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朱愍将火力對着輕松輸出,錢浩然抖擻了精神,開口反駁: “呸!你這匹夫!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爲賊!有何面目訓斥我弟子!”
錢浩然還一臉殺氣騰騰的樣子,撸起了衣袖。看樣子青松那一棍子還沒能給朱愍長點教訓,那麽他來動手,保證朱愍往後餘生都不會逞口舌之能了。
“你們有完沒完?”
南宮卻是橫在了中間。他是看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才有一個計然家的巨頭跳出來背鍋,他還不趕緊把黑鍋往栾安敏頭上扣好,再把人踹進棺材裏,釘死埋好,那他這輩子怕是都得呆在江南道這地方了。
畢竟内廠的高層對禁忌物的失蹤下落并不感興趣,找得回來,自然是好事——可爲了收容這些禁忌物,内廠還得消耗大量的資源,才能保證安全。想利用這些禁忌物增強内廠乃至大梁朝的超凡力量,卻也做不到。
靈獄裏那幾件禁忌物,一件比一件邪門,能夠将其收容卻沒辦法讓它們發揮出應有的實力,除了白白消耗資源外,沒有任何用處。
尤其對内廠而言,這一一筆沉重的負資産。早就恨不得将其甩出去了。
可禁忌物終究是禁忌物,又不能随意處置。所以也就隻能每一年投入海量的資源和安保力量到這個無底洞中,靈獄暴動,那幾件“負資産”的消失,内廠高層表面震怒,可内心卻相當高興。
起碼意味着,内廠每一年節省下來的資源,至少可以堆出五名序列三,或者一名序列四的超凡者,若用在低階的超凡者身上,數量更爲可觀。
但禁忌物,尤其是編号靠前的禁忌物失蹤, 總得給皇帝陛下,各方超凡勢力一個交代,畢竟禁忌物落在心術不正又恰好能夠使用的人手裏,能夠制造的危險是極其恐怖的。
所以找到某股勢力或人來背鍋,認定禁忌物落在了這些家夥手裏,對内廠來說,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禁忌物一旦傷了人,就是“盜竊”了禁忌物的勢力所爲,其他人觊觎禁忌物,自然也是找這些勢力去找。
内廠表面上也會施壓,要求對方交出禁忌物,甚至會有一些嚴厲的制裁,但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明面上能交代,主要是能夠向朝廷和皇帝負責就行。
“栾巨頭……說吧,内廠失竊的那幾件禁忌物,是不是都在你手裏?”
南宮不等錢浩然和朱愍開口,便急聲說道:“天-09,地-11,玄-022,黃-18……一共四件禁忌物,我内廠,是不是該向你讨要?”
“你可不要信口開河,血口噴人!”
栾安敏一聽這個就急了。
可周圍的人看他的眼神卻都變了。
“竟然是四件禁忌物!”
“天地玄黃……四個等級的禁忌物, 竟然全在栾安敏手裏!亂巨頭果然不負計然家巨頭之名,能在内廠手裏拿走這麽多禁忌之物,令人佩服!”
“他野心真不小……”
“一個序列五而已,何德何能,竟占有如此衆多的禁忌物!”
“……”
形形色色,各種聲音出現。
栾安敏一聽衆人的評說,心裏更急了。
他更是能聽得出來,說話的人内心充滿了羨慕妒忌,甚至想嫉恨,想從他手裏奪取禁忌物!
可是!
南宮所說的禁忌物,他真的沒有啊!别說拿到手,他是見都沒見過,甚至帶玄、黃二字編号的禁忌物,他還是從南宮口中得知。
可當内廠的巨頭之一南宮開口認定了禁忌物就在栾安敏身上的時候,栾安敏的否認是無力的。
沒有人會去質疑内廠的專業,畢竟内廠在這方面是專業的,而且最近一段時間發生在武甯城中的事件,是大梁朝朝廷怎麽遮掩都遮掩不住的,超凡者是可以從他們的渠道中得到相關的信息。
甚至連謝靈蘊圖謀禁忌物,打開了靈獄的封印之門也是一清二楚。
畢竟許多内廠的廠衛,是有學派師門出身的,與師門的聯系中,多少會透露億點點信息,然後消息便被超凡勢力所掌控。
隻是這些勢力所掌控的信息并不完整,隻能憑借有限的信息去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可當這些零碎的信息與南宮所說的話,栾安敏的一些行爲聯系起來之後,那會構出清晰的認知:計然家策劃了靈獄事件,偷走了内廠的禁忌物,而且爲了洗刷自己的嫌疑,最終嫁禍給錢浩然。
其實冷靜下來推敲,所有人都會意識到這種連蒙帶猜的得出的結論并不靠譜,起碼嫁禍錢浩然這種事并不靠譜。
錢浩然就在武甯城外呆了那麽多年,他要是觊觎内廠的禁忌物,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更不用說……錢浩然這麽牛逼,他還需要鬼的禁忌物!自己是序列五的大儒不算,教出來的學生竟然不聲不響地也到了序列五,看這趨勢,青山書院不出二十年,起碼也有七八位序列五的大儒坐鎮,如此龐然的勢力,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力去錦上添花。
但此時所有人的想法都是認爲,栾安敏并不知青山書院的底蘊,下了一步臭棋而已。這是栾安敏計劃不周,露出馬腳的證據。
“胡說八道!若禁忌物在我手中,我又如何會用它害自家子弟!”
栾安敏指着地上的公孫植說道:“我明顯能夠感覺到,這就是天-09号禁忌物的力量!錢浩然對他使用了禁忌物之力進行殘害!手段令人發指!”
“呵呵……這小賊屢次對我學生動手,若是動手殺他,可需要用什麽禁忌物!”
錢浩然傲然說道。
“不錯……公孫植是阖捭學院的學子,之前不是因爲動手傷了蘇文,被阖捭學院的山長逐出山門了嗎?”
人群中有人爲錢浩然作證。當時爲了講清道理,錢浩然可是召集了不少作客的學者,很多人見證了此事。
“阖捭書院的人呢,都死啦?”有人沒好聲氣地說道:“傅遠之呢,昨天還看到他呢?”
傅遠之便是阖捭書院的山長,在青山書院丢了面子之後,便灰溜溜地離開,自然不會在這裏。
于是人群裏有人質問起了栾安敏,公孫植既然是阖捭學院的弟子,怎麽跟計然家扯上了關系。
“因爲公孫植是我栾家血裔,身上有柔然金帳皇室的血脈!當世金帳單于的孫子!求學阖捭學院不便用本名!”
栾安敏強忍火氣,解釋了公孫植跟他的關系。
“原來是蠻夷!”
有人在人群裏發出一聲鄙夷之聲。
這裏可都是百家名門,雖然受到儒家影響,提倡有教無類,可終究對文明輻射之外的蠻夷狄貊之流有着貶低的想法,尤其這些地區的超凡力量,大多都是黑暗途徑,更令這些名門正派痛恨,栾安敏雖然是計然家,可身上的胡人血統,依舊使得不少人看他的時候,已經帶上了敵意。
“諸位前輩匆忙來到此地,可能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容學生先說清楚……”
蘇文發現若放任錢浩然和栾安敏這些人繼續開嘴炮,最後吵到天亮,怕也沒能争論出個結果,而且事情也不會有什麽進展。
他隻能靠自己來推動事情的發展了。
深吸一口氣,他從懷裏拿出了帶血的紙張,上面還包裹着張?的斷指。
他舉起張?的斷指說道:“事情發生在桃花宴快開始的時候……”
果然,當蘇文開始叙事的時候,周圍便安靜下來。畢竟絕大部分到現在爲止,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但看到蘇文手中的斷指,已經有人怒視公孫植,低聲怒罵畜生了。
公孫植神情麻木,生不如死。沒有栾安敏的超凡力量制約着他身上的禁忌之力,他的身體便會炸碎,意識也會撕成碎片。此時看起來雖然像個正常人,可靈魂卻已碎成了無數片,早已神志不清。任憑誰嬉笑怒罵,也毫無反應。
“序列三……你一個秀才,如何抵擋得住桂呈的攻殺?”
有人質疑起了蘇文的實力。
“我有這個……”
蘇文掏出了懷裏的刻刀。
眼尖的人,一眼就認出了這把刻刀的來曆。
但他們依舊清楚,區區一個序列一,根本驅動不了這把神奇的禁忌物。
“另外……我會吟詩。”
蘇文可不敢在這時候暴露他有禁忌物地支的事實。
地支可是靈獄失蹤的禁忌物,好不容易把這個黑鍋甩到了栾安敏和計然家身上了,若被發現有這麽一件禁忌物在他身上,那反而洗刷了栾安敏的嫌疑,黑鍋則扣死在他和錢浩然頭上了。
“吟詩就能對付序列三的超凡者,你的詩文有這等威力?”
有人笑了。
但有人卻是信了。
别的不說,《桃花集》裏的詩文,每一首都是神來之筆才寫得出來的傳世之作,用心吟誦便能引來文氣,若蘇文在與強敵對陣中,詩興大發,牽引的文氣之牆,或許還真能扛得住序列三的獵殺。
畢竟,桂呈也不過是個黑暗途徑的超凡者而已嘛,堕落到黑暗的人,實力恐怕也是有限的。
“寫了什麽好詩篇。”
錢浩然撫着長須,眼睛發亮。
“之前有一首腹稿,是贊頌先生隐居後山的心境的。後在被桂呈追殺的時候,想到青柏師兄所言,他們與仲溫師兄行俠仗義時的壯舉,于是又得一篇。”
“好,好!先把贊頌,咳咳,描繪爲師心境的詩文說一說,讓諸位前輩點評點評。”
錢浩然神采飛揚,撫須贊歎。
這個學生就是不錯啊!處處給他露臉争光,嗐,可惜了,這小子還有一個正牌老師呢……董知章那老小子……要是回不來了,會不會更好一些?可心裏生出這個想法,錢浩然便意識到自己太過于愛慕虛榮了,董知章怎麽說也是他親如手足又相看兩厭還互相扶持的老弟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