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支将不幸的消息告知蘇文。
“我知道!”
從于淳峰變化的态度,他便清楚于淳峰必然是有了幫手,才忽然有了底氣。
而此時,地支對他的影響消失之後,蘇文反而心神平靜下來。
他忽然意識到,地支給他帶來情緒上的影響,可不僅僅局限于勇氣和沖動,還會放大他内心的怯懦和軟弱,使得他在兩個極端不斷搖擺。
扪心自問,若沒有地支的因素,哪怕他真處于不利狀态之下,也不會放任于淳峰輕易離開。
如今于淳峰以爲有了幫手,就能翻盤……可能性的确不小,可是……于淳峰想就這樣離開,那是癡人說夢。
蘇文手一抖,包裹着于潮平屍體的秩序之袍迅速展開,抖幹淨上面的血迹,回到了蘇文手裏。
秩序之袍依舊破爛,但上面卻看不到任何血污,更是沒有染上一縷血腥的味道。若不是親眼所見,蘇文都不敢相信就在剛剛,它絞碎了一個序列三的超凡者。
蘇文将其披回身上。
對付黑暗途徑的超凡者,秩序之袍能免去許多秘術傷害。
“爹,跑不跑?”
地支聲音在蘇文腦海響起:“我能爲您争取十個呼吸的時間,這時間裏,他們無法靠近一丈距離,您可以打開暗影之門,離開這地方……不過……不過我們很可能會回到歸墟。”
理論上,暗影之門可以帶蘇文去任何地方。但之前核桃便是利用暗影之門,加上陣法将蘇文送回了武甯城。
短時間裏,核桃留下的印記不會輕易消失,所以蘇文有一半的概率傳送到他想去的地方,一半的概率傳回歸墟。
加上蘇文已經使用了一次暗影之門被打斷,那麽按照地支的算法,蘇文一旦使用暗影之門,被送到歸墟的概率就不是一半,而是八成以上了。
“……不要!”
聽到要重返歸墟,蘇文當即打消了開啓暗影之門的心思。
他甚至吓出了一身冷汗。
早知道使用這玩意有如此高風險回到歸墟,他剛才就不會考慮用這選項。
盡管已經離開歸墟,可蘇文對歸墟的消息并不陌生。
母巢被毀,可獸潮并沒有消失。龍蝦人沉寂了三天後,對整個歸墟發起了聲勢浩大的反攻。
程子和桃高更都受了不輕的傷,好在龍蝦人的憤怒也将沉睡歸墟中的一些遠古存在喚醒,這些被打斷長眠的遠古禁忌們大怒之下,對龍蝦人大打出手,最終遏住了龍蝦人攻勢,原本一邊倒的戰況,終于穩固下來。
而蘇文更是得知,原本隻負責祭祀主宰,教化後裔的大祭司龍傲天,頻繁出現在戰争前線,發出高額懸賞抓捕他。
蘇文還是第一個登上了龍蝦人懸賞令上的超凡者,而且賞賜極高,甚至表示,把蘇文交給龍蝦人的話,龍蝦人可以半年時間不越過甯靜海,給予人族和歸墟百族喘息的時間。
這個懸賞讓議事堂都一度動了心,情況危急的時候,有議事堂長老提議,将蘇文送去跟龍傲天議和,最終被桃高更一巴掌拍飛而告終。
所以這樣情況下,蘇文根本不考慮回歸墟。
他倒不是真的怕了龍傲天,而是擔心議事堂裏有人架不住壓力,悄悄将他綁了送到龍傲天那裏去,破壞人族的團結,那可就壞事了……
蘇文心神恍惚一下,便恢複如常。
此時他看到周圍出現了六人。
六人并沒有靠得太近,而是小心打量蘇文。
他們都能感覺到蘇文的超凡氣息平平無奇。
可現場于潮平屍體的慘狀,卻讓所有人心存忌憚。
他們對于潮平的實力是了解的,自忖對上于潮平,别說殺死,就連戰勝都不容易,至于把于潮平打成肉醬一般,那就更不可能了。
感受到于淳峰衰弱的氣息,超凡者們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這小子……是在扮豬吃老虎!”
所有人心裏都閃過了這麽一個念頭。
看到衆人警惕的模樣,于淳峰心裏歎氣,往于莳額頭上輕輕一摸,于莳頓時昏睡了過去。
有一些話,他是不願女兒聽到,更擔心女兒不小心道出了一些他不願意洩露的信息。
還有一點,他要殺死蘇文,女兒肯定會阻止。爲了不讓女兒爲難和傷心,隻能先把女兒弄暈過去了。
做完這一切,于淳峰便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道:“這豎子便是蘇文,青山書院錢浩然和董知章的弟子,修爲稀松,但身上有青山書院的鎮山之寶,我不小心被他的禁忌物傷到了文脈,一時間動不了多少力量,你們誰能擒拿或殺了他,可以從他身上挑一件禁忌物作爲獎賞。”
“大人客氣了,多得大人收留,才讓我們這些老鼠一般的人物這些年來有容身之處,爲大人赴湯蹈火,本是應有之義。”
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身上彌漫着濃濃的血氣,越過同伴,挺起胸膛:“看我如何斬殺了這小子,爲大人出口惡氣。”
“我等願意爲大人效勞!”
其他幾位超凡者也大聲表态。隻是聲音雖然響亮,真正願意馬上出手的,還是這位壯漢。
“很好!麻東松,你們很好!但老夫說話從來一言九鼎,該你得的,老夫從不食言。”
于淳峰臉上浮現笑容:“你們也别急着拒絕,儒聖用過的刻刀,還有亞聖留下的《春秋》,可不是尋常禁忌物。”
于淳峰很清楚,用什麽樣的話語更容易打動身邊這些人。
讓黑暗超凡者拿走這兩件禁忌物,也不是口是心非,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原因無他,這兩件東西實在太燙手了。
這可是儒家春秋派的聖物,一旦落在外人手裏,不僅僅儒家春秋派掘地三尺,其他派系也會傾盡全力去尋找下落。
到時候,這兩件禁忌物在誰手裏誰遭殃。
正是考慮到了後果,于淳峰心中貪念再甚,也不會将這兩件儒家聖物納爲己有。
麻東松是最早投靠他的黑暗途徑超凡者,追随他已經多年,他與于潮平一明一暗,幫他幹了許多無法直接出面的事情,可以算得上他的黑暗右手。
此時麻東松的表态,是能壓下其他人的小心思,徹底将蘇文扼殺的。但提及兩件禁忌物,于淳峰還有一個意思,那就是蘇文真的棘手,他做做樣子就好了,讓其他人先動手。
“謝謝大人!”
麻東松點了點頭,明白了于淳峰的暗示。伸手往懷裏一揣,伸出大手的時候,已經多了一副指套。指套上有絲絲血氣纏繞。
“小子,你想怎麽死?”
麻東松嘿嘿一笑,戴着指套的手捋了捋油乎乎的長發,邁着厚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蘇文。
見蘇文沒說話,他目光掃向了于潮平的屍體,歎了一口氣:“你不說話,那我就把你打成潮平老兄弟這模樣,給他報仇!”
聽着麻東松惡意滿滿的話,蘇文心裏卻有着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覺得麻東松對自己似乎沒有惡意,周身沸騰的血氣雖然煞氣逼人,可這是麻東松超凡力量無法抑制的結果,并非針對他。
這樣更讓蘇文覺得警惕。
在他看來,兇殘的敵人就在面前,沒有感覺得到對方的殺意比對方殺氣沸騰更吓人。
這樣的對手若埋伏在暗處發起偷襲,将避無可避。幸運的是,麻東松就在面前,想突然襲擊也不是那麽容易得手。
就算麻東松能夠僥幸将他擊中,後果也并不是那麽嚴重,畢竟他身上所疊加的防禦,不是一個序列四的黑暗超凡者能夠破開的。
“我們一起上!”
見麻東松準備動手,其他人對視一眼,便同時作出了決定。
動手快慢,可是涉及了儒家傳承下來的禁忌物歸屬,可不是一件小事。
尤其是他們都感覺到蘇文氣息的孱弱,是個容易對付的小家夥。哪怕蘇文身上有禁忌物,但這麽多人,禁忌物殺傷力有限,還有什麽好怕的?
蘇文深吸一口氣,握緊刻刀,催動旋風,準備趁其不備,給這些家夥一個驚喜。
“蓬!”
隻是他忽然看到,麻東松忽然身影一閃,迫近一名同伴,一拳砸在了對方的頸椎上。
“咔嚓”一聲脆響,那名被麻東松襲擊得手的超凡者腦袋頓時耷拉下去,直直倒地,一聲不吭的死去。
“麻東松!你要幹什麽?”
其他的同伴看到這一幕,心頭凜然,放棄圍攻蘇文,一臉震驚地盯着麻東松。
盡管衆人都是追随于淳峰的,但還是親疏有間,麻東松跟于淳峰關系更好,是于淳峰的心腹,其餘衆人不過是依附關系,談不上忠心耿耿,隻能算是相互利用罷了。
此時麻東松卻出手襲擊同伴,讓這些原本就生性多疑的黑暗途徑超凡者産生了懷疑,這是于淳峰的安排。
隻是他們想不明白,如今于淳峰正處于人生低谷,正欠缺支持力量,怎會在這時對他們痛下殺手!但看到于淳峰滿臉錯愕的表情,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事看來并不是于淳峰的安排。
“麻東松!你在幹什麽?!”
于淳峰失聲叫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當然知道……”
麻東松理了理油膩的頭發,咧嘴一笑:“大人,你要殺别人,沒問題,但要殺這小子,搶他的禁忌物,我不同意……”
“……”
蘇文也有些愣。他跟麻東松素昧平生,可麻東松卻不顧個人生死,與于淳峰決裂,實在令人費解。
“你跟他沾親帶故?”
一名同伴怒聲說道:“大人對你恩重如山,哪怕他是你親兒子,此時也該殺了,爲大人出氣!”
“嗬……啐!”
麻東松懶洋洋地朝着同伴吐了口唾沫說道:“老子今年才三十一歲,怎麽可能有這麽大歲數的兒子……關鍵是……他是董知章的學生……”
“那又如何?你可不是董知章的學生,與那青山書院更非親非故。”
于淳峰冷靜了下來,兩手輕輕一壓,周圍幾人便将麻東松和蘇文包圍起來,步步逼近。
“沒錯。”麻東松說道:“但董先生的二弟子,仲溫……是我結拜大哥,這小子既然是他師弟……四舍五入,那也就是我弟弟,怎麽能讓你們動他?”
麻東松握拳,指套血氣彌漫,他緩緩閉眼,再次睜開,兩眼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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