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邸報》跟《正論》的主辦方鼻子很靈活,當《青山日報》的發行形式一出現,他們便嗅到了危機,同時也看到了好處。所以他們也是第一時間聯系錢浩然,表示了某些意願。
一開始自然是要從錢浩然手裏買走印刷報紙的全套技術, 遭到了拒絕之後,便提出了合作,以入股的方式購買《青山日報》的股權,然後《儒林》和《正論》的發行也由青山日報的技術團隊提供支持。但最終錢浩然給出的解決方案是,入股免了,幫他們印刷報紙是可以的,按字論錢,而且還不能刊登攻讦青山書院的内容,這讓《儒林》和《正論》的主辦方大爲躊躇,這根本不符合他們的理念,可是吧,錯過了這樣的機會,等《青山日報》發展起來,占據了輿論風口之後,那以後他們的影響力就會被削弱,若所有人都适應了通過《青山日報》獲得信息觀點,他們的地位可就保不住了。
那到時候,損失的可就不是錢的事了。
錢浩然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如此大膽地要價。同樣的,錢浩然也清楚手握《青山日報》這樣的神器,又不給其他學派和儒家内部各山頭一點好處,那是在樹立敵人,願意采取折中的方案幫《儒林》和《正論》刊行報紙刊物,本身也是一種示弱,表示《青山日報》并沒有打算對他們取而代之。
最終《儒林》跟《正論》都派出了專業的團隊來到了青山書院,找到了蘇文,蘇文則在青松、青柏、南宮等幾人爲他坐鎮的情況下,分别與這些人進行了談判。
最終商定了價格,幫他們刊行報紙,每印一份30文錢,萬份起步的話,可以按八折優惠,但除此之外,還有長長的一份清單,兩家着名的邸報團隊,最終也隻能捏着鼻子認了下來。
蘇文感覺是掙翻了。
《青山日報》每一天刊發三萬份,在這個數量基礎上,成本價是八文錢一份,若印刷數量增加,成本則會進一步下降。當《儒林》和《正論》兩份邸報的發行落在他手裏的時候,那麽印刷成本便可進一步降低,六文錢就能印出一份報紙。
錢浩然說的兩分銀子一個字的價格,掙的可沒蘇文這一套多。
畢竟那隻能掙完版面上的字錢,可報紙發行的分量,總不能還得跟人家算錢吧。
就算這兩個邸報社團願意當冤大頭,那印刷的數量也會嚴格控制,根本無法在市面流通得起來。
如今的定價,每一份已經可以掙二十文以上,等印刷數量提升,技術也進一步發展,成本最終可能低于一文錢一份。
更不必說,開日報并不是爲了掙錢,而是搶占輿論高地,價格定太高,反而影響報紙的銷量,最終反而會使得信息的散播變緩,不利發展。
所以蘇文與兩家邸報談判的時候也提出,印刷的數量增加,成本就會削減,同時如果報紙上刊登青山書院的文章越多,給他們的折扣也會越大,如果由邸報的撰文先生幫忙撰寫對青山書院有利的優質稿件,還能得到更加優惠的補償。
談判很快就完成,雖然蘇文的條件沒有全部被滿足,可他最在乎的幾個條款,兩家邸報都全盤接受,讓他喜出望外。
實際上,當兩家邸報主辦方來找他之後,蘇文便确定,青山書院與鶴山書院的論戰,勝負已經确定了。
《青山日報》已經形成了對鶴山書院的輿論攻勢,而兩家邸報在未來一段時間,會盡量減少鶴山書院以及相關盟友的投書,哪怕不幫青山書院發聲,也盡量安插一些無關緊要的内容,不讓青山書院在他們的刊物上吃虧。
蘇文隻惆怅一點。
錢浩然是真的想滅了鶴山書院。
這是路人皆知的想法。自從朱愍背刺錢浩然,在百家門派面前爲計然家背書,質疑青山書院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錢浩然絕不可能會放過朱愍。
畢竟朱愍當時的行爲,便是沖着要青山書院的命去的。
一旦有機會,青山書院絕不可能會放過這個儒門叛徒。
可是……
鶴山書院的創始人,可是亞聖程子。
程子雖然隐世多年,可還沒死呐!
若青山書院去拆了程子的老窩,把這個老家夥給惹毛了……青山書院上下,可沒有一個人是程子的對手!
大儒已經很強……可在亞聖的眼裏,多少個大儒都是白搭!
儒家的途徑序列,規矩森嚴,一旦到了亞聖層次,也就相當掌握了本途徑的命脈!
低于亞聖序列儒家超凡者,在亞聖面前,天然受到壓制,尤其是接受了程子的超凡序列名的超凡者,在這位儒霸面前,沒有秘密,想挑戰他,是不可能獲得成功的!
所以蘇文惆怅。
别看青山書院有錢浩然、青松,董知章這樣的大佬,可以碾壓鶴山書院紙面上的一切。
可亞聖程子露個臉,就能讓青山書院的優勢蕩然無存。
這也是許多儒家山頭,明明知道是朱愍做事情不地道,可卻依舊站在鶴山書院這一邊,爲其搖旗呐喊。
不是他們眼中沒有正義,隻是心裏懼怕亞聖有朝一日去找他們問責。
若錢浩然依晉升序列六,大夥就沒有這個煩惱了。
隻可惜桃花宴上,錢浩然的戰力依舊經受了檢驗,他是如假包換的序列五大儒,雖然已有一定的亞聖風度,可他一日不是亞聖,就不可能擁有對抗程子的資本。
要是真的要在青山書院跟鶴山書院選邊站……他們肯定站亞聖那一邊。、
……
“老師……爲何要這樣做?”
蘇文看着一身粗布衣的桃夭,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哪知道大儒的想法……我不過是一個墨家的小俠客罷了……快,把那塊木闆遞給我……”
桃夭對着蘇文嫌棄地揮手,見蘇文反應還慢一截,便招呼張?:“張胖子,對,就是那一塊鞣好的木闆,按照圖紙拼上去,做完這個,你去鐵匠那問問,讓他家打造的零件弄好沒有,還沒給姐姐弄好,我去砸他家門!”
桃夭有些暴躁。
張?應了一聲喏,趕緊幹活,把木闆拼到新設計的印刷機上,落荒而逃。
張?的儒家文脈斷絕,重修儒家超凡途徑已不現實。
本來書院也有其他學派的途徑秘術,張?是可以在裏面學習的。
但蘇文仔細想過之後,覺得如果桃夭看得上的話,把墨家的途徑教給張?,讓張?當個墨家的技術派也是很好的。除了墨家本家的威脅外,墨家技術派基本沒有什麽敵人,日子可以過得很安穩。
于是張?身體才養好,就被蘇文趕到工場給桃夭當苦力。
但不得不說,聖賢書張?讀不進去,可手工活卻還是一學就上手,跟着老木匠學了幾天,便掌握了基本工具,桃夭也将墨家途徑的序列一秘法傳授于他,等他在墨經上有點感悟,便授予他秘藥和晉升儀式,讓他成爲一名真正的墨者。
“但是吧……”
等張?走遠了之後,桃夭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蹙眉說道:“我不喜歡程子的學問,别的不說,好端端的一本《孟子》,被他改得亂七八糟,裏面的精氣神都被抽走,儒生能從裏面學到什麽,浩然氣?骨頭都是軟的人,怎麽可能養得起浩然氣?”
桃夭對程子是有意見的。她雖然走的是墨家途徑,可是她爹卻是大儒桃高更,注釋《孟子》的權威。
看到程子删改後的《孟子》,她自然有一種老父親的心血被人糟蹋了似的。這還是輕的,她父親晉升亞聖的道路,最終也會在《孟子》的奧義之上,可經書被篡寫,經意被他人胡亂注解,對桃高更的影響是巨大的。
說不定桃高更的失蹤,就與此有關。
但桃夭也沒辦法确定。
畢竟桃高更失蹤的時候,她還在靈獄裏不見天日,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這一次青山書院跟鶴山書院的争鋒,她之所以願意幫蘇文出力氣搞印刷機,部分心理也是對程子的一點小報複。
她甚至還有點期望,若此事能夠将程子的學說打落凡塵之中,她父親注解版本的《孟子》能重返世間的話,說不定父親能回來。
“有可能……錢山長的序列六之路,就藏在這一場論戰之中……”
想到了這裏,桃夭忽然怔住,明亮的眸子裏更是閃過了精光:“……原來如此!他還真是這樣想的!膽子真大!”
蘇文不明就裏,摸了摸腦袋:“怎麽說?”
桃夭白了蘇文一眼,嘀咕說道:“你自己都想不明白,還能指望我能解釋清楚?”
“……”
蘇文一陣無語,心道明白不明白的,你解釋完後,我不就知道了嗎?
“序列名之争。”
桃夭低聲一句:“程子規範了儒家超凡途徑的序列名,将儒家限定成了一家之學問,導緻了許多大儒再無晉升亞聖的可能……想成爲亞聖,必須得到程子的同意……錢浩然不願向程子低頭,他想成爲序列六,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那就是……把程子從亞聖的序列推下來!”
桃夭聲音裏也是帶着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