆裂再愈合而無能爲力,他沒有任何辦法,血肉一旦撐不住,就是失敗!
熬!
苦熬!
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真正的度日如年!
連戚望這等經曆無數的成年人都如今難熬,那地心之内的種族生物,它們從一出生時就得接受這種考驗,成功率又是多少?
夕即使不說,親身體驗過的戚望也能想象到那種慘狀。
鮮活的生命,剛一出生便死于非命!
十一年前也是如此!死神的鐮刀一揮就帶走了幾十億人類的性命,留給剩下的人類無盡悲痛。
原初病毒究竟是極緻的力量,還是最爲恐怖的滅絕?
地球上的原初病毒極大可能是人爲的,那地心的原初病毒又是從何而來?天災嗎?
還有夕所言的氧氣。
地球生靈,真的被一隻無形大手操控着生死嗎?
不,不應該這樣的!
青年踉踉跄跄的從地上站起身,他右手松開,左臂緩緩舉起,一寸寸血肉崩裂爆開,隻可見充滿裂紋的白骨手掌逐漸捏起。
“我要活着!我必須活着!我一定會活着!”
戚望竭盡全力,以孱弱的白骨手掌捏拳,重重砸向邊上的樹幹。
“彭!”
本就布滿裂紋的白骨手臂這一次直接炸開,四分五裂。
但下一瞬,斷臂之處,無數猩紅能量飛速交纏彙聚,一條血紅色的骨頭形成,骨節之上密布着詭異而玄奧的奇異符文,一條條紅色絲線急速蔓延交錯,勾勒形成血肉、經脈。
一條猶如鮮血中浸染着的強壯左臂,出現在空氣中。
所有的紅色氣流,瞬間内斂。
戚望再次朝着先前的樹幹轟出一拳。
一聲輕響,樹上樹葉都未曾晃動。
下一瞬,樹後的所有樹幹、灌木、碎石、乃至于地面,都在此刻像是被一條巨龍碾壓而過,轟然巨響中形成層次分明、直通數十米的地痕。
戚望緩緩收回手臂,眼前的樹幹,土崩瓦解,竟然碎成了粉末狀。
“竟然真的成功了。”夕碧藍眼睛閃着異彩,它喉嚨微動,聲音于平常不太一樣,透着古樸的轟隆之感,一字一句,肅穆沉嚴:“夕之白初,恭祝道友跻身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