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金坷垃看着長桌盡頭的人影,聲音很是激動。
他已有三個月時間沒有見過蘇文了。
“老金……”
青銅大椅上,蘇文微微點頭。
幾個月沒見,金坷垃氣息内斂,沒有當初氣血沸騰的感覺,可此時的金坷垃,反而更加強大。
一句老金,讓金坷垃險些老淚縱橫。雖然輾轉打聽到蘇文已回到了人間,人身安全有足夠的保障,可金坷垃依舊覺得,蘇文的人生裏沒有他是不完整的。
爲此他放下了對人族的成見,主動找到了議事堂,表示願意幫議事堂對付龍蝦人,但歸墟封印解除之後,允許他到人間尋找蘇文,自由不受限制。
議事堂自然歡迎金坷垃加入,可是卻沒人敢答應,放金坷垃去人間。
實際上議事堂也清楚,歸墟一旦解除封印,獸潮退去,人族與達貢族的矛盾很快就會重啓,雙方敵視的狀态,改變的可能性很低。若金坷垃在人間大肆行兇,能夠阻止他的人可不多。
此事自然就耽擱了下來。
好在謝勳及時找上門求助,給了他一個玉扣,他這才與蘇文重新取得了聯系。
“謝勳之事,你幫他處理了嗎?”
蘇文問道。
“處理了。”提起此事,金坷垃一臉意興闌珊:“還以爲他的仇人是多了不起的人物,沒想到一拳就砸殘了,在他們眼裏,我是異族,又跟議事堂在合作,不好殺了他,最終隻是廢了那家夥,接下來一段時間,那個孫元欽都不可能去找謝勳的麻煩了。”
蘇文點了點頭。他當然清楚孫元欽不是金坷垃口中說“沒什麽了不起”的人物,隻能說金坷垃實在太強大,孫元欽在他面前不夠看而已。
“主人,還有一件事,您得多小心。”
金坷垃沉吟片刻說道:“始祖前些日子給我托夢,說母巢已經重新凝聚,并且主宰已找到了從歸墟通往人間的一道縫隙,龍傲天這厮想通過這條縫隙,降臨人間,找您的麻煩。”
“找我麻煩?”
蘇文愣了愣。
“沒錯,龍傲天一直認爲,母巢是在您的謀劃下被攻破的……”
“卧槽!”蘇文在心裏腹诽一聲:“我要是有這本事就好了!”
“龍傲天能到人間?”
蘇文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有很大可能……”
金坷垃咂嘴說道:“這也是我想到人間保護您的原因……可惜議事堂那群家夥,說沒這種可能……他們并不相信始祖,前不久議事堂的人,還跟始祖在甯靜海打了一架,被始祖吃掉了兩人,如今議事堂那邊,還想對始祖開啓一條戰線,被桃高更壓下來了。”
“……好吧。”
蘇文輕輕搖頭。大衮與議事堂的争端,他一無所知。
報紙上不會報道這樣的事。畢竟牽涉了頂層戰力的大事件,隻有極少數人有資格知曉。
而掌握了這些信息的人,都是諱莫如深,不會輕易與旁人提及。
“大衮要是再聯系你,你讓他注意一點,盡量不要與人族超凡起争端,多事之秋,得共同對抗敵人。”
“……在議事堂眼裏,始祖就是敵人。”金坷垃嘟囔一句。
蘇文也是輕聲歎氣:“至少他們不會眼下就把你們當敵人,此戰你們務必小心,保存實力,獸潮退卻之後,才有實力與議事堂進行有力的談判,給歸墟裏的百族争取好一點的地位。”
“隻要我們達貢族過得去,管它們死活呢!”
金坷垃毫不在乎。
無數年來,歸墟裏的智慧族群從來就沒有團結過,而且泾渭分明地彼此對立厮殺,無數族群被滅絕、奴役。相比人族對歸墟百族的行爲,在金坷垃看起來都不算虐待。畢竟達貢族的崛起,便是靠其他智慧族群的屍骸堆砌起來的。
“唇亡齒寒啊……”
蘇文又一聲感慨。隻是他短時間裏也難以讓金坷垃接受這樣的觀點。人族超凡者經營歸墟數千年,靠的也不是道德律法,而是野獸一般的本能。人族尚且如此,何況這些智慧才開啓不久的族群呢?
“好在百家超凡者的晉升,是教化而不是殺戮……”
蘇文搖頭歎氣,跟金坷垃又交流一陣,他便切斷了聯系,回到了現實。
“龍傲天……不可能來到人間吧?”
蘇文跟金坷垃對話的時候,沒有太大的擔憂,可此時回歸現實之後,他卻開始憂心忡忡了。
沒辦法……龍傲天的力量,實在太吓人。
過去一段時間,他的戰績不斷在刷新。
打斷了金坷垃的手臂後,他還不消停,找到了幽靈島,将盤踞其上的深淵意志給絞殺,這一戰幽靈島調動了甯靜海裏百萬海族附庸,可依舊抵擋不住龍傲天的摧殘。
幽靈島上的意志被龍傲天抹去,異獸占據了幽靈島。
蘇文判斷,正是占據了幽靈島,龍蝦人才這麽快重建了母巢。想來核桃并沒能徹底殺死風巫,使得祂借助了幽靈島重生。
抹殺了終極意志之後,龍傲天馬不停蹄,又找了大衮的麻煩。
不過這一次,他還帶了幾名龍蝦人助陣,将大衮打得落荒而逃,甚至舍棄了龐然而笨拙的身軀。如今大衮不知躲在哪個角落裏養生,隻能通過托夢這樣的方式聯系金坷垃,對蘇文發出提醒。
從這點看,蘇文判斷,很可能是龍傲天與大衮動手之前,雙方進行了一番友好坦誠的交談,從彼此身上都發現與他有過交集,一番交流下來之後,大衮便得知了龍傲天接下來的計劃。
“龍傲天的嘴巴,真是一點都不嚴實啊。”蘇文感慨說道:“如今歸墟戰況這麽膠着,龍傲天哪有這樣的閑心找我麻煩……不用太擔心,明天啓程回書院,想辦法将實力提高……等我修煉個十幾二十年,龍傲天就算能殺上人間,我也不怵他!”
蘇文說不怵,可心裏卻有些發慌。
……
青山會館,後花園。
“真不留在都城?”南宮拿起酒碗,一口便将大半碗酒吞入喉中,一滴都沒有灑出,他一抹嘴巴,說道:“陛下有意讓你入内史館任職,瞿昙摩也是真心想讓出内史之位,你隻要在裏面幹兩年,便成爲大梁國舉足輕重的人物,這不僅對你的前程,對青山書院來說,也有莫大的好處。”
蘇文笑了笑說道:“我的志向不在官場。”
“可你是内廠檔頭,已經是金牌檔頭了,按你這速度,也就三五年時間,就能坐我的位置,哪怕現在把你提到我的位置,也不會有人有異議,不過是經驗方面,還得多多磨煉。”
“其實最初當廠衛,一是條件所迫,得掙點銀子糊口,二來是爲了避禍,免于淪爲贅婿。”蘇文給南宮又倒了一碗酒,說道:“現在不用爲食宿所憂,内廠的職務,也是可以辭掉的……”
“想得美!”
南宮咧嘴陰森一笑:“自我大梁朝開國至今,就沒有一個人活着離開過内廠,哪怕高遷成了三省長官的,内廠的身份也一樣丢不掉,你想退出……你打得過我家婆娘嗎?”
“……打不過。”
蘇文當即搖頭。仲徵的實力遠在南宮之上,别說蘇文,就算青栗、顔箪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就是嘛……就算打得過她,不是還有個瞿昙摩嘛,這老小子才真厲害。”
蘇文深以爲然。史家超凡的力量,是公認的。瞿昙摩素來低調,隻有少數人才知道他掌握着大梁朝的史家傳承,明面上推出來應付世人的,不過是位序列三的史官,瞿昙摩的修爲有多深,蘇文看不清。
但南宮卻認定瞿昙摩已是序列五的史家大佬。光是從序列階位看,就比任正安強多了。
“我要回書院修行一段時間……”蘇文開誠布公說道:“超凡者的世界,終究實力至上,不是憑禁忌物就能橫行無忌的,我的力量終究太弱了,在都城這種地方并不安全。”
“……也是。”南宮咂了咂嘴說道:“這一次王辭之一案,你跟燕國算是結下了大梁子,王、崔兩家看似感恩涕零,可實際上心裏是怎麽想的,誰也不知道,若他們想陰你一下,也是難防。”
“不錯。”蘇文連連點頭,他才不會告訴南宮,他更擔心的龍傲天這個家夥。若這厮真的在歸墟找到了縫隙,跑來大梁城找他麻煩,那可就禍害了整座大梁城的百姓。
“也罷……江南道我是回不去了,我那婆娘的意思,是把三刀這小子扔回江南道,到時你幫我看好他,别讓他到處闖禍。”
“……”
這話蘇文真不知怎麽接,柳三刀的性格比南宮還跳脫,蘇文真是管不着他。
“嗐,如今你的職位,比他高了半階,腦子還比他好使,管不住他才怪呢!若他不聽你使喚,找我削他就是了!”
“您出得了大梁城?”蘇文斜眼看他。南宮新晉黑暗途徑,力量還處于不穩定狀态,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隻能留在都城,等力量穩定之後才能擁有更大的自由。
“很快的……”南宮咬了咬牙:“等我掌控了這力量,到時候給燕人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