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也自一訝,說道:“劉巧珍年紀并不大啊!也就三十歲吧?她家的孩子也小,跟我家文文差不多大吧?她得的什麽病?”
李文秀道:“高昌民說,是肺癌晚期。”
王林默然。
他倆都知道,得了這病,基本上治療無望。
李文秀道:“王林,我們去醫院一趟吧?”
王林嗯了一聲:“好。”
李文秀忽道:“你說,要不要通知一下田姐呢?”
王林微一沉吟,說道:“要不你打個電話吧?”
李文秀便打給田曉青。
田曉青果然不知道這個消息。
高昌民兩口子,生怕麻煩到朋友,口風守得緊緊的。
田曉青聽了,無比震驚:“劉巧珍要病死了?天哪!她才多大的人啊!”
李文秀道:“田姐,你要不要過來看看她?”
田曉青默然片刻,說道:“她真是個苦命人!你和王林都在長安?”
李文秀說是的。
田曉青想了想,說道:“我就算要過去,也要等明天了。嗯,要不這樣吧,你幫我送200塊錢的慰問金給高昌民。回頭我拿錢給你。”
李文秀說好的,又問她:“那你還來不來?”
田曉青道:“她病重,我也幫不上忙。幹脆等一陣,我再過去吧!文秀,你說呢?”
李文秀明白,田曉青的意思是,等劉巧珍過世以後,她再過來吊唁。
“也行啊!”李文秀道,“其實你不過來也可以的。你和劉巧珍非親非故的。”
田曉青嗯了一聲:“我知道。你們旅遊得開心嗎?”
李文秀笑道:“可開心了!就是不夠熱鬧!要不你來陪我們呗?”
田曉青咯咯笑道:“你就炫耀吧!二人世界多麽美好?你真的想讓我過去當電燈泡嗎?”
李文秀笑着挂斷了電話。
王林和李文秀,買了些水果、鮮花和補品,來醫院看望劉巧珍。
到了醫院,王林才知道,劉巧珍已經不行了,處于重度昏迷狀态,随時有可能走。
高昌民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高大的身子變得佝偻了些,往日強壯的身材起碼瘦了一大圈,因爲操心,許久不修邊幅,滿臉淩亂的胡子,像瘋長的野草一般,眼窩深陷,黑眼圈像熊貓一樣,憔悴無神的樣子,像是蒼老了十歲還不止。
“王林!”高昌民緊緊握住王林的手,哽咽的說道,“謝謝你們來看望巧珍!”
李文秀看看病床上彌留之際的劉巧珍,心生悲戚。
往日多麽鮮活的一個女人啊!
這才多久不見,居然就形容枯槁、臉如死灰、氣若遊絲了!
劉巧珍忽然睜開了雙眼,看到王林和李文秀,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來。
她慘白的臉上,帶上了一種病态的紅暈。
“巧珍!”李文秀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是如此的冰冷,就跟一直放在冰箱裏似的。
“文秀,你好。”劉巧珍微弱的喊了一聲,又看向王林,“王董,你好。”
王林說道:“你安心養病。有什麽困難,盡管跟我說。隻要是能用錢解決的事,我都可以幫到你們。”
劉巧珍劇烈的咳着,上氣不接下氣,說道:“我是不行了。可惜了,我還想陪他一輩子呢!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嫁給他了,讓他和田姑娘在一起,他們能好一輩子哩!”
高昌民拭着眼淚,痛苦哀傷的說道:“巧珍,你不要說這樣的話!”
劉巧珍臉上帶着微笑:“昌民,我走後,你就和田姑娘在一起吧!她一直沒有找對象,估計是在等你呢!我給她讓位了,她要是不嫌棄,就……”
她說着說着,又咳了起來,像一個老舊的風箱,用盡全力的拉扯着,似要把肺都扯出來一樣。
王林和李文秀默默的對視一眼。
高昌民抹着眼淚說道:“巧珍,我這輩子,隻有你一個妻子。我不會再和任何一個女人好!你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我和女兒愛青,都離不開你!愛青在上學,她知道你在住院,但我沒敢帶她過來。她奶奶在家裏帶他,你不用操心她。”
劉巧珍的雙眼,忽然間朝天花闆看去,她緩緩的擡起手,指了指上面,語氣微弱的說道:“我想愛青了,昌民,你能不能接她過來,讓我看一眼?”
高昌民似乎知道妻子快不行了,連聲說道:“好,我這就去接愛青,你等着啊!你跟王林還有文秀聊聊天。”
他轉身往病房外跑。
可是,他剛跑到走廊,就聽到王林大喊一聲:“高昌民!”
高昌民像有預感似的往回跑。
他的速度太快,刹腳太急,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顧不上疼痛,一骨碌爬起來,跑到了病床前。
劉巧珍的手放下了,雙眼定定的,一動不動。
她,已經走了!
李文秀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高昌民失魂落魄似的,雙手用力抓扯自己的頭發,然後像受傷的猛獸一般,發出一聲悲傷卻又無助的嘶吼!
“啊——巧珍!”
高昌民趴在劉巧珍身上,痛哭失聲。
“昌民!”王林肅然,拍了拍高昌民的肩膀,“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嗯!”高昌民重重的應了一聲,說道,“巧珍的後事還需要我料理呢!我不能陪她後半輩子,但我可以送她體體面面的離開人世。”
李文秀道:“對,這才是你當下要做的事。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高昌民搖了搖頭:“不需要。謝謝你們!我能處理好。”
李文秀轉身趴在王林肩膀上,輕輕的抽泣,爲生命的易逝,爲感情的中止,爲人生的悲痛。
王林輕撫妻子的後背,說道:“我們走吧?”
兩人走出醫院。
他倆親眼目睹一個朋友離開,這種心情說不出來的沉重!
到了飯點,兩人也沒有胃口。
想去遊玩,也提不起興趣。
回到酒店房間。
李文秀一把抱住了王林,瘋狂一般的吻他,似乎把這個吻,當成了他倆最後的一個吻!
她把全部的生命、全部的舍不得,都表現了出來。
“王林,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别怕!我陪着你。”
“我不是怕死人。我是害怕,有一天,我們是不是也會這樣生離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