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集得到的信息,自然有一定的可信性。
柳三刀快速地将他收集而來的各種消息,一股腦說了出來。
基本都是沒有證據的陰謀論。
比如說,流傳最廣,也是最不可能的一個消息便是,大單于前些日子已經病亡,左右賢王秘不發喪,控制了大部分的小單于,準備颠覆王庭上千年的王族統治。
今晚夜宴,便是将最後一條漏網之魚羅姑比消滅的機會。
但蘇文明顯看到了昆西小單于在夜宴上,除此之外,還有幾位小單于也參加夜宴,隻是他們掌握的權力不算大,沒能在高台之上,而是跟一群權貴子弟圍着篝火高談闊論,飲酒作樂。
再者便是大單于發現羅姑比不是他的血脈,又忌憚其母族勢力,因而讓左賢王主導,剝奪羅姑比的勢力,将其放逐雲雲。
摻雜在這類消息裏面,還有一些柳三刀不願相信的信息,說這一場夜宴是大單于準備清洗王庭冗餘的貴族所準備的,王庭近百年無大戰,曾經積累下來的财富被一些沒有建功立業的勳貴所占據,柔然王庭被這麽一群吸血鬼所拖累,無法激發出應有的戰争實力。
所以大單于決定,借今晚剝奪羅姑比權力的同時,對一些權貴動手,回收權利和财富,釋放出柔然王庭的戰争潛力。
這個消息隻在小圈子裏流傳。但所有聽說的人對此都嗤之以鼻。柔然王庭貴族之間的關系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這絕對是颠覆王庭統治基礎的惡行,大單于和頂層權貴們隻要尚存一絲的理智,都不可能會作出這樣的抉擇。
“真是……可怕。”
然而聽到柳三刀提及這個謠言,蘇文反而神色凝重起來。
“最不可能的謀劃,反而是最可能的……”
蘇文深深呼出一口氣:“柳叔,不,柳哥啊,你知道‘血月之夜’嗎?”
柳三刀白了蘇文一眼,哼哼一聲,說道:“自然曉得。”
“說來聽聽。”
蘇文對大單于這一段曆史了解并不算詳細。而柳三刀潛伏柔然王庭這麽長時間,肯定知道許多内幕。
“你不是知道嗎?”
柳三刀奇怪一聲:“聽說你已經是曆史家了?”
“那也不是萬能的。”
蘇文隻想翻白眼。
“……不學無術。”柳三刀說了一句,随後小聲說出他所了解的血月之夜。
當年血月之夜,起因是當時的老上大單于起了色心,看上了兒子,也就是當今大單于坤羅的媳婦。在兒子成親當晚,他竟強行搶了過去,娶兒媳的宴會,竟然變成了自己娶媳婦的婚宴。
坤羅可不是善茬,見老爹竟然敢搶他老婆,勃然大怒,帶着麾下十二名騎士,直接殺入了王庭,掀起了一場政變,殺死了老上大單于。
據說坤羅當晚在千軍萬馬之中完成了晉升,成爲了一名序列六的強者,擊敗了衆多王庭超凡者,斬殺同樣是高序列強者的老上大單于。
不少王庭貴族也臨時倒戈,比如丘林正風的祖上,見坤羅殺入王庭,不但第一時間打開了城門,還帶着家族所有高手、戰士一起追随了坤羅大單于的腳步,最終憑借家族私軍控住了王庭,爲坤羅大單于立下的汗馬功勞。最後塵埃落定後,大單于念他功勞極大,最終将左賢王之位交予了丘林氏世襲罔替,十世不變。
“晉升序列六……也就是說,老單于至少是亞聖層次的強者,幾十年過去,他也該接觸到聖人層次的威能了……”
蘇文幽幽歎氣。
這讓他擔憂不已。
他可是見過許多爲了晉升而肆意妄爲的超凡者。
“當年……坤羅大單于,是不是在血月之夜裏,殺死了大部分血脈親人?”
蘇文問了一聲。
“那是自然。”柳三刀淡淡說道:“皇權争鬥,本就血腥殘忍,不可能有溫情脈脈的一面。我們關内王朝尚且如此,何況這些草原蠻族。”
柳三刀用的是肯定語氣。
蘇文認真點頭:“那今晚的事情很簡單……坤羅大單于,應該是想晉升序列七,今晚的夜宴,他準備複刻當年的血月之夜,屠戮親屬,利用他們的血脈之力,鑄造他的進階之路。”
“不會吧?”
柳三刀被蘇文這一番話吓了一跳。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釋。”
“我們該怎麽辦?”
柳三刀急得連連搓手。
他混到夜宴中來,本意是想刺探軍情,爲大梁朝得到一些可靠的情報,方便軍方下一步的計劃。如果有條件的話,甚至還準備在這裏搞點事情,激化柔然貴族們的矛盾。
可此時意識到這場夜宴可能是一個更大的陰謀,柳三刀便不淡定了。
他這輩子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内廠,對超凡者的心性了解,還遠在蘇文之上。
坤羅大單于若真把晉升儀式放在這場夜宴裏,很可能所有人都是他獻祭的對象。
至于柔然王庭會受到什麽樣的重創,坤羅大單于并不會太在乎。
死一些貴族而已,這些貴族的位置,不知下面還有多少人在觊觎着,随時都能提拔新貴取代。短時間裏的動蕩也無所謂,畢竟坤羅大單于一旦晉升序列七,也就成了整個草原當之無愧萬族之祖,很快就能平定局勢。
到了那時候,柔然王庭将會變得更加團結和強大!
“必須阻止他!”
柳三刀和蘇文心裏都産生同樣的想法。
光是一個序列七的柔然王,便是蘇文極力要阻止的目标!
别說關内諸國的強者基本都封印在歸墟,哪怕都在人間,也沒有序列七這樣的存在!坤羅大單于一旦晉升成功,光是他一人,就能對大梁朝造成毀滅性的壓制。
燕國,荊楚也一樣。隻是災難蔓延到他們的境内需要一定的時間而已。
“阻止一個序列六晉升序列七,你們有這能力?”
桃夭聽着兩人交談,越說是越離譜,忍不住開口提醒兩人。
一個序列二的賢人,一個序列四的墨者,哪怕加上她這半個賒刀人,在這種場合裏,根本掀不起半點浪花。
“沒事,我有辦法。”
蘇文沉下心來,想了想說道:“你們速速離開此地,後面的事情,我來處理。”
“你是想……”
柳三刀擡頭看了蘇文一眼。
而此時蘇文,已經探手入懷一陣摸索,實際上是從地支的隐秘空間裏掏東西,很快,一方小巧古樸的印章,便出現在蘇文手裏。
但印章上還覆蓋着一層地支的氣息,蘇文将印章藏在秩序之袍的内袋裏面,繼續屏蔽着氣息。
他的計劃,便是将龍傲天引來此地。
龍傲天實力再打折扣,估計跟程子也能打個平手。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讓青栗耐心帶他遊山玩水。
坤羅并不知龍傲天的真實身份和目的。隻是發現他晉升儀式裏來了一個可怕的家夥,必然會本能地将他當成敵人,這樣一來,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兩者一旦交手,必然分出生死。不管誰勝誰負,大梁朝都是血賺的。
蘇文自然也能從中獲得好處。如果坤羅大單于跟龍傲天同歸于盡,那就更好了。
“不過哪怕被殺死了……龍傲天也隻是折損一個分身,另外一部分力量凝聚的分身,一樣強大。”
蘇文沒有因此而感到放松。
“若你将那人引來,你可能也跑不掉。”
柳三刀搖頭說道:“我豈能讓你置身危險之中。”
“柳哥,你想什麽呢……我在草原已經遇到龍傲天幾次了,還不是一樣跑了……我自有方法離開,若你們在身旁,我反而不容易施展秘法。相信我,我在歸墟,頗有奇遇。”
“原來如此。”
柳三刀這才點頭。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連聲說道:“有一件事一直想跟你說,就是一直忘記了……你可要小心了,你家的貓,唔,就是核桃,好像有些古怪……”
一邊說着,他伸手去摸臉上核桃給他留下的傷疤。
留在他臉上的貓爪痕,給他原本帶着煞氣的傷疤帶來了幾分滑稽感覺,以至于當假冒馬賊的時候都被同行看不起。
但這幾道爪痕,卻給他帶來了不少好處。
幾次被高序列超凡者獵殺的時候,便有一道鋒芒閃現,對手要麽當場劈成兩半,要麽重創逃命,頃刻之間,便逆轉了戰況,讓他自己都膽戰心驚。
仔細想起,謝靈風在靈獄搞事情的時候,貓爪痕已發威一次。隻是他後知後覺,以爲是靈獄的守衛陣法所緻。
蘇文身邊有這麽一頭神異甚至是恐怖的存在,柳三刀自然要提醒他多加小心。
“這個啊……”
蘇文歎了一口氣:“我早就知道了,核桃已經在歸墟了,還給我找了不少寶物,這事以後再說吧……”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經高懸頭頂,仿佛浸染着一層血色,陰森森的,令人感到不适。
一道血紅的光,随着月色落在大地之上,一個巨大的陰影,從王庭深處提起步伐,朝着夜宴方向,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