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望和麻滿約定了明天的日期,随後便挂斷電話,他坐在房間裏閉目良久,再次睜開後,眼中是銳利的鋒芒。
獨臂青年簡單收拾了衣服幹糧,坐在陽台上,默默的遙望遠方。
往日歲月,幕幕種種,皆是在腦海中接踵而至,他依稀記得年幼時在人群中和父母走散時的恐懼和驚慌,那等末日亂世之中,若非林延救下了他,哪有今日戚望。
所幸遇上了林延,他才擁有了一個不愁吃穿的童年,逐漸長大成人。
災難來臨之際,林延将自己的女兒托付給了自己,随後沖上了牆頭,迎着千萬獸潮,和昔日戰友們爲整個桐洋市的人類争取一分一秒的時間,可即使如此,戚望還是沒能遵守和林延的約定。
林年酥感染了。
一個高等身體素質,年紀輕輕,本該是被各方給予厚望,競相争取的人才,可卻從到達雲煙市的第一天起就外出荒野獵殺,因出色實力加入了高橋小隊,時時刻刻拿命去拼,拿命掙錢,所做的隻是爲了一月一針,價值百萬的抑制劑。
戚望那段時間甚至都不敢回雲煙市,他害怕看見那個骨瘦如柴的妹妹。
那會讓他自責的難以呼吸,痛苦萬分。
自成爲強化者至今,他在鬼門關前走過數次,他迄今爲止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替那個女孩争取一線生機,這是他的執念,也是他拼搏的動力,這個念頭無時不刻不讓他咬牙在拼。
所以面對夕的蠱惑時,他明知是錯的,依舊同意了!
可是在強化者陵園再次碰見張葉雄,碰見張康時,戚望的内心産生了動搖,這些人無一不是和林延一樣,時刻爲了人類而戰。換句話說,戚望的命,萬千人類的命,都是由林延、張葉雄、張康這些人給的!
沒有林延當年的援手收養,養育之恩,沒有張康的及時到達,一刀立劈雙頭地獄犬,哪還有戚望,哪還有林年酥?
而現在。
戚望背負着一個讓他甚至都直不起腰的秘密——年獸,夕!
這個劃時代的恐怖異獸!
戚望是在賭,賭它不會危害人類,賭它真的如它自己所說,隻爲了追逐強者之路,可若是它說的是假話呢?可若是出現了變故呢?
一個來曆莫測,手段離譜,進化速度駭人的異獸,該怎麽處理它?
它會不會成爲人類災變以來,最大的浩劫!?
若這一幕真的發生,戚望作爲第一位接觸它,卻沒有及時上報的人類,又該背負怎樣的悔恨和罪孽,會有多少人類因他而死去,這種結局,他真的承受的起嗎?
可讓他拿妹妹活下去的希望,去換這也許會發生的事情,他同樣煎熬,備受折磨!
因爲他不惜放棄價值高昂的憎惡屍體,因爲他将張康妻子安葬,所以張康覺得正是因爲有戚望這一類人,才使他覺得至今爲止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都是正确的。
可若是張康知道了戚望隐藏的事實呢?
若是真的因戚望一己之念,連累無數人類,甚至迎來不可挽回的浩大劫難呢?
寂靜無聲中。
獨臂青年突然輕聲念道:“強者心境,永無所懼!”
“如遇強敵,心有可畏可懼不可怕,但若心存後退、放棄回頭之念,則有死無生!”
“刀斬肉身,心斬靈魂!”
獨臂青年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戚望,你何需煩惱,何需擔心,何需恐懼?”
“我,戚望,當應無敵!”
“我之心境,當應無敵!”
“若是真有那一日,該當我戚望一刀斬破所有魑魅魍魉!”
戚望的漆黑雙眸中,有着比刀劍還銳利,還可怕的光芒在凝聚:“曾有劍士,第一次握劍便知曉自己會是将來的劍道魁首,天下無敵,那我戚望,爲何不敢作此想?”
“我自己相信我能做到,所以我才會做到!”
無人知曉,在一個個深夜中,有一人的意志和心念,以極快的速度蛻變升華,待到他真正擁有無敵之念後,便是真正的舉世無敵到來之時。
—— ——
第二日。
别墅四樓,從打坐中醒來的戚望走下樓,郝春曉準備了一桌子美味佳肴,戚望簡單吃了一些,平靜說道:“郝經理,我要去趟古研究療養院。”
郝春曉不明所以,但立馬應下,同時悄悄給孫遊發了條信息。
狠人林七現在可是他們的座上賓,容不得一點疏忽,特别是這種和其他勢力扯上關系之事,若是一不小心被古研究挖了過去,她郝春曉還指不定被孫遊怎麽破口大罵。
吃完飯後,郝春曉充當司機,帶着戚望前往古研究療養院,
半個時辰後,兩人抵達了古研究。
才下車,戚望就見到了站在門口的孫遊和麻滿。
“哈哈哈,林兄弟,你怎麽來了?”孫遊把手上的煙蒂丢在腳下踩滅,大笑招呼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麻滿,古研究杭區分部的主管,是我多年的好友,我湊巧上他這裏叙叙舊,沒想到還能撞見你。”
麻滿不留痕迹的翻了個白眼,郝春曉也是尴尬一笑。
戚望對這拙劣的演技隻是淡淡一笑,朝着麻滿點頭說道:“麻主管,在下林七,和戚望是故交,受他所托今日來訪,還恕在下打擾了。”
麻滿連連擺手,笑呵呵道:“不打擾,不打擾,既然是戚望朋友,那也自然是我麻滿朋友,更何況林七小友能來訪,應是我這小地方蓬荜生輝了。”
雙方寒暄幾句便往裏走,麻滿喚來一人,遞上一整疊紙張,由一身白衣的院長在旁詳細叙說解釋,同時他們也遠遠見到了坐在院子裏的白衣女孩。
孫遊故意落後一步,對着郝春曉小聲問道:“那女孩是誰?剛才麻滿提到的戚望又是誰?”
事關林七,由不得孫遊不緊張,他最近可是挖空了心思想要将戚望拉入組織,但後者一直在修煉,無從下手,沒想到麻滿居然捷足先登,能先和戚望搞上關系。
兩人是朋友不假,但若是被麻滿将人搶去,孫遊還是得氣的跳腳。
郝春曉對那位分部天才當然還有印象,頓時答道:“戚望是我們杭區分部的一位天才,古研究成員,前端時間進入戰争學院了,而那女孩就是他妹妹。”
頓了頓,郝春曉還補充道:“對了,我還想起戚望和這林七确實有交情,他當初和商會的二級外放經理劉成起沖突,發展到生死之戰,最初的原因就是因爲替戚望出頭!”
孫遊一皺眉,再一瞪眼。
“乖乖!”孫遊立馬打開腕表,以他的權限,在聯盟内搜索戚望兩字,很快就跳出了無數信息。
孫遊用力一拍腦袋,罵罵咧咧道:“他娘的,這就對上了!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我說麻滿怎麽天天縮在這裏守着個小姑娘,把她當祖宗供着,我還以爲是他私生女或者哪位甲級強者養的情人,沒想到居然是因爲這戚望!”
郝春曉一頭霧水。
孫遊虎着臉,轉頭瞪着郝春曉,“當時怎麽沒把這戚望搶過來?”
郝春曉小聲說道:“主管,我當時上報過了啊,但是他在吐納術上的天賦極差,還是你批複的不予争取!”
孫遊一愣,摸着半邊臉頰狐疑道:“啊?有這事嗎?是我批複的嗎?”
郝春曉委屈點頭。
富态中年人用力咬牙,後悔的直拍大腿:“虧大發了!杭區這兩年真是見鬼了!妖孽一個接着一個的蹦!這也就算了,怎麽好事都還讓麻滿這老小子碰上了呢?”
戚望站在遠處,遙遙看着林年酥,聽着邊上院長彙報的各種資料、檢查信息,目前的情況很平穩,一些變化都在意料之中。
年輕人走向院子,孫遊麻滿一愣,但都理智的沒有跟上來。
一男一女在院中對坐。
“你是……”
見到來者,林年酥一怔,圈子本就小的很快就認出了眼前人,微笑道:“我見過你,你是哥哥的朋友,林七對吧?”
戚望笑容溫暖,也不說話,隻是就這般看着他。
四目相接,女孩皺了皺眉頭,不知爲何,她總覺得眼前人的目光非常熟悉,熟悉的讓她和記憶中的臉龐逐漸重疊。
女孩的眼睛緩緩睜大。
戚望伸手輕輕捏了捏她左臉,微笑道:“看你過得很好,我就很放心了。”
女孩對這熟悉的親昵動作刻骨銘心,她呆呆的看着眼前人。
一個讓她心神劇顫的念頭浮現,她聲音帶着微顫,輕喊道:“哥?!”
随後,她便見到對面的青年,背對着身後數人,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輕噓,他淡淡一笑,就這般站起身,說道:“好好吃飯,好好生活,天涼添衣,睡覺别老踢被子。”
林年酥看着那轉身離去的背影,露出發自内心的笑顔,用力的招了招手,随後雙手作喇叭狀放在嘴邊,大聲道:“知道啦!”
戚望走向麻滿孫遊兩人,這兩個老狐狸面面相觑,以他們眼力,自然能看出這對男女關系非比尋常,特别是麻滿,心頭更是慶幸異常,一個戚望就足夠讓他把這小丫頭當姑奶奶供着了,現在又來了個林七,他以後還不得把這丫頭當親生的養着。
一行人沿着走廊往裏走,古研究的這個療養所,之前就清空了特地隻留林年酥使用,後來突然出了傑克安這檔子事才開始恢複運轉。
走過前方拐角的戚望停步,遙遙望着遠處一處院落裏或站或坐的三人。
一人坐在院中石凳上,右腳綁着繃帶,邊上放着拐杖,而他對面則是仰躺在太師椅上的微胖青年,邊上的銀杏樹上,有一銀發婀娜女子雙手抱胸,靠樹而立。
随着一行人的出現,院中的三人也同時看了過來。
麻滿、孫遊都是熟面孔,所以三人的目光很快就停在了那一襲黑衣的青年身上。
戚望平靜的與三人逐一對視。
他最後望向了那一頭銀發,盛世絕顔的冷豔女子。
女子緩緩皺起了纖細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