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
看到老人的變臉,蘇文心裏反而沒有多少震驚,隻是感慨了一聲。
果然,人倒黴的時候,隻會遇到更倒黴的事。
原本以爲用了言出法随的能力,躲開了聞傘的獵殺,卻沒想到把自己送到了締造這個世界恐怖老人手裏。
“我要真實不朽,不要這身後虛名……更何況曆史早被那群混蛋掌控,誰能了解過去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憑什麽……我就不能晉升序列六,成爲小說家一脈中的聖賢!”
老人空洞的雙眼死死盯着蘇文,眼眶裏還流出了鮮紅的血液,從臉頰緩緩流下,淌了一地。
“……”
“失控了?”
蘇文對眼前這種迹象似乎已經早習以爲常。
他還沒成爲超凡者的時候,就見過胡小倩的失控,不久之後,謝靈蘊被他正義的面斥之下,也出現了失控的現象。
可沒想到……眼前的老人,竟然也會失控……而且從老人的自述中,蘇文還發現,這家夥可是一個序列五的大佬……
“難怪一身氣息,比老師還強了……”
蘇文心中釋然。
序列一對陣序列五,不管有多少底牌,都不可能存活下來,地支、刻刀或許能夠爲他争取一些的時間,可蘇文終究清楚,身處老人的世界,逃得了一時,逃不了半刻鍾。
但引頸就戮,也不是蘇文的風格。
他還是想掙紮一下。
“老先生……您着相了。”
蘇文手裏握住刻刀,腦子打轉了一下,便沉下心,準備繼續用言語之法,将老人安撫下來。老人本已擡起手,邁動步子,準備将手往蘇文喉嚨掐的時候,蘇文卻淡定說道:“人固有一死,聖賢的身軀,也有腐朽的一天,唯有精神不滅,才是真正永生,我曾聽人說過,有三種意義上的死亡,也符合永生的奧義,您要聽一聽嗎?”
“說!”
老人聲音的聲音在周圍響起,如雷聲從頭頂雲層往大地穿透。鑽入蘇文的耳中,便是刺耳的轟鳴。
“第一種死亡狀态,是肉體的死亡,精神的消逝。”
“哼!”
老人蘇文的這一番解說不以爲然,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第二是别人認定你的死亡,社會意義上,您告别了整個世界。”
“呵呵……”
老人冷笑,這他喵的算什麽奧義,人人皆知的東西,卻故弄玄虛。果然儒生都不什麽什麽好人,就喜歡玩弄文字,蠱惑人心。
“第三次死亡,是世上最後一個記得你名字的人離開世界,從此作爲一個人,曾經存活過世界的痕迹全部消失,在社會,在别人的思想、記憶裏全部消失,便是最終死亡。”
“……”
老人心弦微微一顫。這話算是說進他的心坎裏了,兇煞之氣一時間也消斂許多。
“但是……有些人是注定不朽的。”
蘇文不等老人反應過來,繼續說道:“很多聖賢已經徹底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可他們留下的篇章詩文,卻如同頭頂的繁星,照耀着我們,他們的名字也随着他們的作品而流芳百世,萬年不朽。”
“所以說……老先生,您的格局小了……”
蘇文最後感慨說道:“僅憑這部《銀屏菊》,便可讓您不朽,何須追求超凡之軀,獲得更多的力量?”
說到最後,蘇文都有一點點自我感動。他在這個世界也算的留下了幾篇詩文的人了,哪怕死在這裏,将來也有人在閱讀《桃花集》的時候,知道他的名字。
這也算是一種不朽了吧……
自我感動之餘,蘇文也有點小傷感,畢竟,這些詩文……都是抄來的。
“放屁!”
就在蘇文被自己的雞湯感動的時候,卻是聽到了老人一聲暴喝。被社會長期毒打的人,是不會相信雞湯話術的。畢竟煲雞湯的人不是真想讓你喝湯解餓,而是爲了自己吃肉。
蘇文自然不是爲了什麽好處,隻想挑點老人愛聽的話說說,然後換取一個活命的機會。
很明顯,他這一招……不行。
這就有點尴尬了。
“聖賢典籍……那是聖賢的!不是小說家的,更不是老夫的!老夫隻想成爲聖賢!”
“小小年紀便會如此胡說八道,信口開河,大奸似忠!看我如何收拾你!”
老人大聲訓斥着蘇文,揮手便往他身上抓來:“憑什麽……老夫嘔心瀝血寫的文章,引不來半點文氣,而你随意點評幾句,便天上五彩雲霞,文氣斐然,我不服!”
“……哪來的文氣?!”
蘇文也是震驚了。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文氣可能是有的,隻是在他眼中不是熟悉的模樣。
天上壓落下來的烏雲,實際上就是他引下來的文氣。隻是文氣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所扭曲,最終變成了烏雲和怪物的模樣。
從這裏也可以看得出來,老人的心智已經扭曲得十分厲害,甚至可能早已徹底失控。
“不對……”
蘇文看着老人的模樣,心中忽然一驚。
他第一眼看到這個老人的時候,便覺得瘦得太不正常。
“老人應該已經死了……是他的執念讓他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超凡力量還析出了禁忌物怪魚……然後執念還影響了禁忌物,或者被禁忌物影響到,最終在這個書中世界裏,開辟出了一處真實之地……最終他就這樣詭異地‘活’在這裏……”
蘇文理清了頭緒。
想讓老人恢複正常,或者不那麽具有攻擊性,得化解他心中的執念。
可是……看到老人這個詭異和殺氣騰騰的模樣,蘇文便覺得,這已經不是執念,而是入魔了,不是說化解就能化解的。
起碼就目前來說,蘇文沒有任何的頭緒從去解決這個問題。
老人朝蘇文撲了過來,揮手間,整棟房子便失去了真實色彩,變成了黑白模樣。
蘇文也看到,老人身上的色彩,也漸漸變成了這個模樣。而整個茅屋也在軟化變形,黑乎乎,長滿倒刺和眼睛的觸手,從地面、牆壁上鑽了出來,朝着蘇文席卷過來!
蘇文大叫一聲:“我在茅屋之外!”
觸手撲了個空,老人也一擊落空。
可出現在茅屋之外的蘇文,并不輕松,他喉嚨一陣發甜,吐出一口鮮血。
身處老人的世界中,想擺脫老人的力量束縛,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幸運的是,老人空有一身超凡力量,但戰鬥的本領稀松平常,可想而知,這家夥平時就之是一個隻會埋頭寫書的廢宅,但凡花點心思在超凡力量或武技之上,蘇文都沒辦法活得下來。
“嗷……”
見蘇文逃出茅屋,老人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蘇文回頭一看,茅屋正在扭曲變形,變成一顆巨大的腦袋,張着血盆大口,朝他咬過來!他還分明看得清楚,這棵詭異的頭顱,樣子跟老人一模一樣。
“轟隆……”
更可怕的是,蘇文還看到花園之外的地方,開始不斷崩塌,而崩塌區域之外,則被白茫茫的霧氣所籠罩。
“淫賊!你還敢逃!”
聞傘的聲音出現在不遠處,蘇文循聲望去,聞傘正從白霧中走出,身上破破爛爛的,千瘡百孔,隻是他的腦袋卻變得更大了,像個滑稽的大氣球,仿佛輕輕一戳,就能将其戳爆。
看到蘇文,聞傘仰頭大吼,兩手甚至在胸口奮力地捶了兩下,以宣洩内心的憤怒和興奮!
“怎麽破局?”
被聞傘堵住了去路之後,蘇文便意識到自己已經沒辦法逃走。
“一定有辦法的……循着最初的思路……這是個話本世界……來自老人的執念,也是他超凡力量的具現……”
“可是他的超凡之力不是已變成禁忌物怪魚了嗎……他的精神如何還能主宰這一切!”
“該死的……你回來!”
茅屋變化而成的破爛腦袋,沒能離開地面繼續追趕蘇文,老人的聲音歇斯底裏地響起:“我要吃了你!我要拿走你的文氣,我要搶走你的文運……我要流芳百世,我要活下去……!”
“咦?”
當蘇文意識到那顆巨大的腦袋竟然無法移動之後,腦子便靈光一閃。
“我搞錯了!”
他忽然想起,從最初見到老人的時候,老人始終留在茅屋一丈以内的距離,還有禁忌物怪魚的目光……那似乎不是敵意,而是警告,從後續的危險來自老人而不是石硯上禁忌物這一點事實,也能證明這一點。
“禁忌物約束了老人的行爲……”
蘇文得出了一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結論。
可這個想法,他越想就越覺得有可能。
可這樣一來,就推翻了桃夭跟他的最初推斷。但蘇文從來就不是固執的人,他尊重事實。
“那麽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禁忌物身上了!”
蘇文精神一振。
可他很快就發現,問題想得簡單,想做到卻是千難萬難。
一開始他認爲收容了禁忌物,就不會再出現《江南怪談》這樣的報紙,不會再引發超凡事件,可是……收容這一件禁忌物的條件,他一無所知。
如今他覺得能解決眼前困境的也是禁忌物,可如何與禁忌物溝通,如何讓說服它讓老人收了神通,也一無所知。
“太難了!”
蘇文心裏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