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蘇文和仲徵的幫忙,南宮勉強控住了王賜福的力量,但這些黑暗污穢的力量也以他爲容器,侵蝕他身體的同時,也在腐蝕他的靈魂。
一旦控制不好,南宮墜落黑暗,便不可避免。
在以往,内廠對這樣的事情有着豐富的應對經驗。
對付被黑暗力量污染的人,内廠會先評估能力和成本,如果成本太高,通常會直接将污染人或物直接鏟除,将黑暗力量提取出來,設法毀滅。
但部分人物價值過高的話,則需要采取更爲溫和的态度。
南宮就屬于這個範疇。
内廠肯定會不惜代價去拯救南宮,倘若一切努力都失敗的話,那南宮最終的歸宿,也隻能是靈獄的一處特殊場所,不可能會讓南宮就此犧牲。
仲徵以文印發送了消息,便沉默不語,不再與南宮交談。
南宮倒是想說話,可卻被仲徵所制止。
此時的南宮,更需要的是收斂心神,對抗黑暗力量侵蝕神魂。
“陛下有旨意了。”
沒多久,仲徵便拿起了文印,看了一眼之後說道:“陛下召你和蘇文進宮面聖。”
說到這裏,仲徵松了一口氣:“老太史會親自前來,帶你們入宮。有瞿昙摩在,起碼短時間裏你的傷勢,不會惡化。”
“不會惡化的。”
南宮這時也冷靜了下來,平靜說道:“但他來了也是如此,等在我面前的,隻有兩條路……不大好選擇。”
“這不是你我能選擇的事,得看陛下的主意。”仲徵蹙起眉頭。
“有什麽辦法?”
蘇文卻是好奇問道:“既然有辦法,當然是挑最優解,若是徘徊不定,無妨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參詳?”
南宮爽朗笑道:“不用我說你也能想到……第一種嘛,自然是以我的超凡力量,抵消體内的黑暗力量,這樣一來,可以中和掉黑暗力量,但這樣一來,我的力量境界也會喪失,很可能會淪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之人,能否重新變成超凡者,機會很渺茫可以肯定的是,是不可能回到現在的境界了。”
“你還笑得出來!”仲徵瞥了南宮一眼,眉目之間有怒色。隻是恚怒很快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
“第二種呢?”
蘇文聽完南宮這一番話,便意識到,南宮絕不可能會選擇這樣的做法。
南宮是何等英雄人物,是不可能容易曾經呼風喚雨的自己,變成一個垂垂老矣,毫無力量的普通老人。
“第二種,也很簡單……就是主動擁抱這一股黑暗力量,改變原來的超凡途徑,變成一個黑暗途徑的超凡者。”
蘇文一顆心便沉了下來,小心問了一句:“惡鬼途徑?”
他看得出來,王賜福之所以變得如此喪心病狂,跟他的途徑有着必然關系。若南宮轉成了惡鬼途徑,性格肯定會受到影響,最終會變成什麽樣子,可不好說。
而且南宮跟王賜福有着根本的區别。
王賜福終究隻不過是王辭之的書童、管家之類,眼界、能力都十分局限,掌握了如此力量,但發揮出來的影響卻十分有限。
可南宮不一樣,内廠大檔頭的身份、經曆和資源都不是王賜福所能比拟的,一旦他被黑暗力量所掌控,到時候想幹點壞事,所能造成的惡劣影響,十個王賜福都比不上。
“當然不是……惡鬼途徑不過是黑暗途徑的其中一條而已,而且屬于污穢、惡心不入流的那種。”
南宮回答一句,繼續說道:“這些污穢的力量,是可以轉化成相對高級純淨的黑暗力量,負面效果不至于太嚴重。”
聞此言,蘇文才松了一口氣。
在他印象中,南歌子便是黑暗途徑的超凡者。
可南歌子卻是文靈殿的副殿主,忝列高位,說明文靈殿和百家超凡者,對這類黑暗途徑也是持認可态度,并沒有将其視爲邪惡。
如果南宮能夠使得自己的力量變成南歌子相似,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南宮,出來!”
就在蘇文松一口氣的時候,一個頗爲稚嫩的聲音在山莊外響起。
“誰這麽無禮?”
蘇文微微一怔。
他實在難以相信,除了仲徵,還有人敢直呼南宮之名。
“瞿昙摩?”
聯系到仲徵之前說過的話,再想到敢直呼南宮名字的人應該持有的身份,蘇文不難猜測來人身份。
“還有蘇文,陛下也傳召你。”
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
蘇文倒是聽得出來,瞿昙摩對南宮很不客氣,對他的态度卻緩和許多。
“哼,老小子,我走動,你進來攙我一把!”
南宮鼻孔朝天。
“讓你老婆扶你!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卻活成了一個妻管嚴,内廠的臉早就被你丢光了……連老夫的内史館都一并被連累,風評被害!”
“……”
蘇文嘴角抽了抽,低下了頭,用眉目餘光打量着南宮和仲徵的表情。
南宮依舊保持着鼻孔朝天的樣子,仲徵的臉卻陰沉了下來。
“瞿昙摩,你若看我夫妻倆人不順眼,去跟陛下說一聲,判我倆離婚便是了!當着老娘的面指桑罵槐,是真的以爲老娘不敢動手揍你?”
蘇文目光悄悄打量着周圍衆人,卻是見蠻兵等人一個個神色木然,或者假裝有很多活計在做,胡亂忙活着,卻是沒有一個人敢吱聲。
蘇文也眼觀鼻,鼻觀心,沒有插話。
“你自家的夫君,你自己看着辦,我老人家腿腳不方便,可沒力氣拖他出來。”
瞿昙摩傲嬌一聲。
但聽這語氣,蘇文便知道,瞿昙摩還是慫了。
他不禁大是好奇,仲徵在内廠、内史館裏,究竟是怎麽樣的存在。
但有一點毫無疑問,仲徵便是内廠的第一把手,而且内廠還隻是仲徵管轄範圍内的一個機構而已。
“呵……”
這一次,仲徵不再理會瞿昙摩的胡攪蠻纏,橫抱起南宮,走了出去。
蘇文緊随其後,沒走幾步便停下來。
蠻兵趕緊揮手表示,自己會親自盯着正在沸水裏翻滾的秩序之袍,等煮夠了十二個時辰之後再将其收起,帶回去給蘇文。
蘇文這才放心下來,同時再一次強調,絕不能提前觸碰此物,若有遭遇到強敵奪取,可以不必理會,任由其取走。
畢竟誰提前觸發了秩序之袍的禁忌,就隻有死路一條。
一輛四頭神駿拉着的馬車已停在了山莊門口。
蘇文看得清楚,這四頭神駿,都是頭上有雙角的龍馬。
這可是真正意義上的異獸,産之于西域三十六國以西三千裏之外的流沙之地,十分珍貴,也極難馴服。
按照大梁朝的禮制,隻有皇帝祭祀天地、祖宗的時候才乘坐九匹龍馬拉的薄鹵儀仗。
除了皇帝之外,也就隻有位列三公者有資格乘坐龍馬拉的車駕。
而太史則是兩者之外的例外。
太史平時便以四匹龍馬拉車,而三公隻有三匹。
這是各國的通例。除了彰顯史官的地位之外,更重要一點是,龍馬是史官途徑的超凡者所馴服,也隻有史官途徑的超凡者深入流沙之地,帶回龍馬。
“喲,情況有些嚴重啊。”
倚靠車邊的瞿昙摩看到南宮的模樣,也不禁皺起了眉頭。但聽語氣,情況比他想象中其實還好一些。
畢竟此時的南宮,還保持着理智,并無失控迹象。
這可比他出發之前想到的糟糕情況好上不知幾百倍了。
“你便是蘇文?”
瞿昙摩目光落在蘇文身上,語氣大有欣慰之感。
蘇文作揖點頭。
他也在打量瞿昙摩。
瞿昙摩竟是一個皮膚白皙、藍眼高鼻,黃褐色的頭發的胡人。
而蘇文還發現,瞿昙摩竟然面容稚嫩,不過一米二三,猶如兒童。
“正是學生,見過太史令。”
蘇文回答得體。
“上車吧,陛下在等你們呢。”
瞿昙摩沒有多說話,而是從衣袖裏掏出一塊玉佩,挂在了南宮衣領上。囑咐了一句:“沒什麽事,一會見完陛下,再商量個對策出來,不礙事。”
“那就好。”
南宮松了一口氣。
有了瞿昙摩這一句保證,他便知道,自己不會遇到太大麻煩,起碼無需最壞的打算了。
“啪!”
而瞿昙摩忽然便往南宮面前扔下一本厚厚的書冊:“這裏有七十二條黑暗途徑的記錄,你自己選一條吧,免得帶回陛下問話,你手忙腳亂的,不好選擇。”
“……”
看着那厚得幾乎跟瞿昙摩一樣身高的書冊,不僅南宮,蘇文也是滿頭黑線,不知該說什麽。
隻是南宮卻沒說什麽,而是默默地翻開了目錄,開始了翻閱。
“你也看看,可以增加一些見識。”
瞿昙摩對着蘇文微微一笑,說道:“這在别處可看不到,荊楚和北燕那邊可都沒有我們收錄的齊整。”
“多謝太史令。”
蘇文連聲感謝。
“你跟他客氣啥,以後說不定他的位置就是你的,現在讓你看這個,是讓你早些日子占他位,他好逍遙快活去。”
南宮翻了個白眼。
“你要是多嘴,可不要怪老夫向陛下推舉那幾條途徑了……”
“您老休息着,我接着看了……”
南宮堆起了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