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自己反應已經很快,可沒想到的是,王辭之竟早有準備。
“王辭之?”
蘇文沉聲問了一句。
“放肆!我家老爺的名諱,也是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能直呼的?”
蒼老腐朽的聲音怒斥蘇文。
一個人影也出現在山莊門口,蘇文看到此人,隻覺得心頭泛起一股惡寒。不是因爲這人過于強大所造成的不适,而是對方的存在形态,引起他生理上的不适。
此人就像一堆腐肉,混在一堆瀝青之中,勉強堆砌成一個五官模糊的人形生物,身上的腐肉不斷往下掉落。腐肉落地之後,化爲膠質物,蠕動着靠攏身軀聚合着。說不出的惡心和怪異。
“原來不是王辭之!”
蠻兵沉聲說道:“你是何人?”
蘇文先是心一寬,可隐隐又覺得,王辭之不在這裏,事情反而變得更麻煩了。他很快就理清頭緒籲出一口氣:“離開這裏!這裏是個陷阱!”
“桀桀……歸元山莊,可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我王賜福可不答應。”
“王賜福……你是王辭之的管家!”
聽到對方自稱,蘇文握緊了拳頭。
他在内史館翻閱王辭之的秘檔時,有看到與此人相關的一些記載。
都是王辭之與崔文本通信時提及的寥寥幾句。比如王辭之讓王賜福送信,或者給崔文本送點吃的,玩的之類,跑腿之人都是王賜福。
所以蘇文知道王賜福是王辭之的書童。王辭之在家族中地位擡升,王賜福的身份自然也水漲船高,成爲了王辭之的管家,但王辭之神隐之後,他也銷聲匿迹,沒有在王家活躍。
沒想到此人竟然變成了這個詭異邪惡的樣子。
但仔細一想,蘇文便能明白王賜福的變化原因。
王辭之通過黑暗途徑重新變成了超凡者,追随在王辭之身邊的王賜福自然不可避免被黑暗所污染。
甚至王賜福主動擁抱黑暗力量,最終變成了眼下這個鬼樣。
“沒錯……你便是蘇文吧?”
王賜福聲音響起,聲音就像兩塊鐵皮在摩擦,入耳令人悚然。
“沒錯。”
蘇文見莊園周圍被一片黑暗所覆蓋,不見來時的蔥郁林木,更不見來時道路,知清楚不能硬闖,給了蠻兵和周圍執法小隊一個眼神之後,便鎮定與之對話。
“我家老爺……對你的詩文贊不絕口,還說你是大梁朝三百年來詩壇的遮羞布,我是個粗人,但也神往久矣,今日一見,大失所望。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既然查得到‘白紙’的下落,就怎麽不仔細想想,能夠如此順利查到這裏,會不會有詐?”
王賜福聲音裏透着深深的失望。
“呵……”蘇文笑了笑,自嘲一句:“詩詞寫得好,不代表腦子就很聰明嘛。”
“也對,術業有專攻,這種刑名之術,不是儒生所擅長的,老夫倒是強人所難了。”
見蘇文大方承認自己腦子不夠聰明,王賜福語氣倒是緩和了下來。
“隻不過……”
王賜福張口又要說話,然而蘇文探手入袖,摸出了刻刀,從馬背上淩空飛起,直撲王賜福!
“動手!”
蘇文發起攻擊的瞬間,同時喊出了一句。
從王賜福的表現看,蘇文覺得,此時的王賜福表現得從容不迫,更可能是裝出來的。
除了最初被蠻兵破壞的襲擊之後,王賜福根本沒有再動手。
這讓蘇文不禁陷入了猜想。
如果不是王賜福擁有絕對的實力,無視一支執法小隊的力量,那就是他在虛張聲勢,拖延時間。
當然,任何的猜想都需要驗證。
刻刀已經證明它是黑暗途徑力量的克星,隻要刻刀在手,蘇文便覺得自己有一戰之力。
除此之外,蘇文還有底牌。
取代了尾指的“司命”,是他玩命的本錢。就算不是王賜福的對手,他也可以利用一身禁忌物拖延時間,爲蠻兵諸人争取逃離此地的機會。
“豎子!”
看到蘇文如大隼撲向自己,王賜福勃然大怒。
蘇文竟敢主動攻擊!
這讓王賜福感覺到了莫大的輕視!
他手臂一揮,幾條爛肉觸手便卷向蘇文,攔在了蘇文去路之上。
“刷!”
刻刀寒光一閃,觸手斷成幾截,散落一地。
“啪!”
王賜福的身軀忽然炸開,化成一大片黑色的瀝青黏液,朝蘇文席卷過來,試圖将其卷住。
“好惡心!”
蘇文頭皮發麻。
他可沒想到王賜福的身體竟然有這麽詭異的變化,跟橡皮泥似的,竟然可以延展成這個樣子!
蘇文心裏默念一聲,秩序之袍便披在了身上。
“這是什麽?”
黏液裏響起了王賜福帶着邪惡和憤怒的聲音。
他發現自己即将卷住蘇文的瞬間,卻是發現距離蘇文身體不到一尺的地方無法前進半分。
仿佛冥冥中有着一股磅礴無比的力量,将其推開。
“啊!”
一聲質問之後,王賜福便發出凄厲的慘叫。
蘇文可沒有閑着。
王賜福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他狠狠地揮動刻刀,在王賜福的“身體”上狠狠地劈砍了幾十刀。
這已是他的速度極限。
刻刀雖然鋒利,可落在王賜福身上的時候,還是需要消耗額外的力量才能割動這詭異惡心的皮肉。
“滋滋……”
王賜福的身體發出滋滋的聲響,他慘叫着往後倒退,落地之後,重新凝聚出身體,隻是身體上卻多了七八道縱橫交錯的傷口,傷口裏往外滲滴着透明的液體,傷勢看上去不輕。
“該死!”
此時王賜福也看到了蘇文身上破爛的灰袍。
可他心中清楚,正是這破爛的衣袍,擋住了他的力量!
“這是什麽東西……竟然能擋住黑暗的侵襲!”
王賜福咬牙切齒。
“是你自己不中用罷了。”
蘇文淡淡一句。
蠻兵松了一口氣。
他可不覺得王賜福不中用,王賜福攻擊蘇文的時候,他和身邊的廠衛甚至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對方的實力,遠在他們之上!
這是一位黑暗堕落者,甚至是徹底的堕落者,刻意通過失控獲得更多的力量,以至于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蘇檔頭,後退!”
蠻兵擋在了蘇文身前。他看出來,蘇文能夠逃過一劫,是身上的禁忌物帶來的效果。
之前王賜福沒有預料,所以能夠起到很好的效果,可此時王賜福既然知道了蘇文身上有一件隔絕黑暗力量的禁忌物,肯定會使用别的手段,若他繼續以蘇文爲攻擊目标,蘇文必然處于極度危險的境地。
蠻兵低聲說道:“此人已徹底堕落成怪物,起碼有序列五的實力,也不知他的黑暗途徑是什麽,此地又是他所經營的主場,我們很難殺死他,甚至戰勝都做不到。”
“蠻兵?”
既然此地是王賜福的主場,蠻兵所說的話,自然瞞不過王賜福的耳朵,他臉上出現一個大口,咧嘴笑道:“果然好見識。聽說你心思素來缜密,做事之前,不制定十個八個計劃絕不行動的,甚至曾經聽說你一度想轉成術家超凡者,隻是文氣積攢還不夠,不過……你眼下如此冒失來到此地,跟你以往的一些故事可大不相同。”
聞言,蘇文嘴角抽了一下。毫無疑問,蠻兵等人,是被他給坑到了這裏。
若有足夠的時間,想來蠻兵可以制定出一個完善的計劃,哪怕遭遇了眼下的局面,也不至于像現在這般被動。
“哪有什麽完善的計劃,不過事在人爲罷了。”
蠻兵淡淡一句:“你不會以爲,我們在你面前,就算你赢了,沾沾自喜?”
“哈哈哈……”
王賜福咧開的嘴巴都占據了整張臉,大笑說道:“這是自然,隻要殺了你們,内廠追查‘白紙’之事必然中斷,數日之内想找到新的線索絕無可能,而三日之後便是掄才大典,到那時候,我家老爺的計劃,早就完成了,難道不是應該高興的事情嗎?”
“癡人說夢。”
蠻兵淡淡一句:“王辭之的所作所爲,南宮等幾位大人早已知曉,陛下也自然清楚,不管我們能不能離開此地,王辭之都已經暴露,而他的行爲,更是将整個隴右王氏帶入了死局,他發瘋就罷了,可憐隴右王氏傳承千年,卻是要毀在他手裏。”
“嘿嘿嘿……”
王賜福聽到這話,反而陰笑起來:“若能如此,老爺還感謝你們。”
“……”
聽到這話,蘇文皺起眉頭。
他忽然想到了更多。他覺得王賜福所說的話并不虛,王辭之不但想害死崔家,甚至連自己家族都一鍋給端掉。
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喪心病狂,犯法都挑整個大梁朝最嚴厲的律法去反複踩踏,唯恐内廠找不到線索,滅他全族似的。
可……如果說王辭之本就想坑死全族人,那他的行爲,就情有可原了。
正常人或許做不出這種匪夷所思之事,可一個堕落的黑暗途徑的超凡者,是不能以常理去揣度其行爲的。
甚至蘇文還進一步猜測,王辭之種種行爲,不僅隻是報複,可能還帶有某種儀式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