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蘇文聽到蘇幕遮在說話,然後嘴巴被撬開,塞進了一些什麽東西。
一股腥鹹的汁液滑入他喉嚨中,胃部一陣翻湧,一股精純的力量也随之散發到四肢百骸中去。
蘇文睜開了眼睛,看到蘇幕遮坐在一旁,身前還堆着一些塊頭極大的貝類,最小的也有他兩個腦袋大。
蘇幕遮将貝類剖開,然後将裏面的汁肉拿出,準備再次往蘇文嘴裏送。
“……不用了。”
蘇文趕緊說道。
“這可是好東西,補充元氣的……血蚌……要是它在海裏,可就不是你吃它,是它吃你了。”
蘇幕遮張嘴吞下了一隻。
“兒子诶……”蘇幕遮拍了拍手,“慈祥”地看着蘇文。
“前輩,别開玩笑!”
蘇文聽到這話,趕緊挺直了腰,想站起來。
隻是他一動才發現,渾身陣陣劇痛,内視之後,才發現骨頭都斷了幾根。
蘇幕遮一手按住了蘇文,不讓他亂動:“你傷得有點重……剛才跑路的時候也沒注意你斷了幾根肋骨……已經給你救治過了,上了秘藥,過兩天就完好如初了。”
“前輩……這個給你。”
蘇文掏出玉佩,遞了過去,卻被蘇幕遮一手給推了回來:“你留着吧,要是沒這東西,你剛才應該被應天長一腳踹死了。”
“可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應天長肯定會追殺我們,你多點防身的東西,我們活下來的可能性越大,不是嗎?”
蘇幕遮瞪大了眼睛:“哈?你以爲我會怕他?剛才我是剛剛晉升成功,還沒徹底掌握序列六的威能,才稍遜他幾分而已……下次再遇到他,看我不打爆他狗頭!”
蘇文可不信這一套。蘇幕遮晉升成功之後,可不是單打獨鬥的,他還有十二個傀儡,若與應天長實力相差不大,這一群傀儡足以抹平雙方的差距。
可蘇幕遮連傀儡都顧不上,直接提着他逃命,足以說明了蘇幕遮根本不是應天長的對手。
見蘇文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蘇幕遮讪讪笑了起來:“起碼打不死我……當然,沒你拖我後腿的話。”
蘇文臉色一下子就黑了。他輕輕地背靠岩壁,籲出一口氣,尋思着接下來他該做什麽。
跟蘇幕遮分道揚镳,是一個好的選擇。
盡管他倆都是應天長的目标,可蘇幕遮明顯是優先處理的對象,跟蘇幕遮分開,實際上是可以減少風險的。
“來,多吃點血蚌!”
蘇幕遮又撬開了幾個貝類,遞到了蘇文身前:“吃得越多,你身體恢複的時間越快……”
“能烤一烤嗎?”
蘇文覺得,自己還是喜歡吃熟食。
“呵……你想應天長快點找上門,就生一堆火試試……”
蘇文默不作聲,伸手接過血蚌,屏住呼吸,将裏面的軟體吞到肚子裏。
“真不考慮當我義子?”
蘇文将最後一口血蚌吞入肚子之後,蘇幕遮又問了一句。
蘇文正色的說道:“……前輩,咱們熟歸熟,可别開這種玩笑!”
“好吧……”
蘇幕遮似乎有些惋惜。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想找個兒子,所以他又嘗試說道:“你可能不知道當我義子的的好處……”
蘇文臉色肌肉在抽搐:“這不是有好處沒好處的問題……”
他心道,這是生跟死的問題。應天長正在找蘇幕遮的麻煩,他要是認了這個爹,人家豈能不斬草除根?肯定天涯海角,也得将他這個“根”給拔了啊。
“我們儒家不興這個……”蘇文尋思着措辭:“前輩,你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四十不到的樣子,想要兒子還不簡單,找個媳婦,三年抱倆不是很容易的事,何必要亂認兒子呢?”
“哈哈……你說得很有道理。”蘇幕遮哈哈大笑:“那得離開歸墟才行……這個鬼地方,哪裏找得到媳婦,還有,别看我看起來年輕,實際上我當你爹,從歲數上看,也是夠的了。”
“……???”
蘇文腦子裏冒出了一串問号。
任正安的大緻年齡,蘇文是知道的,而從蘇幕遮提及跟任正安的關系,蘇文覺得,兩人的年齡相差不多,蘇幕遮年齡就算稍長,四十歲出頭,柳三刀這般歲數,也就到頂了。
“别想着試探我的年齡……對超凡而言,年齡是秘密,是武器,也是漏洞。”
蘇幕遮的語氣中似乎帶着深意。
下一秒,蘇幕遮忽然神色微變,一手便抓住蘇文的衣領,沉聲說道:“運力護住受傷的地方,我們要轉移了!”
“怎麽回事?”
蘇文錯愕地一句。
“應天長追過來了!”
“哈哈……你鼻子倒是靈活!”
應天長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
蘇幕遮提着蘇文,驚鴻掠影般朝遠處飛奔而去。
兩人短暫停留的地方,忽然轟然倒塌,山石迸濺,轟鳴四起。
“想逃……就盡管逃吧!”
應天長并沒有打算追擊到底。
他的分身秘術短時間内不能施展,若将蘇幕遮逼入絕境,拼死一戰,他就算能夠将其斬殺,也要付出慘重代價。
這絕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
可是找個地方靜等恢複,也不是萬全之策。
這會給蘇幕遮留下足夠的時間去反思原因,最終必然能夠想到他使用秘術的代價。
蘇幕遮跟他不一樣,蘇幕遮一旦有機會,哪怕同歸于盡,也是願意找他麻煩的。
所以給蘇幕遮适當的壓力,讓蘇幕遮不斷地逃命奔波,卻沒有決戰的決心,才能真正掌握最後一戰的主導權。
唯有如此,才能付出最小的代價,将蘇幕遮殺死。
“還有蘇文這個小畜生……”
應天長看兩人已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恨恨說道。
他跟蘇幕遮的是有仇怨,恨意并沒有多少,可蘇文卻不知死活,壞了他殺死蘇幕遮的機會,一想到這個名字,他便恨得牙癢癢的。
“深淵之終極……”
前方的小黑點徹底消失不見之後,應天長再次閉上了眼睛:“你的條件,我答應了。”
“很好……”
一個充滿了腐朽和堕落的聲音在興奮嘶吼尖叫:“你的決定很睿智,你必會爲今日的決定而慶幸……畢竟……以後我不會給任何人如此優待的交易條件了……”
“呵呵……”
應天長睜開眼睛,嘴角充滿了譏诮。
這等堕落生物的話,能信十分之一就不錯了,這一次交易中充滿了陷阱,他難道會不知道嗎?
隻是他有足夠的信心和能力去規避其中的風險,才會答應進行交易。
來自深淵終極意志的聲音繼續響起:“明日此時,你的新手臂就會準備妥當……”
“很好……隻要我恢複巅峰之力,便爲你解開我力所能及的每一道封印。”
“很好……”
聲音遠遠退去。
應天長冷笑一聲:“是否力所能及……隻能由我說了算。”
“這家夥鼻子不可能這麽靈活……”
重新找到了安身之地後,蘇幕遮放下蘇文,滿心疑惑。
這一次他注意到了蘇文的傷勢,沒有颠簸得很厲害。
可蘇文依舊震得不輕,若不是有超凡之力壓着,此時骨折的地方怕是再次錯位了。
“就是……”
蘇文長噓一口氣。
“事出反常必有妖。”
蘇幕遮心思細膩。他選擇的晉升之地,可是精挑細選的,蘇文能夠撞見,是意外。可應天長并不需要用到灰石,那一片海岸線,根本不是他該去的地方。
“哪怕第一次真的是意外……”
蘇幕遮擰緊眉頭:“第二次……那肯定不是巧合。”
他握拳後松開,兩手有節奏地掐算着。
“這是……術家的推算之法?”
蘇文看得仔細。
術家算得上是正派名門中最神秘的一家。他們沒有書院,更沒有公認的學術或超凡巨頭。
可術家的預言術,卻是衆所周知的,不時在世間引起大動蕩的谶語童謠,都來自術家。曾有史家大能感慨過,若術家願意入世,爲各國朝廷所用,那麽各國司天監的天文家,可就要卷鋪蓋走人了。畢竟……天文家不過是術家的一個小小分支而已。
術家的分支極多,史家也掌握了不少相關知識,就連敬鬼神而遠之的儒家,也多有人鑽研其中術法。
别人蘇文是不知道的,可錢浩然卻頗爲精通此道,至于他兼修了術家途徑到了序列幾,卻不爲人所知了。
“草!”
蘇幕遮忽然罵了一句,憤然說道:“這座幽靈島……真是不老實啊!”
“什麽?”
蘇文有些迷茫,這跟幽靈島有什麽關系?
“應天長也是膽大包天……”
蘇幕遮冷笑一聲:“竟與這等邪靈合作,不知死活……”
“是幽靈島提供了我們的位置給了應天長?”
蘇文也大感意外。
他可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個樣子。
“沒錯。”
蘇幕遮皺緊眉頭。蘇文也大感不妙。
這意味着,不管他們如何努力,也擺脫不了應天長。
“不對啊……”
可蘇文轉眼就想到,既然應天長随時掌握了他們的行蹤,可爲何姗姗來遲,沒有死死咬住不放。
“他是想貓捉老鼠,把我們活活玩死?”
蘇文郁悶地問道。
“不是……”
蘇幕遮眼神閃爍,若有所思。
很快,他就明白了怎麽回事:“這老小子是在虛張聲勢,他現在也不好過……”
“應該是說,他現在對付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嘿……”
蘇幕遮冷笑一聲:“很好,這就等他來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