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看到印章上爆發出來的文字烙印,心裏又是一陣無語。
毫無疑問,龍傲天又在曲解聖人經典。
但看到印章爆發出來的力量,跟儒家氣息根本沒有半點關系,蘇文就知道龍傲天的的确确隻是在附庸風雅,而且還是老樣子,繼續搞錯了。
面對一位降臨菩薩,龍傲天絲毫沒有懼意,反而更加興奮。
他與人族超凡者已經交手多年,但還是第一次遭遇到佛門超凡者。
對方展現出來的力量,是克制他,以及他族群的力量。
但雖說是克制,但總感覺對方的力量不如儒家那麽浩瀚正大,全方位的克制,隻能克制一點點。
這倒不是說對方不強,而是對方大道途徑,似乎并不圓滿,所以對龍蝦族的壓制并不徹底。
龍傲天也想從對方殘缺的大道了解到更多,所以眼神裏充滿期待。
聚賢菩薩面色凝重。
他所凝聚的是鎮魔手印,威力無窮。
可這個鎮魔印,竟輕松被破掉。
來自異域的強者,果然厲害!
聚賢菩薩緩緩後退,與龍傲天拉開了數十步。
“汝便是龍傲天?”
聚賢菩薩開口問道。
他兩手卻是不停做捏印推演之狀,似乎在窺視龍傲天身上的秘密。
“不錯。”
龍傲天笑着應了一聲:“怎麽不動手了?是怕了我不成?”
“放肆!”
聽到這話,聚賢菩薩還沒說話,可青獅羅漢便勃然大怒:“你敢冒犯菩薩,不怕佛法鎮壓嗎?”
“佛法?從沒聽過,若指你們這些能力,那也算是見識過了,不過如此,不過爾爾。”
龍傲天直言不諱:“與儒家博大恢弘的學問比起來,可就差太多了,小道而已。”
“你……”
青獅羅漢見龍傲天如此诋毀佛法,頓時大怒,便要作獅子吼,給龍傲天一個難忘的教訓。
“青獅,不可動怒,有傷道行。”
聚賢菩薩輕輕一聲,便安撫了青獅羅漢的怒火。
“謹遵尊者教誨。”
青獅羅漢低頭說道:“此獠不懂佛法精妙,故而輕慢佛法,是他愚昧自恃的緣故,貧僧不應因此而動怒。”
“善哉。”
聚賢菩薩微微點頭,說道:“龍傲天,我佛門佛法無邊,斷不是汝之可以輕慢的,更不比儒學差,兩者同是大道,隻是儒教入世救人,佛門出塵渡己而已。”
“聽起來,還是儒家好一些。”
龍傲天冷冷一笑:“跟儒教比起來,你們佛家有些小家子氣了。”
“此言差矣。”
聚賢菩薩一臉認真地說道:“世人愚昧,豈能懂得儒士鴻鹄之志?儒家所爲,不過是在竹籃打水,緣木求魚,水中撈月而已。”
“……”
蘇文看着聚賢菩薩和一臉不以爲然的龍傲天,表情一陣糾結。
他可沒想到,兩人明明都打起來了,可卻忽然停下打鬥,開始讨論佛、儒兩家的理念優劣,心裏冒出荒謬的感覺。
“就算要争論,也是找我争論才對吧……”
蘇文在心裏吐槽。
他終究是青山書院的弟子,是名正言順的儒家子弟,如今身上還有個青山書院代副山長的職位,若聚賢菩薩真想找人探讨儒、佛之間的差異,也應該找他,而不是找一個隻會歪曲儒家經典的家夥。
“異端邪說!”
龍傲天勃然大怒。
他奉聖人言行爲圭臬,并且按照自己的理解,在龍蝦族裏推行了上千年,自覺收獲良多。豈容聚賢菩薩诋毀他心中信仰的大道!
“既然你覺得佛學比我儒學強,那就比劃比劃!”
龍傲天頓時上了頭。
“看看究竟誰是水中月,木上魚!”
龍傲天大鉗一揮,瞬時身上的衣袍發生了變化,一身皮甲戰衣變成了儒衫正冠,大鉗也變成了手臂,除了臉黑了一點,看上去就是個正派的儒家儒士。
“子曰:有朋至遠方來,揍他娘的!”
龍傲天一聲咆哮,揮動寬大的衣袖朝聚賢菩薩臉上砸了過去!
“南麽!”
聚賢菩薩兩手輕輕捏了一個寶山印,随着一聲輕喝,一道無形的屏障便擋在他和龍傲天之間。
“轟!”
兩人力量相撞,發出一聲旱雷般的沉響,周圍風沙大作,天地變色。
“呸,呸!”
冷不防之下,蘇文嗆了一嘴沙子。
他往後又急退了一大段距離。
龍傲天被聚賢菩薩的言行激怒,此時是拿出了真本事,一時間殺氣縱橫。
在場的所有僧侶中,除了青獅羅漢還能湊近幫聚賢菩薩分擔一點壓力,其他人都搖搖欲墜,别說靠近幫忙,就連自保都做不到,不得不像蘇文這般,不斷往後,與交戰的兩人拉開距離。
蘇文環視四周,見僧侶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聚賢菩薩和龍傲天身上,心神一動,便想逃走。
解方此時卻出現在他一旁,皮笑肉不笑地一聲:“蘇先生,你不會想離開的,對吧?”
蘇文看到解方來到了身旁,便意識到悄然離開的可能已不存在。因爲解方的話很快就引起了周圍僧侶的注意,幾個大和尚悄然靠近,停在蘇文周圍。
甚至還有兩名僧侶靠近了賽虎。
賽虎看着身邊的和尚,連連搖頭,聲音出現在蘇文腦海裏:“你看這些家夥,連一頭驢都這麽警惕!”
“他們又不會吃了呢,僧侶和尚們,都是吃素的吧?”
蘇文問了一句。
“開什麽玩笑!”賽虎怒氣沖沖:“誰說他們隻吃素,他們都喝酒吃肉,快活得很!”
“……好吧。”
蘇文先是一愣,但很快釋然。
畢竟在他認知的世界裏,和尚一開始也是葷腥不忌的,隻是後來才慢慢多了規矩。
這世界,可沒有這麽多的規矩。
蘇文很是和氣地問道:“聚賢菩薩指名道姓找我,是因爲解先生的緣故?”
“當然沒有,聚賢菩薩神通廣大,自有妙算。”
解方否認說道:“不過嘛,你的名頭,的确是我傳到菩薩那去的。菩薩有‘知命通’這門神奇能力,能看到一些未來命運,可以預言一些事情。”
“關于我命運的那些,都是解先生做的局吧?”
蘇文納悶一句:“我自問沒得罪過解先生,就連名字,也是今天才知曉,先生如此坑我,卻是爲何?”
“哈哈……”
聽到蘇文無辜的話語,解方卻“哈哈”笑了起來:“蘇文啊!我跟你可沒有私人恩怨,也不存在坑你的想法。”說到這裏,解方聲音忽然一沉:“可我們大燕國的呂谌呂大詞宗,可是被你害死的吧,旗亭畫壁,你算是出了大風頭,卻是毀了他的晉升之路,害死了他!我身爲燕國人,自然得爲他做點什麽。”
“就這?”
蘇文聽到這話,也是笑了起來。
呂谌之死,對外宣稱是被人殺死,所以知道真相之人少之又少。
但解方能知道這麽多内情,那就意味着,他至少是個局内人,呂谌、王辭之的謀劃,說不定都有他參與。
在這兩件事上,無論蘇文,還是整個大梁國,都是打實的受害者,兩事處理不當,都會帶來難以預測的後果。
而參與此事的燕國人,此時卻以受害者的身份來讨公道,這讓蘇文如何不憤怒。
“這狗東西……還讓佛門針對我!”
蘇文心裏殺意濃郁,可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翻臉的迹象。
“縱橫家果然善于颠倒黑白,若我與你辯解,自然也是辯論不過你,誰都知道,縱橫家巧舌如簧,我一個小小的儒士,自然不可能是你的對手。”
蘇文淺淺一笑說道:“隻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他擡手指向前方,指着龍傲天說道:“你說我會給佛國帶來災難,又讓聚賢菩薩相信了這一點。”
“但聚賢菩薩和青獅羅漢都清楚,整個佛國将來也弄清楚,正是因爲你的緣故,把我引到佛國,最終給他們帶來災難,最後知道了真相的佛國,将會對你怎麽樣?”
說到這裏,蘇文又停頓了一下,擦去臉上的沙塵,繼續說道:“當然,隻要往關内一躲,你就能避開佛國的怒火,可是……你跑得了不假,可燕國呢?燕國百姓,可跑不了吧?他們能承受得了佛國羅漢、菩薩,羅刹和夜叉們的怒火?尤其是羅刹和夜叉,我聽說他們的途徑駁雜不純,因而力量偏向黑暗途徑,嗜血好殺,需佛法鎮壓心中狂躁。若這些超凡者前往燕國尋仇,燕國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平息你引發的災難?”
“哈哈哈,你果然牙尖嘴利,之前聽人提起,你隻逞口舌之能,便險些讓謝靈蘊失控,果然有點能力。”
“謝靈蘊?”解方提起此人,蘇文忽然便擰緊了眉頭。
“原來……内廠被滲透了啊!連這等小事都被弄得清楚,看來内廠都成篩子了!”
蘇文心裏暗暗吐槽。
當初他在山洞裏險些把謝靈蘊說崩潰之事,隻有他和南宮知道。
但後來他寫成了報告,南宮又添加了此事進去。本意是讓内廠高層注意到,蘇文或有縱橫家和名家的天賦,可以引導蘇文往這方面發展。
蘇文後來并沒有像南宮所期望地那般發展,但這份文件,卻被保留了下來。
而最後……這份文件的内容,連解方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