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哈哈一笑：“我是不是個好人，你今天才知道嗎？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周霞無奈的笑笑。
她雖然是記者出身，以嘴皮犀利伶俐著稱，但遇上王林，可算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來到走廊。
那邊兩個人匆匆走過來，見到王林後，趕緊停下腳步，靠牆而立：“王總好。”
王林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來，問道：“什麽事？這麽慌裏慌張？”
一人回答道：“王總，家紡廠那邊出事了。我們去找張總。”
“家紡廠出什麽事了？”王林沉聲問道。
那人說道：“王總，家紡廠的生産線停工了。”
王林身子一震，揮了揮手：“快去吧！”
周霞訝道：“生産線怎麽會停工呢？那整個生産不得停了下來？”
王林沉吟道：“家紡廠是歸周老總在管，他現在請了假——唉，蛇無頭不行啊！”
周霞道：“王總，我伯伯休息這麽久了，應該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請他回來上班呢？”
王林無奈的一笑：“再說吧！他遭遇到這麽大的事，我們怎麽好意思開這個口呢？”
周霞道：“嗯，說得也是。王總，等下去了他家，我先探探口風，我們一起說服他，說不定他就同意出來了呢？”
王林道：“好，我們試一試。”
兩人在等電梯的時候，張瀚帶着兩個人，匆匆走了過來。
“王總！”張瀚推了推眼鏡，“家紡廠的生産線忽然停了。”
“以前停過嗎？”王林問。
“一個星期之前停過一次。”
“是什麽原因引起的？”
“工人操作不當。”
“張總，你去了以後，嚴格宣布一下紀律！不能因爲周老總不在，下面的工人就不守規矩亂來！”
“是，王總，我一定說他們。”
“如果有人再三管教不聽，伱就行使副總的權力，當場開除！不要手軟！”
“好的，王總。”張瀚點頭稱是。
電梯來了。
張瀚擋住電梯門，請王林和周霞先進去，他和其他人這才進來。
王林說道：“棉區有沒有什麽事？”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因爲之前一直是張瀚在和王林談話，他便接道：“王總，棉區那邊沒有什麽事，如果有事的話，我們會聽說的。”
王林心想，棉鈴管理的好，就算沒有周伯強，那邊也能井井有條。
他心裏剛升騰起的一絲怒火，又撲滅了下去。
電梯到達一樓。
張瀚和王林握手告别，上車離去。
周霞道：“一條生産線停産，就要驚動技術副總嗎？”
王林道：“家紡廠的一條生産線，那可是大事！就跟衛生巾的生産線一樣。”
周霞道：“衛生巾的生産線，一條就要幾千萬，那的确是大事。”
王林道：“這也說明張瀚認真負責，這麽大的事故，副總不到場的話，下面的人就會偷懶。”
“難道他們還敢不修嗎？”
“不是不修，而是拖着！本來半天就能修好的，一定要給你拖上兩三天，工期耽誤了，跟他們也沒有關系。工人們卻可以輕松幾天。”
“啊？還有這樣的貓膩？”
“呵呵，我以前就是機修班的，這裏面的套路，我太了解了。”
“所以那些管理人員，最好是從基層升上來的，這們他們就懂下面的套路。”
“嗯，是這個道理。你坐我的車還是？”
“我就坐你的車吧！”
忠叔打開車門，請王林和周霞兩人上了後排座位。
王林吩咐忠叔，前往周老總家。
周霞道：“王林，家紡廠離不開我伯伯，這次去他家，我們還是請一下他。”
王林道：“工廠不能離不開任何人！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制度的問題。工人一定要依靠制度來運作，而不是靠哪一個人的管理。”
周霞一怔：“你的意思是？”
王林道：“當然了，你說得也對，國不可一日無君。家紡廠現在沒有周老總，就等于沒有頭的蛇，這段時間下來，家紡廠存在的問題，就一一爆發出來了。生産線停工，看似是一個偶然事件，其實是必然的事件累積起來的！”
周霞道：“你的意思是，家紡廠有問題了？”
王林道：“這些問題，也是累積起來的。冰凍三尺，非一尺之寒。”
周霞道：“王林，那你得重視起來，好好整理一下家紡廠。”
王林道：“需要整頓的，又何止家紡廠的紀律？”
周霞道：“你出去這麽久，下面的人多少會有些渙散。你說一家公司的運作，靠的是制度，但老闆、老總的管理力量還是巨大的。”
王林道：“還是公司制度不夠完善造成的。”
周霞笑道：“那就整頓吧！”
王林和周霞來到周伯強家。
周伯強的兒女都已經另外成家立業，和父母是分居的。
周伯強打開門，看到王林到來，不由得驚喜交加，側身說道：“王總來了，快快請進。”
王林一臉凝重的走了進來，先把買來的慰問品放在桌面上，再掏出一個紅包來遞給周伯強：“周老總，我昨天剛回來。請節哀順變。”
周伯強臉色一黯，唉了一聲：“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哪！來，王總，請坐下說話。”
王林看到客廳的角落牆面上，挂着周伯強妻子的遺像，便走過去，對着遺像躹了三躬。
周霞也跟着躹躬。
周伯強揩揩眼角，取下妻子的照片，拿毛巾擦去鏡面上的灰塵，用手在鏡面上輕輕的劃過，輕輕搖頭說道：“幾十年的夫妻，就這麽分别了！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我的老伴卻走了！”
周霞道：“伯伯，你不要太過傷感，人死不能複生，你要保重身體。”
周伯強擺了擺手，說道：“我沒事！我做過檢查，身上沒有什麽病痛。”
三人坐到沙發上。
周霞主動的去泡了茶水端過來。
王林接過杯子，先放在旁邊的桌面上。
“王總，法國好玩吧？”周伯強收拾起心情。
“好玩！美女多！還挺開放！”王林笑道。
周伯強難得的露出一抹笑容：“年輕人多去國外走走是有好處的！不過，西方人的有些東西，我們還是應該批判的來看。”
王林道：“對。好的我們接受和吸收，差的咱們就擯棄不用。”
周霞笑問道：“伯伯，你還要休假啊？打不打算複工呢？”
周伯強道：“再休息一段時間吧！我現在沒有心情去工作。”
周霞和王林對視一眼，意思是你快說啊，請他出山啊！
“周老總，”王林雙手交叉，自然的放在一旁，說道，“你可以搬到我們公司自己的集資房裏去住了吧？”
周伯強道：“我一個人，住哪裏都行。”
王林道：“那邊是新房子，更加寬敞明亮些，外面的綠化也搞得好，住到那邊，人的心情會更好。”
周伯強點頭道：“我考慮一下。”
周霞道：“伯伯，你休息這麽久了，可以回來上班了吧？你這麽久不在公司，家紡廠那邊……”
王林重重的咳嗽一聲：“這個事，先不要說了。”
周霞便閉上了嘴。
周伯強看出端倪來，連忙問道：“家紡廠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故了？小霞，你跟我說！我以伯伯的名義問你，你不能欺騙我！”
周霞爲難的看向王林。
王林淡淡的道：“周老總，沒什麽事。公司這麽多的人，還能處理不好事情嗎？你就安心的在家裏休息。”
周霞有些郁悶。
剛才在來的路上，不是說好了嗎？要請周伯強出山。
怎麽一到這邊，王林的想法又變了呢？
周伯強道：“不對，肯定是發生什麽事了！王總，你就告訴我了吧！你什麽也不肯說，我這心裏擔心得很，我心裏難受啊！”
王林微微沉吟，這才緩緩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事，就是生産線又停工了。”
一個又字，成了點睛之筆。
周伯強聽罷，不由得濃眉一豎：“又停工？這是又鬧幾回了？我才休息多久？他們就敢這麽胡來了？”
王林歎了一聲，又擺了擺手，一臉誠懇的道：“周老總，這事我們能處理好，你就不要操心了。你家裏遇上這麽大的事情，你肯定是要好好休整一番的。”
“處理好了嗎？”周伯強問道。
“我們來的時候，剛剛出的事故，張瀚帶人下去了。相信張總能處理好吧！”
“是什麽故障？”
“生産線停工。”
“這麽大的故障？什麽原因造成的？”
“說是工人們操作不當。”
“豈有此理！”周伯強氣得怒目橫眉，騰的站起身來，擡手理了理大背頭，冷哼一聲，“真當我周伯強不存在了是不是？這些人無法無天了都！”
王林道：“我看，還是我們的制度不夠完善，下面的人做不到領導在與不在一個樣。”
周伯強道：“怎麽可能做得到？領導在，就是一座山，就能壓着他們，讓他們不敢亂來！制度再完美，也得人去執行！人若是出了問題，制度有個屁用？陰奉陽違、知法犯法的人還少嗎？制度又怎麽保證人不去明知故犯？”
王林微微一笑：“是啊！制度再好，當然也需要人去執行，所以人才是最關鍵的一步。我們能不能把人才這一關把好了？這就需要霞姐爲我出力。周老總，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哎，慢着！”周伯強道，“王總，我聽你的言外之意，是想找人來代替我的位置？”
周霞也有些領悟，不由得驚訝的看着王林。
王林道：“沒有的事！周老總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的黃忠老将！這世間又有誰可以替代你的位置呢？這是不可能的。我隻想将下面的人事做一番調整。”
周伯強連連搖頭：“不行，我不能再休息了！王總如此信任我，我怎麽能因爲喪偶之痛，在家裏意志消沉這麽久呢？我太不應該了！”
王林道：“周老總，我們此來，真的沒有想請你出山的意思，你放心休息。我們等你歸來的那天。”
周伯強用力一拍大腿：“不用等了，我明天就上班！小霞說得對，人死了，不能複生，我總不能天天抱着她的照片躺在家裏哭吧？這個事情啊，是我的錯，我就不應該休息這麽久！現在生産線出了這麽大問題，都是我的責任。既然生産線出過幾次故障了，爲什麽他們不早些告訴我？這事情很嚴重，我得問他們的罪！”
周霞這才了解王林的一番良苦用心。
請将不如激将。
王林隻用三言兩語，就将周伯強給激了出來。
周霞笑道：“伯伯，你忘記了吧？你現在是在休假，而且是休長假，廠裏發生的事，誰還向你彙報？當然是向其它副總打報告了。”
周伯強用力一拍額頭：“對！我在休假，都是休假給鬧的！哎呀，我太消沉了，放着這麽重要的工作不去做。王總，我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啊！”
王林道：“周老總，你千萬别這麽說。你遇上這麽大的事，休息一個月是應該的。換成其它人，隻怕要休息半年才能緩過來。”
周伯強道：“這事真的怪我，我沒有處理好這個事情。因爲家事影響到了工作。王總，我要向你負荊請罪，我還要向你請纓，我明天就複工！”
王林道：“既然周老總決意複工，那我當然是求之不得。”
周伯強用力的搓着雙手：“不用等明天了，我現在就複工！我現在就去工廠！”
王林愕然，心想周伯強這變化也太快了吧？
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周伯強一臉憔悴和無精打采，仿佛一個病得不輕的老人。
現在，周伯強忽然之間醒了過來，變回從前那個周老總！
周伯強挺直了腰杆，整了整衣服，說道：“我去刮個胡子，梳個頭，然後就去工廠走走。哎唷，王總難得來我家一趟，我得準備午餐啊！小霞，你幫我招待客人吧！”
王林笑道：“你都不在家，未必我還能留下來吃飯？這不是亂彈琴嘛！”
周霞道：“伯伯，這樣好了，我請王林到外面去吃一餐飯。”
“對對對，應該請的。”周伯強道，“王總，謝謝你來看我！讓我走出了人生的低谷，我以後一定會認真努力的工作，回報王總的知遇之恩。”
王林沉聲說道：“有句話，我說出來，并不是針對你啊，家紡廠的紀律，的确應該好好整頓一番了！其實不僅是家紡廠，就連其它的工廠，整個公司的紀律，都要整治！”
周伯強肅然說道：“那就整吧！就從我管的家紡廠開始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