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多鍾了，沈雪還沒有生，她雖然不是很痛，但也睡不着覺。
王林一直陪在她身邊，陪着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
沈雪的痛感越來越強烈，就連靠調整呼吸也無法緩解。
她緊緊握住王林的手，雙眼緊緊盯着王林：“好痛！感覺就要出來了！”
王林對沈小靜道：“快，去喊醫生。”
醫護人員過來，檢查了一遍，說道：“準備接生！快了！開九指了！”
女醫生問王林：“你要是介意，就出去等着。”
王林沉聲道：“我不介意。”
女醫生點點頭，對沈雪道：“你男人對你真好。”
沈雪想笑笑不出來，臉上的表情是哭笑不得。
醫護人員準備好了接生工具。
沈雪看到旁邊果然有一個便盆，這是以防萬一，有些産婦會失禁。
“你别亂瞧啊！”醫生對沈雪道，“使勁，就跟便秘那樣。”
“我沒便秘過。”沈雪作息規律，吃得少，運動多，怎麽可能便秘？
這也是她臉色光潔嫩滑的原因吧？
醫生笑道：“那你就使勁往下擠，把寶寶擠出來，就這種感覺。”
沈雪嗯了一聲。
她的使勁，和李文秀、周粥又自不同。
李文秀是哭天搶地，痛得死去活來。
周粥是咬着王林的手，痛得撕心裂肺。
沈雪卻是暗暗運勁，她微閉着雙眼，像一個武林高手在運内力，氣沉丹田，積蓄力量，然後發大招！
王林剛要說一些加油鼓勵的話，忽聽醫生笑道：“生了！生了！是個漂亮的女娃娃！”
“這就生了？”王林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啊！
醫生笑道：“你還嫌快啊？”
“……”
沈雪抿嘴笑笑：“也不痛啊，感覺一下就生出來了。就跟那個啥子一樣。”
醫生笑道：“就跟拉了坨大粑粑一樣！是吧？這是因爲你身體素質好，所以生産得快。每個人的身體情況都不一樣的。有的生個孩子要丢半條命，有人就跟去菜市場買菜一樣随意。”
沈雪羞紅了臉。
王林看看帶着血絲的嬰兒：“醫生，她怎麽不哭呢？”
“出來得太快，她還沒反應過來吧！”醫生笑道，“她還以爲在母體裏呢！”
王林第一次見到這麽風趣幽默的醫生。
但他還是很擔心嬰兒。
李文秀生産時，他雖然沒看到，但聽她說，兒子一降生就哭得震天動地，嗓子可亮了。
周小米降生時，一出來就哭。
現在這個小朋友居然不哭不鬧？
醫生提着寶寶的兩條腿，将她倒挂起來。
王林喊道：“醫生，你小心！”
醫生道：“沒事！别緊張。”
她伸出手，往寶寶的屁股上輕輕拍了幾下。
寶寶的眼睛還沒有睜開，人卻哇的哭了出來。
聽到聲響，王林懸着的心，終于落了地。
寶寶重六斤半，也算可以了。
沈雪懷孕時，肚子明顯沒有周粥的大，但生下來的孩子，卻也差不多重，隻輕了三兩。
而且沈雪生得這麽順利，這麽快速！
從準備生産到生下來，隻用了不到半個小時。
王林記着時辰，對沈雪道：“寶寶是零點過六分生下來的。是個子時。正好是二月一号的淩晨了，嗯，2月1日，是臘月十七，算農曆的話，她是屬馬，算陽曆的話，她是屬羊。”
醫生道：“這是個好時辰！男子難對午，女子難對子！”
沈雪生完以後，跟沒事人似的，除了有些許的虛弱，整個人看上去反倒輕松了許多，她好奇的問道：“這話怎麽說？”
醫生道：“男孩子難在正午時出生，女孩子難在正子時出生。零點不就是正子時嗎？你們女兒以後肯定命好！”
沈雪笑道：“我女兒的命肯定好！她一生下來就是享福的！”
王林點了點頭，深以爲然。
護士幫寶寶清洗幹淨，穿上帶過來的嬰兒衣服，抱着放在沈雪身邊，說道：“你看看寶寶。”
沈雪一手撐着腦袋，側着身子，滿懷柔情的看着寶寶。
這個寶寶真是漂亮極了！
頭隻有洋娃娃那麽大，臉圓圓的、紅紅的，像隻大蘋果。
她睡得很甜，兩隻眼閉得緊緊的，像兩條線。兩根眉毛像兩隻彎彎的新月;小嘴巴一動一動，好像在吃什麽東西。她渾身被小被子包住，還用繩子紮緊，一動也不動。
一個小巧的鼻子，一對菩薩耳，一個肉嘟嘟的小嘴巴，在嘴巴下面還有一個圓鼓鼓的雙下巴，小手紅紅亮亮的。
“王林，我看她像你。”沈雪笑道，“你看這嘴，這鼻子，特别像你。”
醫生笑道：“你倆長得都不差，像誰都行，将來都是個大美女！你要注意發奶了，多喝湯水。住院觀察三天，如果這三天之内還沒有奶水，那就要想想辦法。”
“好，謝謝醫生。”沈雪道，“我們帶了奶粉，實在不行，就先喂她喝點奶粉。”
醫生道：“你得讓寶寶吃！吃得多了，奶自然就來了。”
“哦。好。”沈雪記了下來。
醫生把王林喊到一邊，低聲跟他說了一段話，然後才離開。
沈雪看着寶寶，完全看不夠。
王林來到她身邊。
“醫生跟你說什麽了？”沈雪問。
“教我催奶的方法。”
“哦。這還有方法的？不就是多喝湯嗎？”
王林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沈雪羞紅了臉：“這樣也行？”
王林點點頭。
沈雪道：“那你就按照醫生教的做吧！我不想喝太多湯。喝湯最容易長胖。”
“什麽時候了？你還顧着身材呢？”王林道，“先想辦法，讓寶寶吃飽是正經！”
“放心，我不會餓着你女兒的。”沈雪笑道。
“你真的一點感覺沒有？”
“有的，不過也不是特别痛，一下子就生下來了。想着周粥說，她生産時有多麽的痛不欲生，我還做好了準備呢，沒想到這麽順利。”
沈小靜笑道：“恭喜小雪姐姐，生了個漂亮的公主。是不是要打電話告訴奶奶？”
王林道：“先别打電話了，明天再打吧！這個時間，奶奶已經睡下了。”
新生兒其實很好帶，不哭不鬧，吃了就是睡，頂多就是給她換換紙尿褲什麽的。
王林和沈雪的精神，都處于一種緊張、高興的狀态，根本就睡不着覺。
“到底用哪個名字？”王林問道。
沈雪想了想，說道：“就用你取的那個王霏吧！霏霏！我覺得挺好聽的。”
“那好吧，就叫王霏。”
“其實我更喜歡那個男孩名字，王振霖！多麽意境！”
王林道：“這個容易，你再生一個便是。”
“萬一還是個女兒呢？”
“那就叫王小雨！然後你再生第三胎！”
“啊——”
兩人相視大笑。
沈雪累了，和孩子一起睡着了。
沈小靜道：“姐夫，你也去睡吧，我看看寶寶。”
王林道：“你睡吧！隻有一張陪護床，你去睡便是，你睡前半夜，我睡後半夜。”
“好，姐夫，那我先睡了。”沈小靜打着哈欠，隻脫了棉衣，上床睡下。
王林坐在沈雪床邊，看着熟睡中的母女倆。
王霏在熟睡中，偶爾會露出一抹微笑，露出牙床來。
王林看着女兒的可愛模樣，不由得愛憐橫生。
沈雪心裏裝着事，也睡不着覺，時不時的就醒來一下。
她看到王林一直陪在身邊，便又幸福、安全、滿足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王林打電話給沈奶奶，告訴她沈雪生了個女娃娃。
沈奶奶樂呵得合不攏嘴。
王林派忠叔去接了沈奶奶過來。
沈奶奶到了醫院，看看孩子，笑道：“長得俊俏，跟小雪幼時一模一樣！長大了肯定是個美女。”
她又對王林道：“王林，你喜歡女兒嗎？”
王林笑道：“我喜歡女兒！這年代，男女一樣的。最重要的是孩子将來能有出息、人孝順。”
沈奶奶道：“你這話說得太對了！隻要孝順就好！”
這一整天，王林都在産房陪伴沈雪和女兒。
但他的大哥大響個不停，時不時就有電話打進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剛剛接管的愛申集團，要做的事情很多。
很多事情，周伯強和周霞等人也不敢擅自做主，隻能請示王林。
沈奶奶看到他這麽忙碌，這才知道沈雪所言非虛，王林能做這麽大的生意，的确是很忙的。
“王林，要不你去忙吧！我和小靜看着就行。”沈奶奶說道。
“不急于這兩天。”王林道，“等沈雪出了院，你們都在家裏照顧她，我也能騰出時間來管工作上的事了。”
這天中午，快到飯點時，護士告訴王林，說醫院食堂有專門的産婦餐，你們要是家裏忙不過來，可以去食堂買來吃。
王林覺得來回跑也麻煩，便到食堂裏來看看。
他來到食堂，看到價目牌上的标價倒是很便宜，各種家常湯菜都有。
院裏的醫生、護士，都在這食堂裏用餐。
這年代的國營醫院食堂，夥食的确不錯，衛生也信得過。
王林便買了幾個飯菜。
在等餐的時候，旁邊一個穿病号的老人，由一個婦女饞扶着，走進食堂來。
婦女去買餐，老人喊道：“别點太貴的，你們紡織廠三個月沒發工資了，省點着花。”
“爸，我知道。”婦女看着價目牌，咬着嘴唇，掏出一把零錢來，悄悄的數了數，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
王林坐在旁邊椅子上，問道：“大姐，你是紡織幾廠的？”
婦女随口答道：“五廠的。”
她看看王林，問道：“同志，你也是紡織廠的？”
王林點了點頭：“我以前在一廠待過。”
“唉！”婦女跟見着組織一樣，馬上打開了話匣子，“一廠不是還在嗎？我們五廠是徹底沒了。”
王林道：“誰說五廠沒有了？隻不過是由申紡公司變成了愛申集團。”
“誰知道呢？反正我們也沒有接到上班的通知。還有十幾天就過年了，我們三個月沒領到過工資了。這日子可怎麽過？同志，你現在做什麽呢？”
“我還是在做紡織行業。”王林問道，“不是有基本工資發嗎？”
“基本工資哪裏夠養家糊口的？我媽還生着病呢！”
“你男人還有份工資吧？”
“他也是咱們廠的，是個機修工！不過他還好，廠長器重他，把他留下來當留守小組的成員，在五廠看大門呢！不過工資也不高。”
“哦？這倒真是巧！”王林心想，世事就是這麽難預料。
他上次去五廠，見到的那個門衛，居然是這個婦女同志的丈夫。
“大姐，你們廠裏，像你這種情況的人多嗎？就是沒錢過年的人家。”
“我家還算好的。要不是我爸生病——我家倒也過得去。其它人家就更難了！也不知道新公司什麽時候才能開張！就算開工生産，工資也要等一個多月以後才能有得發，我們還有得日子熬！”
王林沉吟不語。
他的飯菜好了，他自去取餐，然後離開。
吃過中飯以後，沈雪和王霏都沉沉睡去。
下午兩點鍾，王林跟沈奶奶說一聲：“奶奶，你和小靜照顧着，我有事出去一趟，下午再回來。”
沈奶奶慈祥的說道：“你去吧！别耽誤正事了。這裏有我們呢！”
王林回了一趟公司。
他把周伯強等人喊進自己辦公室來。
李文娟見到王林，不由得咦了一聲：“姐夫，我姐說，你出差了啊？怎麽又回來了？”
王林瞪她一眼：“我出差就不能回來了？啰嗦！坐下！”
李文娟嘻嘻一笑，坐了下來。
王林遞一支煙給周伯強和鄧大寶等男人，然後沉聲說道：“周主任，我了解到一個情況，原來的申紡集團那些工人，已經三個月沒領過完整的工資了。”
周伯強一臉的肅然：“是。所以，我才想抓緊時間，趕緊完成接管工作，盡快複工。職工們等着拿工資過年呢！”
王林道：“等複工也難拿到工資！遠水救不了近火。”
周伯強歎道：“這個年，工人們隻怕難過呐！”
這些話，正是他昨天在講台上時，想跟王林說出來的。
但他也知道，說出來也不管用，接管工作隻能按部就班的進行。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王林想了想，問周霞道：“返聘的名單出來了嗎？”
“基本上搞定了！我選出了二十萬人，你再挑一半吧！”周霞道，“這二十萬人，都是符合你說的那些條件的。”
王林蹙緊眉頭。
他何嘗不知道，這些人都是符合條件的生力軍？
留下誰？
不留下誰？
王林連着吸了兩支煙，這才說道：“咱們這個年，就不過了！”
“嗯？”李文娟等人不解的反問道，“不過年了？”
王林一臉嚴肅認真的說道：“不能因爲我們要過年，就拖着愛申集團的事情不處理。所以，我決定，集團今年過年不放假，每個加班的員工，春節期間，發三倍工資，還有紅包拿。我們一起加班，完成愛申集團的接管工作，盡快開工複業！”
周伯強精神一振：“我同意！王總，你真是個好領導，是我們職工們的福星！我代表職工們謝謝你了！”
鄧大寶道：“年嘛，年年都過，反正也就是回家吃個團圓飯，無所謂。其實，以前過年也是不放假的，哪有什麽春節假期啊！一切都是以生産爲主。”
周伯強道：“是啊！以前的确沒有什麽假期。現在的日子，真的是越過越好了。”
王林道：“那就這麽說定了。接下來，我們要做幾件重要的事。”
大家正了正身子，認真聽王總的講話。
王林道：“政署那邊，已經對各個工廠進行了盤點和清查。有些工廠已經完全沒有拯救的必要，這些工廠就隻能關掉。還有一些工廠，因爲廠區在老城改造項目地段，所以也要撤并。我之前大概算了一下，我們可以留下80家左右的工廠和公司，其中保留二、三十家進出口公司。”
周伯強道：“差不多夠了。有些是供應鏈上的小企業，這些小工廠，現在可以一刀切了！以後可以統一采購。”
王林點點頭，說道：“我們盡量多的安排工人上崗就業。爲此，我們必須盡快拿到加工訂單！”
周伯強道：“那就必須走出國門，去找外國品牌商洽談。”
王林道：“其實，我們可以先通過電話咨詢，邀請對方代表前來考察這樣的方式，達到我們的目的。我們出去考察，還不如請人過來考察！”
大家都是眼前一亮！
他們怎麽就沒想到呢？
周伯強笑道：“還是王總思想開明！腦子比我們靈活多了！”
鄧大寶笑道：“就是嘛！我們可以多請一些外企的代表進來考察，招待好了，他們自然就給我們下訂單了。”
王林道：“法國的鳄魚，米國的耐克、德國的阿迪達斯、鮑姆勒，還有杜邦、迪士尼等等企業，我們都可以邀請。此外，東洋的服飾品牌也很多，我們也可以邀請一些企業過來。”
張瀚問道：“他們能同意嗎？”
王林道：“這就要看我們的話術了！先把人請過來再說！不管你們用什麽手段！”
大家都點頭稱是。
王林道：“動用一切力量，聯系一切能聯系上的外國品牌商。廣撒網，總有魚兒會上鈎！我也會動用我在國外的人脈力量，邀請外商前來考察。”
衆人越談越投機，越談越得勁！
在王總的領導下幹事業，就是這麽熱情似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