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和西羽離開之後,許半城開始拼命咳嗽,他從袖子掏出一片藍色的手帕,擦掉嘴角流出的血絲。
許慕容默默地拿出一個小玉瓶,從裏面倒出一顆藥丸,伺候了許半城服下。
秘藥壓下了傷勢,許半城緩過了一口氣,長歎道:“真是想不到啊……小小的武甯城周圍,竟然卧虎藏龍。”
“誰說不是呢……爹,要不我們離開這裏?”
許慕容臉上也浮現了愁容。從計然家的序列三晉升序列四的過程中,她可是躊躇滿志,一切盡在算計之中,所想做的事情,無一不在她的計劃之内,按部就班地實現。
可當她晉升序列四之後,便發現,實力更加強大的她,并沒有感覺天地廣闊,反而空間更小了。看到青山書院遍地的儒家序列四序列五,她晉升序列四的喜悅便蕩然無存。這時她才發現,世上的天才并不隻有她一個,比她更具天賦的人,有的是。
再者便是禁忌物天-09。
在天-09面前,身爲計然家序列五的許半城,别說反抗,就連反抗的意識都沒辦法出現,從頭到尾隻有臣服。
而後又遇到了南宮和西羽。
這兩人毫不講理,無視了許半城身爲計然家巨頭的身份,提出種種苛刻甚至帶有羞辱性質的條件。
可也隻能含恨吞下對方提出的要求。
“起碼得序列六……才能不看他們臉色吧?”
許慕容惆怅地想着。
憑借着計然家豐厚的家底,超凡途徑上的物資是不會欠缺的,欠缺的是文氣積累和晉升條件。
可是……被内廠盯上,想利用儀式的漏洞,用最簡單的方式晉升已經不可能。
所以許慕容便想離開此地,離開梁國。
“走不了。”
許半城苦笑一聲:“就算不考慮内廠,也得考慮那一位……沒有找到那位黃衣大能之前,我們哪都别想去。”
說到這裏,許半城仰頭長歎一聲。
計然家身爲名門正派之一,地位崇高,加上富可敵國的财富,計然家巨頭的身份,堪比一國君王。
可偏偏……他活得很是憋屈。
沒辦法,他引導謝靈蘊圖謀靈獄,制造了一系列事件,内廠雖然沒有證據,可卻能猜到他是最初的主謀。
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也跟他們父女有直接或間接關系,這讓内廠有足夠的理由進行報複。
兩位序列五的内廠大檔頭聯袂找他麻煩,便是宣告了内廠和皇帝的決心。
要麽付出代價,要麽徹底撕破臉。
要是以前,倒也不怕。 可在父女倆算計運作之下,栾安敏一脈的計然家轟然倒下,此時計然家内部亂成一鍋粥,根本擰不成一股力量對付内廠的壓力,隻能選擇退讓。與其跟内廠僵持,不如早早認罰,騰出時間精力去啃栾安敏一脈留下的财富。跟計然家一脈的财富相比,南宮本以爲極其苛刻的敲詐,實際跟許半城所得到的财富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許半城的肉痛,甚至都是裝出來的。
“爹,我擔心的不是内廠,是那位大能的報複。”
許慕容憂心忡忡:“我相信他還沒徹底死去……一個序列五的稗官,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被殺死。”
“……也不輕易吧?”
許半城對女兒的描述很不滿意。
他也是序列五,雖然計然家的超凡途徑不以戰鬥力着稱,可實力終究擺在那裏呢。
“那家夥……肯定是死透了。”許半城說道:“他并不是純粹的史家途徑的超凡者,甚至不知自己已經符合了史家的晉升條件,還是按照小說家的途徑去謀求新的序列,最終失控,才給了我們可趁之機。”
許慕容點了點頭:“這倒是……”
回想了那一場發生在深山老林裏的厮殺,許慕容還是心有餘悸。
被那件可怕的禁忌物指使,父女倆不得不冒險去幹了一件不願意做的事情。
獵殺一個處于失控末期的序列五超凡者。
可是天-09并沒有給更多的提示,給了個地址就不再理會此事。
許半城不得不親自勘察了地方,還真讓他找到了這位超凡者。
根據這位超凡者表現出來的種種神異之力,許半城判斷對方是一個史家超凡。
可是根據他調查得知的信息,卻是知道,對方是一個小說家途徑的超凡者。
一個在江南道頗有名氣的話本作者,自稱東郭哭笑生,本名東郭喜。早些年過得荒唐浪蕩,中年家道中落之後,變得憤世駭俗,深居簡出,專門給書坊寫各種豔俗之作。
許半城家的書坊,其實也有印賣過他的作品。隻是沒人知道東郭喜竟然是個小說家途徑的超凡者。
也不知東郭喜怎麽就得罪了那可怕的禁忌物,竟然會被它所針對,最終還讓他父女來殺人。
但實際上,東郭喜當時的狀态,不殺死的話,也會變成一個大麻煩,徹底失控之後,他所殘留下來的超凡之力,可能會扭曲周圍的力量規則,最終變成一片死絕之地,還會往外蔓延。
當然,也有可能析出一件威能可怕的禁忌物,但在現場并沒有發現有這種可能,所以危害一方的可能性更大。
兩人爲了殺死東郭喜,可是将底牌全部掏空,可依舊沒能将其殺死。
最終是南宮和西羽出現,兩位序列五的内廠大檔頭,聯手将東郭喜鎮壓殺死。
之後兩人又在群山之中搜尋東郭喜的殘餘超凡力好長一段時間,卻是一無所獲。回頭便找許半城的麻煩。
兩人倒不是懷疑許半城父女私吞了東郭喜的超凡之力,而是追究父女倆之前所犯下的罪行的責任。
不過能夠用銀子解決的問題,對許半城來說,都不是問題。
如今問題已經解決了。
也算是甩掉了一個包袱。
“南宮跟西羽匆匆離開……是發生了什麽事?”
許半城更是注意到,南宮離開之前的不耐煩,似乎不是針對他來的。
……
“撲棱棱……”
“嘎!嘎!嘎!”
狂風暴雨之中,一群群黑色的烏鴉掠過武甯城的上空,盤旋過後,落在了《青山日報》工坊外面的小樹林中。
不多時,一個身披黑色羽衣的高瘦男子,一步跨出了樹林,渾身顫抖,怒視工坊位置。
“竟然有人敢擅自直接晉升史官途徑!真是膽大妄爲,罪該萬死!”
而此時,蘇文在房中緩緩睜開眼睛。
他腦海裏響起一個聲音。
“史家途徑序列一:記錄者。”
“身爲記錄者,本身就擁有不被曆史迷霧所幹擾的能力,從此不會被時間所幹擾對曆史事件的判斷。以史家超凡力量所記錄下來的一切,都成爲信史,不會被時空所抹消、混亂。”
“記錄者擁有儒聖遺物,可試圖解除部分封印,将其禁忌之力釋放。”
“記錄者可以使用禁忌物地支的禁忌之力之一,與持有子件的生靈進行溝通……”
“記錄者……”
腦海裏冒出的信息,讓蘇文明白了自己已經成爲了史家的超凡者。
序列一的記錄者。
“記錄者”似乎擁有很多特殊的能力,可仔細一想,這些能力,都不能用來戰鬥。
可是吧……誰會指望一個曆史學者去戰鬥呢?
“發生了什麽事?”
蘇文緩緩呼出一口氣,卻是聽到旁邊有聲音響起。
桃夭不知何時,已來到了他身旁。
桃夭看蘇文的眼神十分詭異。
她打了個盹的時間,蘇文身上的氣息竟然變了個模樣,不再是儒墨兩種氣息的混合,更像是個大雜燴。但雜燴的氣息很快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晦澀古奧的氣息。
這種氣息,桃夭曾很熟悉。
她父親身上的氣息,就跟這種氣息很近似。
“……禁忌物!”
看到桃夭,蘇文激動地跳了起來:“《江南怪談》……是禁忌物和超凡者一起編織出來的,是非常奇特和可怕的存在……”
蘇文低頭去找案頭上的報紙,可報紙已沒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方粗糙的石硯, 石硯上還趴着一條長着兩條前肢的怪魚。
“咕噜咕噜……”
怪魚嘴裏還往石硯裏吐泡泡,吐出的全都是墨汁,吐滿石硯之後,又将墨汁吸了回去。
“這是文魚?”
桃夭也大吃一驚。
别看怪魚模樣醜陋,可卻是由純粹的文氣凝聚而成的禁忌物,隻有序列五以上的超凡者,而且隻有與文字經典打交道時間悠久的超凡者的超凡之力中,才有一定可能析出文魚。
“呃……怎麽變成了這玩意?”
蘇文連連後退。
他可沒忘記文魚的模樣,更沒有忘記,在東郭喜的茅屋裏,文魚盯着他看的時候凜冽如刀的眼光。
“轟隆……”
而就在這時,一道雷電從天而降,擊中了屋頂,紫色的雷光,奔着蘇文而去。
“誰那麽大膽!”
桃夭大怒,手一揮,開滿了桃花的桃枝便出現手中,變成了一把粉色的雨傘,遮擋蘇文和她的頭頂之上。
閃電擊中雨傘,雨傘便重新變回了桃枝,上面的桃花,簌簌跌落了一大片。
“文靈殿辦事, 無關人等,速速離開!”
冰冷的聲音在工坊外響起。
伴随着這一聲叱喝,又一道閃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