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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扶鸾伏法,桃夭隐居青山書院,内廠也平靜了許多。
盡管内廠還在追緝幕後操縱一切的“讨債鬼”,可這位少女模樣的讨債鬼似乎已經達到了她的目的,不再出現,武甯城也終于歸于平靜。
這段期間,老六向鎮妖司反複投書,希望有更強者替代他的位置也有了結果。隻是結果卻也令人感到意外,竟然是南宮大統領親自前來江南道,領一道内廠首腦職務。
好在此事歸内行省管,外廷對此一無所知。若被朝廷官員知道,可能還會以爲南宮大統領已失去聖眷,被變相流放了。
實際上是,皇帝陛下也是聽信了市面上的謠言,以爲某個他厭惡的家夥,很快就要晉升序列六。
讨厭歸于讨厭,政見理念沖突也是真的,可錢浩然終究是大梁國的大儒,青山書院也的确爲大梁朝培養了許多人才,雖然不被重視,可青山書院的弟子,知道自己在大梁朝升遷無望,反而更加踏實務實,在一些小職位上矜矜業業,做出了許多貢獻。
老皇帝得承錢浩然這個情。
既然錢浩然要晉升系列六,肯定會有很多人不願意看到這一幕成真,明裏暗裏必然會出手阻撓。
那此地必然需要一個強大有力的人,随時可以支持錢浩然,讓錢浩然可以安心晉升。
當然,除了南宮,其他人不可能知道老皇帝的心裏真實想法的了。
老六丢掉檔頭之名,不但沒有半點失意,反而樂呵呵的,駝着的背仿佛都挺直了幾分。幹回仵作老本行,意味着不僅僅可以做他喜歡做的事情,還能從中獲得豐厚的油水,何樂而不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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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文……很好啊……”
内廠的解剖室内,老六扯下蒙在口鼻上的白布,啧啧稱贊:“看你這熟練模樣,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解剖屍體,像個老手,我跟了老師兩年,才敢拿起刀子,你行啊,兩天就敢自己動刀子了……”
南宮上任第一天,就讓蘇文不要隻跟着顔朵學花架子的武藝——這是原話,得了解人體結構,如何攻殺更有效果之類,打發他跟老六去了解人體要害,以及如何在快速的攻擊中将對手擊殺。
按照南宮的說法是,内廠面對的敵人基本都是超凡者,這也意味着,這比普通人更難制服,更難擊殺。
面對窮兇極惡,以及失控或者半失控的超凡者時,更要幹淨利索地攻擊他們的要害,将其一舉擊殺。不然等他們變成了傳說怪物,就更難殺死,造成更大的破壞。
就這樣,蘇文被老六領到停屍間,通過一具具屍體來了解超凡者的弱點。
隻是整個過程,口味稍重一些,蘇文去的第一天,顔朵和顧清臣看他的目光都是帶着同情的。
隻有老六才知道,看到屍體的時候,蘇文其實并沒有懼怕,面對死相千奇百怪的屍體,也沒有太多不适感,第一刀下去之前還會猶豫一下,可到後來,卻熟練得很,以至于老六都懷疑,蘇文是不是幹過這活。
“以前窮得叮當響,有空的時候要打一些零工補貼家用,曾給屠夫打過下手。”
蘇文如此解釋。這話是真的。可這是上輩子的事了,不僅如此,他上輩子讀的還是醫科。
爲此還鬧過一次聳人聽聞的笑話。
一次老師給病人做小手術,帶着一群實習生在一旁觀摩,結果手術室裏推進來一個老太太。
那老太太經常在蘇文幫傭的豬肉檔裏買肉,看到蘇文竟在手術室裏,吓得當場就哭了起來:“你是那個殺豬的,在這裏想幹什麽……”
“很好……”
老六對蘇文的說辭沒有疑心,内廠是調查過蘇文的底細的,知道他原來家境一般。
可是蘇文對人體的結構比他還熟悉就過分了!要是南宮大檔頭知道蘇文有這一手技能,以後仵作這份工作,他未必能保得住!
可老六也不傻,看南宮大檔頭對蘇文的态度,以及蘇文書院弟子的身份,就知道蘇文的前程肯定無可限量,區區一個内廠的仵作,幾十兩銀子一個月的工作,蘇文才不會稀罕,也就願意掏心掏肺地教蘇文一些東西。
“但是你要注意,你是儒家途徑的超凡者,對此有所涉獵就好,不要跑偏,最終走了醫家的歧途,唉,醫家其實也不錯,就是高序列的可能太低,咱們大梁國自立國至今,也就出了兩位序列五的國手,可都夭折了……”
老六絮絮叨叨地給蘇文說一些超凡秘聞,蘇文對超凡者的趣聞也很有興趣,畢竟他對超凡者的世界了解,着實是少得可憐。老六身爲仵作,關于超凡者的秘聞幾乎都是第一手資料,沒有多少水分,不僅僅可以當趣聞聽,還能增加一些見識。
“羅白,蔔明,趙天祝……還有蘇文!你們幾個跟我去清河縣換班,讓下面的弟兄們回來休息幾天。”
蘇文出了解剖室,迎頭便撞見了顔朵正在召集人手。
“換班?”
蘇文對這個詞很熟悉,可在顔朵嘴裏說出來,還是有幾分違和感。
“沒錯。”
顔朵解釋道:“每三個月得去下面的縣城輪崗一次,你剛來不久,不知有這事也正常。”
蘇文這才了解,内廠不僅僅隻局限在武甯城,在江南道各地的州縣也有分部。每三個月時間,會有一地之地會調來一些廠衛到武甯城培訓,提升他們的業務能力和超凡素質。
而從武甯城派下去的廠衛,則是讓他們能夠熟悉地方事務,能力達到一定水準的,将來或可派到某地主持一方内廠的事務,别看官職不大,可實際上油水豐厚,規矩又少,是個肥差,許多在在超凡力量上沒有突破的可能的廠衛,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夠把他們下派到一個油水肥厚之地,舒舒服服地過上一輩子。
江南素來是膏腴之地,更是這些廠衛理想的安居樂業之所,每次有輪崗,都争先恐後搶着去,爲的就是想提前摸清楚下面地方的底細,哪裏更适合養老。
“這樣啊……我得安排人養貓……算了,馬上就可以走。”
蘇文本擔心核桃沒吃的,可是吃了幾頓咕咕做的飯之後,他才明白,爲何自己給核桃喂食的時候,核桃總是挑三揀四,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口不碰的。
若不是咕咕那小爪子沒辦法和面,估計桃夭也不會想着吃他做的桃花糕了。
想想就有些揪心。
路上,顔朵忽然問道:“桃花宴是哪一天開始?”
“十天之後,十月初三。”
蘇文算了算時間,給出了精準的消息。
書院最近熱火朝天,每一天都有一車車酒水食材運往後山,學生們也很是興奮,一個個與有榮焉。畢竟謠言已經傳回了青山書院,所有學生都确信,他們的山長已經是個序列六的大佬!
亞聖!不說儒家,諸子百家,名門正派這幾百年來,都沒有一人能夠晉升這個序列,而他們的山長卻成爲了大梁朝立國以來的第一人,如何不讓弟子們歡欣鼓舞,對書院和自己的前途充滿希望。
蘇文卻是知道真相的,可他又不能說出來打擊同門的熱情,加上最近幾日,錢浩然不斷讓青柏前來問他索要詩詞,還讓蘇文準備好幾篇文稿,在桃花宴上好好表現,争取一鳴驚人,名揚天下!
蘇文不勝其擾,每一天早早就來内廠報到,直到深夜才回去,這才耳根清淨一些。
他可是清楚,不能再寫了啊,好不容易補了幾本日記,等他董知章回來好交代,再寫詩文,到時候可不是日記能解釋得了的。更何況因爲桃夭從喜歡翻看他的日記,發展到他一拿起日記本就化成一團黑煙偷窺他寫日記尋樂子後,蘇文便斷了繼續寫日記的心思了。
“聽說很多名家宿老都會參加?你是書院弟子,能不能帶我們去見見世面啊?”
趙天祝跟胡天星兩眼放光。
兩人被南宮無罪釋放後,又給他們安排了廠衛的工作,對眼前狀況很是滿意,短時間内便通過了内廠的考核,吸納成爲了廠衛。
兩人終究是超凡者,讓他們幹一些零零散散的雜活,是巨大的浪費。
“這個……怕是有點難度。”
蘇文有些爲難。
身爲董知章和錢浩然的親傳弟子(錢浩然的單方面宣布蘇文也是他的親傳弟子),蘇文是有資格請三名好友參加桃花宴的。可蘇文的好友不多,能被他邀請的人着實不多,也就張?和孫野侯了。
可兩人都是書院弟子,桃花宴舉行期間,被抽去幫忙雜幹活了,想當賓客,那是不可能的。
三個名額,蘇文已經劃定,顔朵一個,顧清臣也算一個,畢竟兩人教他武藝,也算是朋友了。至于剩下的名額,留給了柳三刀——至于柳三刀能不能趕來,那是柳三刀的事了。
“不要胡鬧,我們内廠的人,出現在桃花宴上,本來就不合适。”
顔朵藏在帷帽裏的臉,輕輕笑起來,蘇文的邀請,她很開心。但内廠的身份肯定會引發錢浩然的不快,所以她不會用内廠的身份去參加桃花宴。畢竟,除了内廠廠衛之外,她還是陰陽家的弟子,而且還是嫡系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