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必須有家屬簽字才能手術。
手術是屬于創傷性的治療,在操作不當的情況下有可能會導緻手術失敗,對于生命也會受到影響,所以在做手術之前,醫生會要求家屬簽字。
巴赫要做的是冠心病的手術,這個手術的危險更大,如果沒有家屬簽字,醫生是不敢随便動刀的。
手術必須要患者家屬簽字,而且最好是直系親屬簽字。這樣做是爲了避免醫生和病人之間術後産生的糾紛。簽署的手術單表明了許多手術中可能會出現的風險,家屬簽名表明他們知道并且願意在手術期間承擔風險,這可以有效地避免患者和醫院之間的争執問題。
醫生對王林說道:“請盡快聯系他的家人,不能再拖了。”
王林想了想,先打電話給葉勇軍。
葉勇軍是領導,他可以查到巴赫的相關信息。
聽說巴赫昏迷不醒等着做手術,剛剛下班的葉勇軍,趕忙答應王林,他會立刻查詢巴赫的家庭信息。
果然,這些外商都留在相關的信息,葉勇軍找人查到了巴赫在德國的聯系方式。
德國位于東一區,我國位于東八區,因此德國的時間比北金時間慢七個小時。
花城這邊已經是晚上七點鍾左右,而德國那邊正好是中午十二點鍾。
王林打電話過去,電話通了,卻無人應答。
巴赫是代表公司來采購物質的,他在廣交會上留的是公司的電話,王林打過去的時候,那邊的職員正好下班離開了辦公室,所以無人接聽。
“這可如何是好?”王林再次撥打電話,還是無人接聽,隻得對醫生說道,“聯系不上他的家人!醫生,事急從權,請你們以救人爲要務,先把人救了再說好不好?”
“對不起,這是醫院的規定。”醫生表示很遺憾。
忠叔在旁邊說道:“同志,你知道這位是誰嗎?他是愛秀集團的王林王總!有他在,你隻管去動手術!”
隔行如隔山,何況人家醫生是在花城這邊工作,對所謂的愛秀集團完全不感冒,沉着的說道:“我不管你是誰,如果你能對病人的手術負責,你可以代替家人簽字,一旦有任何後果,一切歸你承擔。”
王林問道:“他這個手術的風險有多大?”
醫生道:“這個很難說。手術風險根據各個醫院心髒外科中心手術成熟程度而有區别。有一些地方開展比較少的或者剛開展時,手術風險會很大。對于較成熟的醫院手術風險肯定會低。手術風險除了心髒中心外科醫生和麻醉大夫整個團隊的力量之外,更在于病人疾病本身發展程度、病情嚴重程度,還有病人能否承受手術,也是手術風險的決定因素。”
王林擺擺雙手,說道:“我不想聽這麽多理論,你就告訴我,在你們醫院能做這個手術嗎?做這個手術的風險是多大?”
醫生道:“我院醫資力量十分雄厚,做冠心病手術不成問題,你一定要我說風險的話,我隻能說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死亡率是50%嗎?”
“的确如此,手術不是成功就是失敗,成功就是生,失敗就是死。”
“……”
王林一個深呼吸!
他能爲一個陌生的洋人負責嗎?
忠叔低聲道:“王總,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個洋人死便死了,也是死于自己的心髒病發,跟任何人沒有任何關系。你要是簽了字,到時他死在手術台上,那就會惹來無窮無盡的後患啊!”
王林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這就好比一個老人摔例在地,沒有人去扶,哪怕他就此死去,也與人無擾,但誰要是扶了,就要做好被人訛詐的準備。
而王林如果代人簽字做手術,要承擔的風險,比扶老人被訛詐的機率要大得多!
掉頭就走?
放任不管?
這是君子所爲嗎?
雖然這個巴赫并不是甚麽好人,也沒有和王林做成什麽生意,可是眼睜睜看着人家因病去世,王林良心何安?
“醫生,如果不做手術呢?他能挺過來嗎?”王林問道。
“很難!”醫生說道,“我們正在盡一切力量搶救——”
這時,一個護士匆忙出來,對醫生道:“朱醫生,病人不行了,得趕緊準備手術!”
王林問道:“是我送來的病人嗎?”
護士道:“是一個洋人。”
王林瞠目結舌,又打了兩次巴赫留的聯系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朱醫生道:“同志,請你們盡快做決定,遲了就來不及了。”
忠叔建議道:“王總,要不要請葉勇軍過來?請他代表廣交會簽這個字?這樣一來,即便巴赫有什麽意外,也是廣交會負責,不幹我們的事。”
朱醫生道:“這也是個辦法,不管誰簽字,請你們趕緊的!”
王林嗯了一聲,再次聯系葉勇軍。
葉勇軍啊了一聲,說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情,他個人也不能代表廣交會來簽這個字,這可是人命關天,而且還是一條洋人的命,往大了說,可能涉及到外事問題,他葉某人何德何能,可以承擔如此重責呢?
王林說,葉領導啊,救人如救火,你就别考慮那麽多了!趕緊過來簽字吧!
葉勇軍猶豫了一下,說我請示一下領導。
這時,又有一個護士跑出來喊道:“朱醫生,病人快不行了,黃醫生說必須馬上手術!不然病危!”
朱醫生道:“同志,等不及了!等他們請示彙報、再開個會研究讨論,這邊人早就沒了!”
王林咬咬牙,說道:“行,我簽字!”
忠叔在旁邊吓了一跳:“王總!這字不能簽字!外事無小事,萬一惹上麻煩,那可怎麽辦?”
王林沉聲說道:“我簽這個字,也是爲了救巴赫先生,就算他有個萬一,我相信他的家屬也能表示理解。”
朱醫生朝護士喊話:“準備手術,趕緊!你,拿手術告知書來,速度!”
不一會兒,術前告知書放到了王林面前。
王林看着那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危險告知,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别說他是一個不相關的人,便是至親的人看到這些條例,也會吓得六神無主!
每一條都在告訴家屬,手術中将會産生多大的傷害,引發多麽不可估量的嚴重後果。
心律失常、心力衰竭、休克、失血過多、藥物過敏、感染、并發症……
王林看得口幹舌燥,握着筆遲遲沒有落筆。
葉勇軍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過來!
朱醫生指着告知書的簽字處:“在這裏寫上你的名字。”
王林平複心情,終于寫下了自己的姓名。
忠叔看到這一幕,苦笑一聲,同時又爲王林暗間豎起了大拇指。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王林的宅心仁厚,忠叔早就領略過了。
要不然,王林怎麽能赢得這麽多人的愛戴呢?
這邊簽字完畢,那邊馬上開始手術。
簽完字,王林反倒将心放了下來。
一切隻能看巴赫的造化了。
王林問過醫生,手術時間需要多久?
朱醫生回答說,冠心病進行手術來安裝冠脈内支架,手術時間并不是很長,因爲是一種介入治療手術,大概兩個小時。
王林看看時間,和忠叔到附近找了個餐館來吃飯。
已經過了飯點,餐館裏吃飯的人很少。
這是一家小飯館,王林點了幾個菜,胡亂吃了飯。
兩人在外面這麽一待,一個小時過去了。
王林找到一家水果店,買了些水果,又到商店買了些營養品。
忠叔說道:“王總,萬一那洋人兩腿一蹬上了西天怎麽辦?”
王林道:“盡人事,聽天命。”
忠叔道:“就怕他的家人來找你算賬。”
王林道:“我負得起這個責任。”
這時,葉勇軍的電話打了過來,說他請示了領導,領導又和幾個黨組成員商量了一下,覺得這個洋人的命應該救,決定由葉勇軍同志代表組委會來簽字。
王林苦笑一聲:“葉領導,等你趕過來,人都沒了!”
“人沒了?”葉勇軍哎唷一聲,“死了啊?”
王林道:“我是說如果等你過來。我已經代替他的家屬簽了字,手術還在進行當中,葉領導,這事你可得讓我作證,當時情況千鈞一發,我隻能代爲簽字。”
葉勇軍笑道:“這世界上,還有你王總兜不下的事?你放心好了,出了事故,我給你作證,你們在哪家醫院?手術還要做多久?行,我這就過來。”
王林和忠叔回到醫院,這邊的手術還在進行中。
半個小時後,手術完成。
這時葉勇軍也趕了過來。
巴赫還在昏迷中,麻醉還沒有散。
王林詢問朱醫生,手術怎麽樣?
朱醫生說手術很成功,病人還要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才能醒過來。
來到病房。
葉勇軍問王林有沒有聯系上巴赫的家人?
王林搖頭說之前聯系不上,現在是晚上九點多鍾,德國那邊是下午兩點多鍾,公司應該上班了,他又打了個電話過去,這次果然有人接聽。
巴赫公司的同事聽說此事,大爲震驚,但他也不知道巴赫家人的聯系方式。
原來巴赫的父母都已經過世,而他在數年前離了婚,唯一的兒子跟着母親在德國另一個城市居住,巴赫唯一的親人是他的妹妹,但那個妹妹遠在米國,平時和巴赫很少有來往。
換言之,巴赫就算病倒了,需要家屬簽字,幾乎也是找不到人的。
同事很感謝王林爲巴赫所做的一切。
王林問你們的其他同事還在我國嗎?
同事回答說,還有兩個人跟着巴赫是一起的,不管那兩個人去一家企業考察了,要明天才能回到花城。
王林心想,看來巴赫還沒有找到合适的産品下訂單,還有考察當中。
結束通話,王林告訴葉勇軍:“不會有人來照顧巴赫,也不會有人來看望他。隻有他的兩個同事,明天會回到花城。”
葉勇軍道:“王總,辛苦你了,我安排人過來照看巴赫,你們回去休息吧!”
王林明天還要工作,不可能耗在這裏,便點頭離開。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
李文秀等人看完電影休息了。
“王林,巴赫怎麽樣?”李文秀問。
王林把在醫院的經過說了一遍。
李文秀道:“外國人也這麽可憐?生這麽大的病,連個親人也沒有?”
王林道:“外國人的人情更加淡薄!主要是巴赫離了婚,唯一的兒子又随了母親,不然的話,他也有妻兒啊!”
李文秀道:“這就是離婚男人的下場,孤獨終老!”
王林聽了這話,瞬間破了防,心有凄凄然。
他想到李文秀曾經說過,如果他倆離婚,她一定會帶着孩子離開,以後再也不理睬王林。
如果真到那一天,王林會不會比巴赫更慘?
在異國他鄉,生病倒地,錢财有如糞土,救不了命!
李文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你還想跟我離婚呢?”
王林啊了一聲:“沒有啊!胡說什麽呢?我幾時說過要和你離婚了?”
“沒事,你又不是巴赫,你還可以再找一個結婚。不過呢,我聽說再婚的人,都沒有頭婚的人真心對待對方,都隻會算計彼此口袋裏的那點錢。”
王林無語的搖了搖頭:“那我們如果真的離了,你還另外嫁人嗎?”
“不嫁!”李文秀毫不猶豫的說道,“我被男人傷害一次還不夠嗎?還要被他再傷害一次?再說了,我是不會和你離婚的!即便你要離,我也不會答應!”
“你放心!”
“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我知道你舍不得兒子。”
“呵呵,我也舍不得你啊!”
“我有什麽好?能讓你舍不得?”
“你樣樣都好,我挑不出你一點不好來。”
“真的啊?”李文秀柔情似水,眼眸裏閃爍着迷人的光芒。
王林情動,攬過妻子的脖頸。
李文秀已經沖完涼卸了妝容,頸上不戴任何項飾,脖子上的肌膚觸手微涼。
“你先去洗澡啊!”李文秀半推開他,半躺在床上,伸腳輕輕推了他一下。
王林一把握住她的腳。
她的腳踝是那麽纖美,她的腳更令人銷魂,若說這世上有很多男人情願被這雙腳踩死也一定不會有人懷疑的。
李文秀生産之後,形體雖然豐盈了不少,但腰卻仍然很細,走起路來,腰肢擺動得很特别,帶着一種足以令大多數男人心跳的韻緻。
此刻她躺在床上,睡衣朝上卷了起來,露出雪白的腰,盈盈一握,呈現出迷人的S曲線。
她的确是個非常美的女人,彎彎的秀眉,大大的眼睛,嘴唇玲珑而玉潤,看來就像是個熟透了的櫻桃,無論誰看見都忍不住想咬一口的。
李文秀輕咬嘴唇:“快去洗!”
王林從醫院回來,不洗不能上床。
他隻得戀戀不舍的放下妻子的玉足,然後哧溜進了淋浴間。
一刻鍾後,王林出來了。
李文秀側着身子,優雅的姿态看得他挪不開眼睛,她美麗的眼睛下面有一個微微上翹的小鼻子,還有兩片紅紅的小嘴唇。
她嫣然一笑,朝王林招了招手。她的眼睛會說話,她的媚笑會說話,她的手,她的胸膛,她的腿——她身上每分每寸都會說話。
王林迫不及待的撲了過去。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突兀的響起來。
“不接,天王老子打來的,我也不接。”王林說道。
李文秀抱着丈夫的頭,吻吻他的臉:“乖啊,先去接電話,說不定是哪裏有急事找你呢?”
電話鈴聲一直響個不停,大有不接不罷休的氣勢。
這鈴聲并不好聽,而且太過急促,太煞風景。
王林隻得起身接聽電話。
“你好,請問是王林先生嗎?”一個虛弱而又蒼老的男人,用英語說道。
王林一聽便知道對方是巴赫無疑,卻又明知故問:“你是哪位?”
“王先生,我是巴赫,是被你救下一命的巴赫。”
“哦,巴赫先生,你醒來了?我很高興還能聽到你的聲音,你感覺怎麽樣?”
“我一切都好。”巴赫說道,“謝謝你救了我,當時我心腦病發作,倒在地上,我并沒有馬上昏迷,隻是不能動彈,我能感覺到周邊的一切,我知道沒有人會救我,除了你。如果不是你及時把我送到醫院,并且代替我的親人簽字,把我及時的送上手術台,那我此時此刻,肯定已經不在人世了。”
王林道:“你沒事就好,巴赫先生,我聯系過你的同事,他們告訴我你沒有親人會來探望你,對此我深表遺憾。”
“哦!我知道!”巴赫道,“上天創造男人是爲了使他孤單,而創造女人是爲了讓他更孤單。我就是孤單的,緩解它帶來的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平靜的接受它。”
王林道:“沒有真摯朋友的人,才是真正孤單的人。孤單是人的宿命,愛和友誼不能把它根除,但可以将它撫慰。我想,你需要找一個真正的好朋友了。”
巴赫默然。
王林以爲他放下了電話,便将電話挂斷了。
想到那個可憐又可恨的巴赫,王林更加珍惜眼前的妻子。
這個女人或許沒有沈雪的驚豔柔情,沒有周粥的浪漫才情,但她卻是他最好的伴侶,是他人生中不再孤獨的一路生花。
時光俨然催人老,時光荏苒成蹉跎。
随着年齡漸長,我們終會明白,我們始終孤單,在餘生的日子裏,我們隻需要陪伴,不需要相愛!
如果不出意外,懷裏的妻子,必定會陪伴王林走完餘生的路。
可是世事無常,他倆真的能白頭偕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