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林正風望向莫達,朝他投去凜冽的目光。
是生是死,就看莫達此時的态度了。
“黑胡老賊!”
見到林正風開始對老薩滿潑髒水,莫達一下子就明白對方想做什麽。
被老薩滿控制住之後,莫達一瞬間就意識到自己死到臨頭。
然而丘林正風破開了老薩滿的束縛之後,他才得到這一瞬的喘息之機。
機會稍縱即逝,如果他沒能把握好這次機會,死亡便是最好的結局。
可他不想死!
他以最快的速度,向丘林正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吼出這麽一聲,莫達從懷裏扯出一件破爛的皮裘,朝老薩滿甩了出去。
“咦……”
老薩滿看到這件破爛的皮裘,眼神裏透着驚異之色。
他揮了揮手,破皮裘便蒙在他手中的骨杖上。
老薩滿臉上的皺紋慢慢顯現,原本有些挺直的腰杆,又開始佝偻起來。隻是自始至終,他都沒想過要把蒙在骨杖上的破皮裘拿下。
因爲拿不下。
皮裘和他手裏的骨杖,本是配套的禁忌物。都屬于柔然王庭的聖物,骨杖是第一代大單于穿的破爛皮裘,骨杖則是當時大單于的權杖。
初代大單于死後,他的超凡靈性全部依附在生平使用的衣物器具上,使得這些物品變成了超凡物品。其中骨杖和皮裘,更是變成了禁忌物,擁有強大的威能。
據說将初代大單于遺落下來的超凡物集于一身,可以召喚初代大單于的英靈依附身上,給予強敵緻命的攻擊。
隻是無數年來,柔然王庭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原因也很簡單,當年的草原王庭可不是鐵闆一塊。繼任單于爲了拉攏人心,不得不将初代大單于的遺物當成聖物,賜予那些需要拉攏的強大部族。
而草原各部其興也勃,其亡也忽,初代大單于的聖物,輾轉流轉,最終落入誰人手中,那是不得而知的事。
黑胡老薩滿察覺到初代大單于的遺物擁有強大能力的時候,初代大單于的遺物已經在大草原流傳了數十年,他耗費了不少工夫,才收集了骨杖和一雙鞋子。
之後的上千年,他也在極力搜尋初代大單于的遺物,可終究沒能全部将其收集完成,其中最重要的一件破爛皮裘,一直沒有信息。
老薩滿甚至懷疑,此物可能是落在了不識貨的超凡者手裏,将其煉化,提取了其中靈性,徹底破壞掉了這一件破敗之裘。
直到莫達從懷裏掏出了這一件東西,老薩滿才算是确認了破敗之裘的下落。
“原來是落在了須蔔家族手裏……”
老薩滿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搖頭是覺得不可思議,須蔔氏本是奴隸出身,五百年前,柔然與林胡族争奪草原的控制權,吃了一場大敗仗,大單于險些被林胡輕騎包圍,是一名叫須蔔的奴隸背着大單于,狂奔上百裏,幫大單于脫離了險境,最終卻活活累死了自己。
大單于感念須蔔的恩情,便将其全族免去了奴隸身份,還給須蔔的長子官職,充當大單于身邊的護衛。從此須蔔族從此崛起,舉族感恩須蔔的恩情,于是以須蔔爲姓氏。
這樣的家族,怎麽可能會擁有“破敗之裘”這樣的禁忌物?
但老薩滿很快就意識到,如果沒有破敗之裘的庇護,一個奴隸怎麽可能背着牛高馬大的大單于逃出上百裏?
破敗之裘給須蔔提供了力量,也奪走了他的生命,讓他以自己的生命,照耀了家族的前程。
“真是……命運啊!”
老薩滿的腳步也變得緩慢起來。
明明距離坤羅大單于不到十丈的距離,可他卻感覺遙不可及,走不過去。
“此老賊要弑殺大單于,大家還不動手!”
丘林正風又是一聲暴喝,呼喝之間,他從腰間抽下一條鑲嵌滿寶石的腰帶,朝老薩滿抽打過去。
“好家夥……”
看到丘林正風和莫達瞬間就達成了聯盟,共同出手對付黑胡,蘇文心裏震撼不已。
兩人出手之後,蘇文也發現周圍的壓力忽然消失。看樣子,是老薩滿的力量受到了壓制,無法對周圍造成威脅。
蘇文也蠢蠢欲動。他是意識到,僅憑兩人的實力,想攔住老薩滿的可能性不大。
一旦老薩滿成功翻盤,不僅僅這兩人遭殃,他也一樣跑不了。
“我能做點什麽?”
蘇文陷入了沉思。
“見證……”
很快,蘇文便意識到自己的作用。
他已是史家途徑序列二的“見證者”,而此時,他正在見證一段柔然王庭的曆史,而且還是影響深遠的大事件。
“我是‘記錄者’,也是‘見證者’,是可以嘗試做一些影響,施加推動的力量……”
蘇文定了定神,拿出刻刀。他左手淩空虛抓了一下,一卷虛拟的竹簡便出現。
“柔然坤羅大單于六十一年,丙午月……是夜,血月當空,坤羅大單于晉升序列七,‘祖王’,然而雖諸多準備……”
蘇文開始構建記錄文章。
他決定在記錄下坤羅大單于晉升的“失敗”。盡管坤羅大單于還處于艱難掙紮的狀态,但有了史家在推波助瀾,必然會放大坤羅大單于失敗的概率。
隻是史家超凡者能夠預期某件事情朝特定的方向發展,卻并能直接造假,虛構曆史,所以蘇文書寫起他想達到的内容,還是十分吃力。
幸運的是,他手裏的刻刀是禁忌物“巨擘”,哪怕蘇文誇大其詞,它也能讓這些内容穩定下來。
比如說蘇文書寫坤羅大單于被龍傲天重創,連序列六都難以維持,這就不符合事實,文字崩裂,險些掉落下來。
同樣的,僞造事實,反噬的力量也不輕,但都被刻刀輕松攔下,隻是在上面增添了些許鏽迹。
但蘇文卻能感覺到,當他用刻刀編造故事的時候,刻刀處于一種亢奮狀态,釋放出來的力量,讓自以爲已經很了解刻刀的蘇文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小娃子!大膽寫,往離奇寫!嗐,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讓俺來!”
就在蘇文滿心奇怪的時候,一個古怪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
這麽一瞬間,他吃驚不小,險些将手裏的刻刀給扔了出去。
但刻刀此時卻像是長在蘇文手上了一般,甩都甩不出去。
“好小子,連老夫都要扔,老夫救了你這麽多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蒼老而洪亮的聲音在蘇文腦海裏激蕩着。
“巨擘……前輩?”
蘇文吃驚地回應了一聲。
“自然是我。”
刻刀回應着蘇文。
“你竟然會說話……你真的會說話!”
當初顔箪跟他說過,刻刀十分神奇,隻是他修爲太低,用不了其種種神異力量。
“呸,我是一把刻刀,怎麽可能會說話!”
刻刀憤然說道:“精神交流,你懂不懂啥麽叫精神交流?”
“……懂。”
蘇文弱弱地回應一聲。
“那還不快點寫死那厮!”
“……還能這樣?”
聞言,蘇文一呆。
他不是沒想過這樣做,可能把人寫死,這是小說家的能力,史家超凡者哪能這麽随意,反噬而來的力量,可不是鬧着玩的,尤其書寫的主角已經一腳踏入了序列七,這樣超凡入聖的存在,他哪敢用定論的方式進行描述。
在他最初的想法裏,也不過是通過一些含糊的描述,爲龍傲天、丘林正風、莫達這些家夥增加一些勝算。
“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
刻刀的聲音在蘇文腦海裏繼續響起。
聽到這話,蘇文好一會才意識到,刻刀原來也是沒譜,隻是讓他試試。
萬一試試成了逝世,可不好辦。
但刻刀既然放了話,蘇文也就隻能硬着頭皮嘗試一番。
他刷刷地提起刻刀,在竹簡上刻下了坤羅大單于因爲被龍傲天重創、污染,以至于神志崩潰,力量崩散,晉升失敗而亡。
但刻在竹簡上的文字,很快就崩碎,化成虛幻的墨迹,悄然散落。
一股充滿惡意的血氣也随即朝蘇文方向卷來,但刻刀爆發出一道純銀般的光芒,擋住了這股血氣的侵蝕。
“哎呀,寫不動,這家夥命還挺硬朗嘿!”
刻刀的聲音在蘇文腦海裏讪讪響起。
“……”
蘇文咂了咂嘴,心裏想說點什麽,可他不敢。
刻刀寫不死坤羅大單于是正常的,可控制他給自己來一刀想來也不難。爲了讓自己的小命安全一些,蘇文覺得做人還是要從心一點。
“哼……”
受到蘇文幹預的坤羅大單于也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極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量,不讓自己走向徹底的失控,每一秒都如在薄冰上跳舞。
蘇文這一下子,險些讓他力量失衡,就此走向失控。
他意念一動,便沿着蘇文的力量反擊回去,卻仿佛轟擊在一堵厚實的城牆之上,無法對蘇文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見刻刀的防禦效果不錯,蘇文放下心,暗暗想道:“既然寫不死他,那改一改,放大他的情緒,還有痛苦,讓他分心!”
“好小子,這辦法好,你真是夠缺德的,老夫喜歡!”
刻刀在蘇文手心裏抖動着。
“這不是誇人的話……”
蘇文心裏郁悶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