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箪看着遍地海獸的屍體,感慨說道:“南歌先生……您連這麽可愛的海獸都不放過……我花了那麽長時間才把它們感化,全給殺光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拖時間?”
南歌子陰森一笑。
壓制下了瘋狂的力量,南歌子稍微恢複了理智。
隻是理性之下的南歌子,實際上比瘋狂的時候更危險。
她對蘇文的怨恨,可不是瘋狂的産物,而是清楚認識到她就要這樣做。
瘋狂的時候,她未必能夠遵循本心去做,蘇文就算落在她手裏,可能也就咔嚓一下,擰斷了脖子了事。
可理智清晰的南歌子,必然會用盡一切折磨的手段,讓蘇文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而眼下,南歌子的報複名單上,不僅有蘇文,還多了個顔箪。
蘇文心裏有些焦急。
顔箪展現出來的手段的确可圈可點,甚至還讓南歌子陷入了一定的麻煩之中。
但是……
他見識過南歌子的能耐,自然也清楚,顔箪對付南歌子的手段還是不夠,遠遠不夠。
“嗯哼?!”
南歌子朝前走了幾步,卻是發現,腳下似乎多了一道她無法跨越的屏障,讓她無法再進一步。
顔箪刻地上的符咒,組成了一個陣法,起到了阻遏效果。
“混亂之陣……真不錯。”
南歌子也不急着破陣,環視了地上的一個個隐去氣息的符咒,冷笑說道:“你一個儒家之人,竟然學了星海混沌君王的法術,要是傳出去,其他學派的人,會不會把你視爲妖邪異端?”
“南歌先生此言差矣。”
“力量沒有正邪之分,關鍵是使用力量的人的心神如何,将正道的力量用在邪門歪道之事上,再純正的力量,也是妖邪之力,若将外道之力用在行善之事,外道也是善良之力。”
“是嗎?”
南歌子冷笑越深:“使用黑暗途徑的力量,終究不可避免被污染,被污染最終走向堕落,與邪惡爲伍,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你又如何破解?”
“我心光明,黑暗自然無所遁形,道心堅韌,污染又從何說起?”
顔箪皺了皺眉說道:“《易經》有雲: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隻需遵循聖賢教誨,三省吾身,如何會被外邪入侵,被黑暗所污染呢?”
南歌子一時無語,最終惱怒說道:“你說得倒是輕巧,可你又能堅持多久,黑暗最終也會将你吞沒!”
“南歌先生,你這話可是錯得離譜了。”
顔箪笑了笑說道:“人自然是趨向光明的生靈,而不是喜歡黑暗的族群,哪怕您所走的黑暗途徑,最終也有躍遷爲光明的一面,您有機會成爲序列七,自然知道那冥冥中的黑夜途徑的終點是光明。”
南歌子臉上出現了一抹難以置信的錯愕。
如此秘密,她也隻有之前晉升序列七時才感悟到,發現了序列七之上,似乎還存在更強的序列,那序列名沒有顯示,可她卻能感覺到了溫暖和光芒,原本與她途徑有着天然對立的力量,卻仿佛成了途徑的支柱,更上一個台階的新方向。
但南歌子真正錯愕的不僅如此,顔箪是如何知道黑夜途徑的奧秘?
顔箪并沒打算爲南歌子解除迷惑,而是繼續說道:“所以不管什麽原因,什麽境遇,使得我們置身于黑暗之中,我們都不可忘記,我們追求的是光明,是秩序,這才是人族生靈所應該,也必須追求的道路。”
顔箪看了蘇文一眼。
蘇文心裏有所明悟。
到了這時候,他也明白,顔箪這一番話,明面上是說給南歌子聽的,可實際上是在教誨他這一位師弟。
畢竟蘇文身上的超凡力量裏,帶着大衮的氣息,盡管很少,可終究烙印上了黑暗的氣息。
所以顔箪告誡蘇文,不要因爲追求更高更強大的力量,放棄了本心,放棄了光明。
蘇文更是弄清楚了……爲何這座島礁,看起來爲何跟歸墟世界那麽違和。
顔箪可不隻會放嘴炮,他也在身體力行自己的理念。
整座海島裏的生物,他都洗滌了黑暗屬性,将殘忍嗜血的黑暗生物進行了感化,最終将其變成了光明屬性的生靈。
“這是什麽樣的手段啊……”
蘇文心裏隻有驚歎。
在他的認知裏,歸墟就是這種混沌力量主導的世界,底層規則就是如此,根本無法進行改變。
而顔箪卻在嘗試将其扭轉,将歸墟變成外面世界一般的地方。
而且……還小有成就。這座島嶼在顔箪的改造之下,便已跟外面世界所差無幾,假以時日,顔箪必然能夠将所建立的秩序輻射到更遠的地方。
這也南歌子看不穿顔箪實力的原因。
在這一片島嶼上,顔箪就是絕對的主宰,序列幾對他已沒有了意義。
當然,蘇文更清楚,如果顔箪的超凡力量不夠高明的話,也根本無法在此地建立起一套有效的秩序。
“起碼有序列五,甚至是序列六的力量了……”
蘇文在心裏幽幽歎氣。
鑒于青松、青柏幾個的實力,蘇文覺得,就算顔箪是序列六的亞聖,他也不會覺得很奇怪。
畢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嘛。
此時,南歌子以蠻力粉碎了周圍的陣法,一陣沙塵激蕩之後,南歌子出現在顔箪身前,細劍朝顔箪脖子抹去。
“巨擘,助我一臂之力!”
顔箪仿佛沒有看到即将刺到喉嚨的細劍,輕輕一句。
刻刀卻化爲一道金光,轟在了細劍之上。
頃刻之間,金光被蕩飛,朝着島嶼深處飛去,轉了一大圈之後,金光重新回到了顔箪手中,變成刻刀。
南歌子手裏的細劍應聲崩斷,頃刻之間,剩餘的半截細劍竟然化爲了齑粉,消失不見。
“咦?”
南歌子心中一驚,大手一揮,周圍無數被她獵殺的海獸屍體便高高飛起,朝顔箪砸了過來。
“哎喲……”
躲在顔箪背後的蘇文,自然也受到了波及,看着小山一般大小的海獸屍體往下砸落,他很想提腿就跑。
可看到了顔箪依舊氣定神閑的樣子,蘇文意識到哪裏都不如在師兄身後安全,深吸一口氣,靜等顔箪的操作。
果然,顔箪不負蘇文所望,他兩手微微一攤,竹簡化成的屏障便往上激蕩,攔住了墜落的獸屍,并且将其彈到了海域中去。
南歌子也沒閑着,見海獸屍體沒能給顔箪制造出麻煩,兩眼一翻,純粹的深黑眸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一片眼白。
頃刻之後,她兩眼恢複了深邃的漆黑,可周圍死去的海獸,也開始緩緩耷拉着已經死去的身軀,緩緩朝着顔箪走來。
“傩王之術……”
蘇文小心地一句。
南歌子見識到了刻刀與竹簡的威力,她也不再急着取得勝利,而是準備跟顔箪消耗下去。
被她親手終結的海獸們,屍體被她一一操控着,對顔箪進行了攻擊。
“師弟,你可知道,《春秋》典籍之中的微言大義。”
顔箪看着邁着機械步伐,耷拉着腦袋,拖着殘破身軀沖過來的海獸,并沒有太大的壓力,反而開始考究起蘇文的學問。
“略懂皮毛,略知一二……”
蘇文很是謙虛地應了一聲。
當然這隻是謙虛……
他跟顔箪最大不一樣的是,顔箪鑽研《春秋》經義,聖人典籍,隻能通過自身參悟,從文氣共鳴中獲得真知。
可蘇文卻是從無數經史學家總結出來的筆記、著作中直接獲得,無數超凡者需要殚思極慮,嘔心瀝血才能獲得的奧義,蘇文是從一篇篇課堂講義中獲得。
“能否歸類一下?”
顔箪對自身學問要求極高,此時教誨師弟,也不馬虎。
“那……好吧。”
蘇文不明白師兄爲何會在此時考究他對《春秋》的理解。
“《春秋》之微言大義,體現在其‘春秋筆法’之中,也于無數曆史典故之中,大抵可分爲五類。”蘇文沉吟片刻,便開口說道。
“其一爲何?”
顔箪淡淡一句,握着刻刀往前一畫,又以大篆之法淩空刻下“春秋”二字。蘇文趕緊回答道:“其一也,曰微而顯著。文現于此而義在彼。稱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梁亡、城緣陵之類也。”
“善。”顔箪應了一句,對蘇文的回答表示了認可。
但蘇文卻看到,竹簡之中,不少與他所論述的文字竟然飄了出來,閃爍精光,彙聚成陣。
蘇文于是明白,顔箪并不是純粹在考究他,而是在運用古籍《春秋》裏的奧義,與南歌子對陣。
凡是被他所歸納提及的内容,都可能會出現。
蘇文頓時來了精神,趕緊說道:“二曰志而晦,約言示制。推以知例,參會不地,與謀曰、及之類是也。”
“好!”
顔箪又應了一聲,他手裏的刻刀忽然“铮”的一聲,徑自飛出,淩空書寫了蘇文所總結出來的奧義。
“三曰:婉而成章,曲從義訓,以示大順。諸所諱避,璧假許田之類是也。”
“很好!”
顔箪深吸一口氣,抖擻精神,他大手一揮,化成屏障籠罩兩人的古籍再次顯現,隻是這一次,上面的文字在不斷躍動着,文氣沸騰。
“四曰:盡而不污,直書其事,具文見意。丹楹刻桷、天王求車、齊侯獻捷之類是也。”
“非常好!”
顔箪有所感悟。蘇文所總結出來的類别,他依稀也能做到将其歸納,可将其總結出一句話,卻并沒如此幹淨利索,簡單扼要。
“其五曰:懲惡而勸善,求名而亡,欲蓋而章。書齊豹盜、三叛人名之類是也。”
“大善!”
顔箪長歎一聲,師弟真是天才也!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