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水底淤泥中的蘇文心裏苦笑不已。
地支将坤羅大單于即将出現的消息告知他後,蘇文當即意識到,不管往哪個方向逃命,都可能會被發現。
所以他龜縮在河底,沒有活動。
隻是随後而來的冰火兩重天,也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隻是沒想到的是,龍傲天竟然會找到這裏。
“他是發現了我的氣息,還是過于倒黴,才會出現在這裏?”
蘇文心裏暗暗尋思。
坤羅大單于和老薩滿都沒能發現他藏在河底,若不是龍傲天及時出現,坤羅大單于說不定此時已離開這地方。
“不可能是巧合……”
蘇文仔細一想,便将僥幸的可能徹底舍棄。
一定是龍傲天悄然在他身上做了标記,才會如附骨之疽般陰魂不散。
“那又怎麽樣,趁他們拼命的時候,我遠離這是非之地!”
蘇文馬上就拿定主意。
他決定不摻和龍傲天與坤羅大單于的戰鬥。就算他想參與,也是有心無力。
幹涉了三個高格位超凡者的命運所帶來的反噬是持續的,後續的反噬,地支也無能爲力,無法将其分擔到金坷垃和謝勳身上。
壓制身上的傷痛,已經用盡他全部力量,再次幹涉兩人的命運,他做不到,刻刀也一樣做不到。
“蘇文,就這樣走,不妥吧?”
隻是蘇文從淤泥中鑽出來,往河流上遊潛行之時,他腦海裏便響起了龍傲天的聲音。
“……果然!”
龍傲天聲音一出,他便知道,對方肯定是在他伸手動了手腳,輕而易舉地找到他的位置。
隻是不知爲何,明明知道了蘇文的位置,龍傲天并沒有将其告知坤羅大單于。
“是了……他受傷不輕,也清楚坤羅大單于殺我之心堅決,而龍傲天絕不允許他人殺掉我,所以便隐瞞了下來,準備對付完坤羅大單于後再處理我……”
蘇文在心裏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他不由一陣苦笑。
他覺得,被暴怒的坤羅大單于殺死,說不定還是一件輕松之事,他可以從容複活。
可落在龍傲天手裏,說不定會被關回母巢,從此不見天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怎麽辦……”
蘇文仔細一想,便從水下浮現,身體一閃,落在了岸邊。
此時龍傲天與坤羅大單于已交手了幾個回合。
坤羅大單于的秘術被龍傲天破解。
但他付出了一點代價,一條黑色的長須的力量耗盡,化爲了灰燼。
随後坤羅大單于又使出了秘術,都是超凡物品裏儲存的能力,并沒有消耗他額外的力量,所以看起來也十分從容。
但看到蘇文從河底鑽出,他還是眼皮一跳,情緒激動了幾分。
他的神識明明掃過這地方很多次,甚至還建起了堰塞湖,也沒發現蘇文蹤迹,可想不到的是,蘇文就藏匿在不遠處,若蘇文不主動現身,他還真發現不了蘇文的氣息。
“這小子……難道深藏不露?”
坤羅大單于神色陰晴不定。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多想了。
蘇文身上的秩序之袍釋放出來的氣息,還是被他敏銳捕捉到。他便認定,是這一件禁忌物隐匿了蘇文的氣息。
蘇文自然不會主動爆料,告訴坤羅大單于秩序之袍隻是他的手段之一,他自身的秘術,地支,甚至連刻刀都爲他提供了庇護,幹擾了坤羅大單于和老薩滿對他定位。
“不,他就是個史家的序列二,唔,他還有其他文脈,但都十分低級,彙總起來,算是二三流的超凡者,但對我來說,無法造成影響。”
坤羅大單于心裏做出了判斷。
可判斷一出現,他便迅速推翻。
他能感知到蘇文利用超凡力量幹擾了他的晉升,也幹擾了他與龍傲天之間的戰鬥。
他還對蘇文的秘術使出了詛咒,眼下蘇文的文脈上還有彌漫的血氣,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有更高級的禁忌物,也有幹擾我發揮的秘術……史家途徑,哪怕隻是序列一,我也不應大意。”坤羅大單于心中凜然。
蘇文見坤羅大單于忽然停下了與龍傲天之間的戰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一時間,蘇文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難道在坤羅大參與心裏,他已經是這麽可怕的存在了嗎?
“前輩,我們該怎麽辦?”
蘇文悄然問刻刀。
“當然是跑啊!難道你想跟他拼命不成……這兩家夥都想抓住你……還有!那薩滿回來了!”
“糟糕!”
老薩滿跟坤羅大單于的對話他是聽得到,知道老薩滿去追殺他去了。
如今老薩滿折回,一人對付龍傲天,另外一人對付他,不管哪一個對他下手,他都打不過。
也跑不過。
“隻能再次使用暗影之門了。”
蘇文把心一橫。
短時間裏連續使用暗影之門,風險是極高的。禁忌物的副作用會放大,很可能會把夾死,或者流放到虛無中去。
前者還有複活的可能,後者……
蘇文不敢去想象後果。
隻是跟落在老薩滿手裏相比……蘇文還是決定,冒險使用暗影之門。
畢竟出現危險的概率隻是放大,終究不是百分之百會遭遇這種慘事,蘇文便決定冒險。
“厄運。”
一聲腐朽蒼老的聲音出現在蘇文周圍。
一時間,蘇文感覺膽戰心驚,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爹,你被詛咒了!”
地支警惕地提醒蘇文:“不能使用暗影之門了……”
老薩滿的身影浮現,就站在蘇文不遠處,渾濁的眼睛盯着蘇文說道:“雖然不知你用的是什麽東西,但我透過命運的長河看到了你使用的禁忌物的缺點,給了你‘厄運’詛咒。一旦你使用禁忌物,可怕的後果必然會發生。”
“……”
蘇文遲疑了一下,張開嘴巴想說點什麽,可什麽都沒有說。
攥緊刻刀,他忽然想往自己心口紮一下。
以這樣的手段擺脫三個強橫存在的觊觎,利用“司命”的能力在别處複活,這是眼下困局的最優解。
“這可不行啊……”
刻刀的聲音幽幽響起:“被我殺死,你想複活,可能性不大啊!就算有禁忌物能将你從别處複活,活過來的,可能隻有身體,又或者隻有殘破的靈魂,你可要想清楚了!”
“……媽蛋,那怎麽辦?”
蘇文想了想,覺得換一樣武器也可以。刻刀品秩太高,也不算什麽好事。
“不過……事情也還沒到這麽絕望……”
蘇文收斂自己奇怪的想法,探手到百寶囊裏,掏出一軸畫卷,将畫軸上的封印捏碎。
捏碎畫軸的同時,蘇文也感覺自己的心在疼痛。
這是夏圭送他的最後一幅畫作,其他的要麽用掉,要麽分給了張?和孫野侯,留下的便隻有這麽一幅畫,畫的是一位兵家超凡者,大梁朝的開國元勳之一。
畫作捏碎,這位兵家超凡者便從畫中走了出來,朝老薩滿劈出了一刀!
但這一幅畫似乎有些筆法不對,砍出一刀的時候,帶起來的罡勁竟然有些歪曲,朝蘇文襲了過來!
“啊哈?!”
蘇文一聲驚呼,連忙躲避,地支也激發起一團光芒,将蘇文護住。
盡管這樣,秩序之袍上還是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子,蘇文也感覺胸口一陣疼痛!
“厄運……這麽厲害?”
蘇文頭皮一陣發麻。
他自然清楚爲何會發生這種意外。隻是他想不到的是,老薩滿的能力,竟然連夏圭的畫作都能影響。
幸運的是,厄運隻是改變了畫中人物些許的軌迹,他依舊揮着砍刀朝老薩滿連續發起了攻擊。
老薩滿隻有揮動骨杖,不住格擋,骨杖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細微的豁口和裂紋,看到受損的骨杖,老薩滿渾濁的眼睛裏都要冒出火苗來。
“彭……”
随着最後一擊,武将的身影消失不見。他連番的攻擊,讓老薩滿急退了數十步。
但并沒能逆轉形勢,甚至老薩滿的呼吸都依舊平穩綿長,沒有多少的狼狽之感。
“畫師……可惜畫師的水平很一般,不然這幾刀下來,老夫的骨杖怕是要毀了。”
摸着骨杖上的坑坑窪窪,老薩滿一臉肉疼,但随着他布滿老繭的手撫摸之下,上面的坑窪也随之消失,恢複之前的模樣。
“老子的水平怎麽樣,也是你一個蠻夷能評說的?”
隻是此時,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出現在堰塞湖大堤上,他肩上還扛着一頭小毛驢,毛驢四蹄被捆得牢實,看上去十分滑稽。
罵了一聲之後,夏圭将小毛驢扔在一邊,讓它自行掙脫繩索,看到與老薩滿對峙的蘇文,眉開眼笑:“蘇賢弟,原來你在這裏!”
他又看了龍傲天一眼,怒聲說道:“好賊厮,你偷襲了老子就跑,不講武德!原來是想找我賢弟的麻煩,看我如何收拾你!”
蘇文看到夏圭,也松了一口氣。
想到夏圭說的這一番話,他便明白,龍傲天找他麻煩的時候,竟然先找到了夏圭的原因。
“那個印章留下的氣息……”
蘇文越想越是心驚。還好他把龍傲天送的印章捏碎,不然跑到哪裏,都會被龍傲天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