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不少人覺得可以跟龍蝦人接觸,畢竟對方已經擺脫了原始野蠻,開始朝文明靠攏。既然如此,雙方就有談判的基礎,可以達到合作共赢的目的,沒必要打打殺殺。
但這終究不是主流聲音,尤其程子意志堅決,認爲一旦退出歸墟之後,獸潮會徹底占據此地,就此紮根下來。
少了歸墟作爲緩沖地帶,那麽以後就是人間要面臨獸潮的沖擊,後果不堪設想。
哪怕議事堂要跟龍蝦人接觸,建立正式的交流關系,也得等戰争結束之後,雙方能夠坐下來交流的時候,再考慮此事。
如今人族隻有一個目的,将獸潮擊退。
而擊退獸潮的最好辦法,便是釜底抽薪,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那就是摧毀或者重創母巢,使得母巢退回原本的世界,這樣一來,獸潮危機便可解除,歸墟也将渡過這一次危機。
盡管有不少學者覺得程子的結論過于保守,而且實操難度太大,有些不以爲然。
隻是他們也不敢保證自己的想法就完全正确,隻能表示可以遵循程子的意志。
那麽接下來,就是派出超凡者去探索母巢的奧秘,解析弱點,在合适的時間點裏,進行一次猛烈的反擊了。
……
“蘇師弟……我老師,你覺得該如何……”
河谷石屋旁,沈步浩一臉爲難。
東郭牧的背叛行爲,讓沈步浩内心難以接受。
盡管他很清楚,每一個法家學者都講規矩,隻是……法家學者的規矩,終究隻是他們自身所定下的規矩。
至于這規矩與世間律法、道德是否有所抵觸,法家超凡者并不在乎,而律法,原本就是處于道德底線之下的規矩,掌握法家奧秘的超凡者,更是能夠對規則運用到爐火純青的程度,跟他們将仁義道德,跟對牛彈琴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
沈步浩認爲,他是東郭牧的弟子,東郭牧在做出決定的時候,應該帶上他的。
沈步浩認爲,隻要東郭牧開了口,他哪怕再不願意,哪怕跟蘇文站在敵對的陣線上,他或許會猶豫,可最終也會自動站在東郭牧這一邊。
可東郭牧并沒有這樣做,這意味着,東郭牧對他根本沒有信任。
而實際上,若龍傲天采信了東郭牧的言行,他和蘇文都隻有一個下場,必死無疑。
這也充分說明了,在東郭牧心裏,他這個學生也不過是随時可以犧牲的消耗品罷了。
心頭對東郭牧的恩情,自然消失無蹤。
“你想弄死他?”
蘇文見沈步浩目光陰沉,驚詫地問了一句。
“……這……這都能看得出來?”
沈步浩震驚了。
“……殺意都刻在臉上了。”蘇文沒好氣說道:“你老師的行爲,你應比我更能理解……如果你此時處于他的位置,會不會也想着冒這個險?”
蘇文輕描淡寫的一句。
“不會。”
沈步浩的回答,卻是斬釘截鐵。
“爲什麽不會?”
蘇文笑了笑。
要知道,他被抓到母巢的時候,沈步浩已經向龍傲天服軟,給小龍蝦們專心上課,說文解字,十分用心。而勤勤懇懇的付出,最終還是得關在水牢之中,一日才能吃一頓飯,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沈步浩卻是傲然一聲:“龍蝦人所謀乃大,我投靠他們,所得之利,可能不過是提升一個序列的力量,可是給人族帶來的危害,卻遠在之上。到了那時候,我的親人朋友,我的父母兄弟,我的族人宗親……都可能會因我而受到更多災難,這點利益,跟損失比起來,根本不成比例。”
“覺悟倒是不小……”
蘇文微微點頭:“看樣子,沈師兄,你應該去俗世王朝謀任官職,革除時弊,開創新法,更容易晉升力量……”
“談何容易。”沈步浩苦笑地回了一句。
俗世王朝,權貴争權奪利,各家學派的學者,也在削尖了腦袋往裏鑽,企圖将自家學說發揚光大是其中原因,爲了晉升儀式更是重要原因,在此基礎上,不同學派互相攻讦拆台的事件多不勝數,往往超凡者晉升不成,反而引發各種動蕩慘劇,寸步難行。
“不要扯遠了……這事,你究竟怎麽想的?”
沈步浩想從蘇文口中得到一個确定的答案。
别人的想法他不清楚,東郭牧卻是心知肚明。
如今東郭牧的行爲被拆穿,而且被河谷裏不少超凡者都得知,暗戳戳的已成了不少人唾棄的對象。
東郭牧素來愛惜羽毛,所以他不可能會帶着這個名聲離開這裏,必然會設法殺死這裏所有人滅口!
一個序列五的法家超凡者,懷着殺死所有人滅口的心思,就躺在沈步浩的石屋裏,叫他如何能夠淡定?
東郭牧暴起殺人隻是時間問題,而第一個要殺的,肯定是距離他最近的沈步浩!
沈步浩實際上是來向蘇文求救的!
他覺得東郭牧随時都會動手,所以連石屋都不敢回了。
“龍傲天把你老師送回來的時候,我就想過這一層了。”
蘇文看了看金坷垃一眼,淡淡說道:“龍傲天肯定猜到了這種情景,才會把東郭牧放回來,讓他在我們裏面形成牽制,讓我們什麽事都做不成,又或者逼我們動手,殺死東郭牧。”
龍傲天的計謀,可以說是擺在明面上的。
它不主動懲戒東郭牧,而是送回蘇文手裏,就是看蘇文怎麽處理。
蘇文若選擇冷處理,當此事沒發生過,可東郭牧不會這麽想,必然會想殺人滅口,免得将來離開母巢之後,消息洩密,被世人所不不恥。
這麽一來,蘇文就得分心提防東郭牧,一舉一動都格外小心,想逃離此地,就更加無能爲力了。
若蘇文選擇懲戒東郭牧……那麽,對一名曾經德高望重的序列五法家超凡者,蘇文有什麽樣的手段可以讓東郭牧心服口服,接受懲罰?
隻怕是任何的懲罰,在東郭牧看來,都是深深的羞辱。
東郭牧自然也不會接受,也會讓東郭牧堅定殺人滅口的心思。
那麽蘇文也就隻剩下最後一條路可以走了。
殺死東郭牧。
但是……一旦蘇文這樣做,龍傲天必然會将這一幕記錄下來,将其傳到歸墟世界,讓所有超凡者看到這一幕。
到了那時候,不管蘇文如何解釋,他都是整個人族的叛徒,哪怕逃離母巢,人間也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到了那時候,蘇文也就隻能乖乖接受命運,成爲龍蝦人的附庸。
在龍傲天看來,這是一石幾鳥的好辦法,可在蘇文眼裏,卻是拙劣不堪的小詭計。
“沒事……不用殺你老師,他不會對我們形成威脅。”
蘇文拍了拍沈步浩的肩膀,輕聲說道:“不管什麽原因,弑殺自己的老師,都不應該發生,我們儒家把尊師重道幾個字,是刻在骨子裏的,也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在我面前。”
“知道了。”
聽到蘇文這話,沈步浩心神凜然。蘇文自然說的不是玩笑,而是真切的警告。
“有金坷垃在,你老師也不敢放肆,倘若他自取滅亡,那也怪不得我們了。”
蘇文又一句。
聽到這話,沈步浩總算安心下來。
東郭牧再強,也不可能是金坷垃的對手。若金坷垃時刻盯着他,東郭牧想幹點什麽,也得考慮一下金坷垃的反應。
這也是蘇文的底氣,龍傲天考慮問題的時候,隻考慮到了蘇文和東郭牧,并沒有考慮到金坷垃的存在。
這也難怪龍傲天疏忽,在龍傲天的認知裏,金坷垃不過是化外之民,毫無智慧的歸墟土著而已,哪怕有一身力量,也不過是蘇文的坐騎而已,自然不會太當一回事。
營地裏不僅有金坷垃這個威懾力,夢魇、謝勳幾個也戰力不低,哪怕沒有金坷垃,東郭牧想殺人滅口也并不容易。
更不用說,随着更多戰俘被送到此地,蘇文手下的可用之人越來越多,彙聚起來的強者數量着實不少,東郭牧還真是掀不起浪花。
東郭牧其實也并非一無是處。
短時間裏,龍傲天給蘇文送來了數百名俘虜,這些俘虜被送來之後,并不認爲自己歸蘇文管轄,畢竟蘇文的力量就擺在那裏,誰都不服的那種。
蘇文則讓東郭牧去給這些俘虜做思想工作,東郭牧本不想幹這種髒活累活,但金坷垃就跟在他身後,但凡他表示出抗拒的念頭,金坷垃便血氣沸騰,殺意覆蓋他全身。
幾次嘗試反擊卻沒有擊退金坷垃的血氣之後,東郭牧也終于認清了現實,沒有繼續掙紮,老老實實地服從蘇文分配的任務,将一腔怒火發洩到了那些不聽使喚的超凡者身上。
一時間,俘虜們怨聲載道,可修築起河谷的住宅速度卻快了幾倍。
同時蘇文也感覺到自己的晉升儀式已徹底契合了法家序列二的需求,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他仰頭喝下了秘藥,開始了晉升。
“剛愎之人……”
服下秘藥的蘇文,隻感覺自己擁有比鋼鐵還要堅強的意志,而整個世界,都還臣服于他的意志之下,他的話語,就應該是律法,世人都要徹底地服從和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