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比開始的時候,他已是青山書院的暫代山長,這樣的身份去跟一般士子比拼,這是欺負人呢。
可蘇文不一樣,加入青山書院還沒到一年時間,年齡也不大,比起絕大部分參加掄才大典的士子年輕太多,輕松奪魁不在話下。
隻可惜蘇文錯過了時間,不然必然能大放異彩。
蘇文隻是淡淡一笑。
他的志向不在朝堂,掄才大典這類比試,對他來說無足輕重。他并不需要一個狀元或者榜首的名頭增添光彩。
“再說了……我已在内廠有職務的,走朝堂路線也不合适。”蘇文最後笑着說道。
“這算什麽……若你不想要這個身份,師兄明天就去找南宮……他會聽的。”
青栗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多爲難的事。他雖然還打不過南宮,可此時他代表着青山書院,他的要求,南宮必然得重視,甚至此時的青栗,說話要比錢浩然還管用。
畢竟錢浩然還是願意跟内廠進行談判、交易和妥協的。可青栗不一樣,眼下正處于敏感時期,當他向南宮提出要求的時候,内廠首先要考慮的不是讨價還價,而是要考慮青栗所代表的書院,在内廠面前說話管不管用,有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
“算了吧……”
蘇文自然懂得其中道理,輕輕搖頭說道:“有個内廠身份,沒什麽不好的,現在也是光拿錢不幹活,挺好的一份差事。”
消失的半年裏,内廠依舊每個月按時給他發放俸祿和補貼,南宮甚至還給他提了兩檔薪水,已經是白銀二十五兩一個月了。
隻是現在的蘇文,對這幾十兩銀子不放在眼裏了。
《青山日報》的股份,每個月至少能給他帶來三千兩銀子的收入,這還是報社處于擴張狀态的利潤,若等青山日報的各地網絡點鋪設完成,利潤的回報率肯定會更加驚人。
消失的半年裏,蘇文在錢莊的賬号裏,已經安安靜靜地躺着超過二萬兩銀子,擁有如此多現銀,在江南道這種富庶之地,也算是個小小的富家翁了。
當然,幾萬兩銀子,相對于普通人來說的确是一筆巨款,但對超凡者來說,卻不算什麽。
随便一種低序列的超凡材料,都數十上百兩銀子才能買到,随着序列的提升,材料價格是幾何級别翻倍的。
到了稀罕的材料,那已經不是金銀能夠購買得到的了,隻能用材料或者秘藥,或者秘術和超凡物品進行兌換,若真有人願意以貨币交易,一件像樣的材料,動辄數十上百萬的銀子,往往還是有市無價。
“對了……還得回内廠報個到。”
要不是跟青栗聊起内廠這一層身份,蘇文險些都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麽一份工作。
“去吧,你要不想繼續挂内廠的身份,直接跟南宮說也是沒問題的。”
青栗最後如此說道:“如果他膽敢說個不字,師兄再去跟好好講道理……讓他清楚師兄的名字是什麽意思……”
“不至于,不至于……”
蘇文連聲苦笑。
不過青栗這話一說,蘇文倒是想到,青栗的名字竟然還真大有深意。
青松、青柏、青栗。
這三位師兄的名字,其實都出自《論語》。
當時魯哀公問宰我土地神社該用什麽做神主牌位,宰我回答道:“夏後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
而錢浩然取名也很符合這三位師兄的性格,青松品性恬淡,優雅平靜,青柏性格挺拔,内斂剛毅,而青栗性格部分像青柏,但更多時候凜然嚴苛,直率逼人,對書院弟子要求極高。許多師兄弟敬重青松,效仿青柏,卻害怕青栗,便是這個緣由。
但蘇文對這三位師兄的感覺卻非常不錯,三人對他素來照顧,哪怕在青栗眼裏,也挑不出半點毛病,是個儒家大道上的聖賢苗子,呵護還來不及,哪舍得責備。
……
新建的内廠,富麗堂皇,沒有最初蘇文見到時的破爛陰森之感。
南宮可沒有官不修衙的想法,既然常駐江南道,他就沒打算委屈自己,從内廠的小金庫裏劃出一大筆預算,大興土木,建造了一座富麗堂皇的衙門,比起刺史府還要大上幾倍。
内廠後花園裏,南宮一臉滿意地打量蘇文,歎息道:“回來就好……沒想到短短半年時間裏,你成就竟這麽大,早知如此,我也應随程子他們一同前往歸墟,尋找機緣。”
“僥幸而已。”蘇文謙虛說道:“要是運氣差一些,怕是回不來了。”
“是啊……歸墟戰況,不算樂觀。”
兩人沒聊幾句,話題便轉回到了歸墟。
南宮自然沒有放過大好機會,詢問了蘇文許多關于歸墟裏的見聞,聽蘇文提及裏面序列五、序列六的超凡者遍地都是,神色也不禁動容。
說起歸墟裏的戰況,反倒是南宮更加清楚。
畢竟内廠也有不少人随程子遠征歸墟的,而青山日報得到的消息是從議事堂得到,内廠的探子卻分布歸墟各處要塞,每個時辰都會将各處戰況反饋到内廠。
身爲内廠巨頭,不管身在何處,自然能直接了解渠道信息。
主宰封印歸墟之後,獸潮先是暫停了三天,然後新的獸潮便更加瘋狂地席卷各處要塞,無數異獸不要命地攻伐,試圖用海量的異獸去換取超凡者的性命。
不過在程子和衆多高序列超凡者的守護之下,獸潮止步于最後一道防線,經由數位亞聖層次的超凡者出手,構建了一座鐵壁陣法,硬生生地阻擋了獸潮的推進。
而陣法壁壘之下,獸潮扔下的屍體,就堆砌了十幾丈高,連綿數十裏,光是清理異獸遺棄的屍體,都是一項大工程,處理不及的屍體腐爛之後,最終還出現了幾次瘟疫,好在超凡者體質極好,又有大量醫家超凡者坐鎮其中,及時開發出了對症的藥物,不然損失可能更爲慘重。
也有許多超凡者在一場場的厮殺中突破,晉升到了更高序列。
正是一個個原本已經走到力量盡頭的超凡者的提升,讓被封鎖的大軍看到希望,才穩住了軍心。
隻是目前來說,主宰的大道囚禁,依舊沒有辦法破解。
“現在的歸墟,已變成了一座牢獄……人和物資能夠送進去,卻半點都帶不出來……還好援軍和物資還能進去,不然裏面怕是亂成一鍋粥了。”
南宮感慨一聲。
蘇文深以爲然。
“長期下去,也不是辦法,名門正派的明面勢力,基本都投入了歸墟……讓很多人起了平時不敢有的想法,三五個月内,各國朝野必有騷動,希望不會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地步……”
南宮跟青栗有着同樣的擔憂。
“大梁朝……應該沒事吧?”
蘇文小心地問一句。
大梁皇帝可是個強勢皇帝,就連錢浩然這樣的家夥也被他逼得三十年如一日地待在書院後山,朝廷裏雖然法家、雜家大行其道,可推行的政令,基本都是皇帝自行制定的律法,各大學派都遭到明顯的打壓。
如今大梁朝境内的名門超凡者幾乎抽空,對姬長歌的掣制力量更小,不管推行什麽政令或變法,難度也就更小了。
“誰說沒事……”
南宮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陛下喜歡霸道行事,可是從來霸不可久,之前還有大賢輔佐,規勸,不至于出大纰漏,改革能夠相對順利進行,可當這些賢能之輩去了歸墟,那麽留在廟堂裏的那些屍位素餐之輩,可就迎來了機會,到底會鬧出什麽樣的亂子,現在也不好說……”
蘇文蹙了蹙眉,凝神說道:“不至于吧?”
在蘇文眼裏,大梁皇帝算得上是個明君了,之前所推行的種種政策,也很符合時代的潮流,尤其是姬長歌不止一次說“士農工商,一視同仁地”這樣話,讓蘇文覺得姬長歌是個有遠見的君主。
更不用說姬長歌早已推行士紳一體納糧,免去人頭稅、獎勵農耕,支持工商之類的種種舉措,更是有一段時間,讓蘇文覺得大梁朝的皇帝,弄不好跟他還是老鄉。
隻是還沒見到姬長歌之前,蘇文都不敢确定。
但他猜測,可能性不大,不然以姬長歌所掌握的資源,在這神奇的世界裏,早就該走上另類的技術社會了。
“怎麽不至于,陛下是明君不假,可大梁朝的官吏,大部分是不認他那一套的,陽奉陰違的事沒少做,那些嘴巴喊着擁護變法,私底下卻醜化、扭曲和抗拒變法的官員,多不勝數。”
“好吧……”
蘇文重重歎氣。
他自然清楚,變法肯定要觸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的。在什麽時代都一樣,既得利益者,往往就是朝堂裏聲音最響亮,位置最高的那部分人,然後往下整個體系,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從體系中得利。
而變法,是從他們的利益裏分割部分,甚至是拿走他們的利益,他們如何能擁護變法之人,哪怕這人是當今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