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和周粥相視一笑，這一關，總算過了。
周漢民一錘定音，錢玉英雖然擔心女兒的未來，但也無話可說。
事情沒發展到那一步，誰又知道周粥和那個傑克能不能修成正果。退一萬步說，什麽叫正果？周霞之前那段短暫的婚姻，算不算正果？
錢玉英從大女兒身上，似乎看到現在的年輕人和以前的人真的不同了，年輕人敢愛敢恨，說離就離，不再湊合過日子，她也不清楚，這算是時代的進步？還是道德的淪喪？
“你去醫院做過檢查沒有？”錢玉英畢竟是醫生，在接受了女兒懷孕的事實後，馬上就給出專業的意見來，“身體要緊。首先要排除宮外孕。”
說到孩子，周粥紅潤的臉，顯得特别的鮮豔，簡直就像一朵迎着三月朝陽帶着露珠的鮮花。
“媽，我早就檢查過了。孩子他爸比我還緊張這個孩子。”周粥笑道，“我會定期去醫院檢查身體的。你們就放心好了。”
錢玉英想到一事，說道：“那個傑克，不會已婚了吧？我聽說好多外國人都會隐瞞已婚的事實，騙女孩子玩！等女人墜入他們編織的溫柔陷阱，再發現時就來不及了。”
周粥道：“媽，你别老是操心這個、擔心那個的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是當廠長的人了呢！我把申紡廠管理得那麽好，我還管理不了自己的人生嗎？”
錢玉英隻是歎息搖頭：“行吧！”
她對周軍道：“你去菜市場買些好菜回來，買些補身子的菜。給你小妹補補身子。”
她的兇、她的惡，也隻不過是爲了女兒好罷了，此刻母性的柔情自然的流露出來。
王林笑道：“我家買了許多菜，要不中午就到我家聚餐吧？霞姐在醫院，等會給她和奶奶打包一份送過去。”
錢玉英道：“又去你家吃？多不好意思。”
王林道：“一家人别說兩家話，我家有兩個保姆，總比你們做飯菜容易。”
周粥道：“就去他家吃，打土豪！”
王林呵呵一笑：“走吧，我們現在就過去，到我家聊天。”
周漢民忽然說道：“你們先過去，我和王林單獨聊幾句。”
錢玉英等人便起身到王林家去了。
王林倒是有些忐忑不安，心想周漢民是個聰明人，他不會識破自己的小詭計了吧？
等他們都走後，周漢民問王林道：“你要搞棉區？”
王林道：“是的，領導，我想搞一個南京棉種植區。全部實現機械化種植生産，還要培育出更好的棉花品種，提高棉花産量。現在南方的棉花産量實在是太低了，對棉農來說很不友好。這也是棉農種棉積極性不高的原因。”
周漢民緩緩點頭：“我以前下放的時候，就在陝甘地區的棉場工作過，棉花是最重要的戰略物質，也是重要的軍用物質之一。你們年輕一代，可能不知道棉花對國民經濟的重要性。我們建國之初，棉花是極度短缺的物質。”
王林道：“康熙說過，木綿之爲利，功不在五谷之下。直到西方工業革命之前，我國的棉紡工業都是世界領先水平。”
周漢民和王林兩個人聊到棉花，有着說不完的話題。
在曆史上較長一段時間裏，我國的棉花都曾因其産量高、品質好，棉織品輕盈柔軟、色澤豔麗開創了美好時代。它不僅爲我國提供了精美織品，而且遠渡重洋，銷售至東南亞以至歐美各國。
抗戰結束後，在民國政府的幫助下，美棉迅速占據了我國市場，支撐我國棉紡業的陝甘棉區面積在1946到1947年間淨減少65%，大批棉農破産。
這就導緻了我國紡織業隻能依賴美棉，然而進口美棉需要用寶貴的外彙來購買，當時我國存在巨額入超赤字，所以米國想趁我國經濟空虛，希望利用我國紡織業的“棉花依賴症”，控制住我國。
建國後，在大搞農田基本建設的基礎上，我國采取了擴大棉田面積、推廣先進農業技術、更換優良棉種等措施，棉花播種面積擴大一倍多，推廣優良棉種占棉田的97%。
直到1983年，我國棉花實現大豐收，标志着我國再次成爲産棉大國。
周漢民沉聲說道：“棉花這個事情可以搞！王林，我支持你。希望你能培育出更好的棉花品種，提高棉花産量。現在的棉花産量太低了！既然水稻可以實現雜交培育，那棉花種子肯定也可以。這方面就要依靠大量的資金和科研團隊來完成。如果你要搞棉區建設的話，我可以向上級打報告，從政策層面提供支持。也可以從人才、技術上給你們支持。”
王林喜不自禁的道：“領導，我正有此意。尤其是科研人員和技術上的支持，正是我們企業所短缺的。這方面需要專業的科研機構提供支持。”
周漢民道：“我可以幫你們聯系安陽中棉所的研究人員。我以前下放棉區工作時，認識了不少中棉所的老同志，他們是棉花研究領域的權威人物。”
王林道：“太需要了，謝謝領導。”
我國農業科學院棉花研究所是國家級棉花專業科研機構和全國棉花科研中心。
中棉所于1957年8月在北金成立；1958年3月遷到安陽白壁鎮。那裏的工程院院士，也有衆多棉花領域的高級人才，更有國家級棉花生物學重點試驗室。
如果能得到中棉所的技術支持，那王林搞棉區的信心就更足，他研發新品種的時間也将大大縮短。
王林想要的是一種抗病高産優質棉花新品種，這種科研項目，單憑企業自己的研發能力是很難有突破的。因爲最優秀的頂尖人才，都在國家科研單位供職。
周漢民給王林提供了這麽重要的支持，解決了王林的科研難題。
兩人聊完棉花，周漢民掏出煙來，遞了一支給王林。
王林恭敬的接過來，然後幫周漢民點着了煙。
周漢民吸着煙，好半晌沒有說話。
王林心裏的那絲忐忑，更加濃郁。
他直覺，周漢民接下來會有很重要的話跟他講。
周漢民身子前傾，在茶幾的煙灰缸裏磕了磕煙頭，說道：“周粥的脾氣不太好吧？”
王林啊了一聲：“挺好的。”
周漢民輕輕搖頭：“我的女兒，我清楚。她的脾氣随我，看着溫和，其實骨子裏主見極深，隻要是她認定的事情，誰也休想說服她。”
王林心下惴惴，順着周漢民的話題說下去：“人都是有個性的。周粥能當上廠長，說明她能力出衆，是個女強人。”
周漢民道：“在我面前，你就别給她臉上貼金了。她之所以能當上廠長，還不是多虧了你的提攜？”
王林道：“也是她自身努力的結果。”
周漢民道：“她是個重感情的人，一旦認定了誰，那輕易是不會改變的，哪怕她會鬧别扭，鬧矛盾，但都是小兒女之态，隻要哄一哄，她就很容易感動。”
王林愕然，不知道周漢民忽然之間跟自己談起周粥，而且談得這麽仔細？這是爲什麽呢？
周漢民道：“她現在懷孕了，又不願意住在家裏，我們也不能照顧到她。她是個倔強的人，她決定的事情，我們也就不好多給她壓力，不然的話，可能會适得其反。不過我相信，不管在哪裏，她都會照顧好自己。你說是不是？”
王林聽得滿頭霧水，隻得點頭稱是。
周漢民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但又沒有說出來。
他用慈祥的目光，定定的注視王林，微微一笑：“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你家吃飯了吧！”
“好，領導，請。”王林起身，請周漢民先行。
王林家裏熱鬧非凡。
大家讨論的話題，當然離不開周粥找了個美籍華人傑克的事情。
李文秀笑道：“周粥，原來你不聲不響的，居然找了個外國人，你可真厲害。”
王林進來聽見，說道：“你羨慕找外國人？那你怎麽不去找一個？”
李文秀道：“我可不找。外國人身上的味道可難聞了。周粥，是不是？”
周粥啊了一聲：“是吧！”
李文娟去了北金，家裏少了她這個開心果，不然就更熱鬧。
徐英和孫小蝶做了一桌好菜，大家一起吃飯。
周粥笑道：“還是王林家的飯菜做得合我胃口。”
她心結解開，胃口大開，連着吃了兩碗飯。
錢玉英道：“要不你就别出去了，留在家裏養胎吧？家裏的夥食也好些。”
以前周粥是害怕家裏人知道她懷孕的事。
現在倒好，她懷孕這件事，家裏人都知道了，大家都以爲她真的找了個外國男朋友，她的确不需要再躲避。
周粥想了想，說道：“我跟傑克商量一下吧！”
下午，周粥就不去醫院，而是在家裏休息。
家裏人多，去醫院陪護就方便，每個人陪半天，很輕松就過去了。
去醫院陪護親人，是年輕人成長最快的途徑。看到至親病苦無依，年輕人多多少少能感受到生命的無常、親情的寶貴，從而發憤圖強，走上正道。
晚上，王林接到李文娟打回來的電話。
“姐夫，我到北金啦！”
“好，你住在哪個酒店？房間号是多少，都告訴我，你姐擔心你呢！”
“我跟林妹妹住在一起，就住在她家。林妹妹對我可好了。”
“那就好。你不要太麻煩林妹妹了，凡事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動手。”
“哎呀，姐夫，我知道啦！我在這邊是客人嘛！我知道當賓客的禮節。到時你問林妹妹就知道我在這邊守不守禮了。姐夫，你比我爸還啰嗦！不過我喜歡，喜歡你對我啰嗦，這說明你心裏有我，是不是？”
“呵呵！有你個大頭鬼！”
李文娟道：“姐夫，我明天就去找那個什麽堅強。我一定會簽下他的。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你說的這麽帥氣迷人！”
“你别被他迷住就行了。”王林哈哈笑道。
結束通話，王林對李文秀道：“文娟真是長大了、懂事了。”
李文秀道：“她也是快二十歲的人了，還不長大？我二十歲都嫁給你了。”
王林笑了笑，抱着兒子讓他學走路。
小家夥走得越來越穩當，有時不用扶，也能走上很長一段路。
隻是說話還沒說得這麽快，還是隻會說一些簡單的詞。
徐英說，男孩子學走路學得快，學說話學得慢，這是聰明的表現。
王文剛學會走路，脾氣還挺大，不太喜歡大人扶持，總喜歡一個人走，但走着走着就會摔跤。
王林看着兒子摔跤，就覺得很搞笑，因爲小家夥呆萌呆萌着，還穿着紙尿褲，那小模樣别提多可愛了。
這不，兒子又摔跤了，王林蹲在旁邊笑。
李文秀道：“你可真是個好爸爸！看着兒子摔了，你也不扶，還在旁邊笑話他。”
王林道：“他也在笑呢！小孩子都是摔大的。你看他自己爬起來了！不用扶！男孩子嘛！多摔幾次更好。”
李文秀道：“還好你帶兒子的時間短，要是你帶大的，他不知道要摔多少跤！”
夫妻生活中，自從有了孩子，所有的話題都圍繞着孩子，所有的時間也給了孩子。夫妻兩個人白天各自忙工作，回到家就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不再有激情，更不用說愛不愛的話，甚至連争吵也變成了奢侈。
比愛情更偉大的感情，就是我習慣有你、習慣有這個家。
王林和李文秀這個階段的生活，大抵如此。
孩子帶來的親情和新鮮感，還沒有消褪，他們的熱情和愛意，都放在了兒子身上，也因爲這個孩子，他們的感情，達到了一個穩定期。
晚上八點過後，王林來到三樓找周粥。
他伸手摸摸周粥的額頭。
“我沒發燒。”周粥微微一笑，“鼻子也通了。我身體好着呢，沒那麽容易感冒。”
“嗯，那就最好了。”王林沉吟道，“我有一種感覺，你爸似乎猜測到了我和你之間的關系。”
“啊？不會吧？他跟你說了？”周粥緊張的問道。
王林道：“那倒沒有敞開來說，可能他也覺得不好意思講出來吧！我們之間的小動作，可以瞞得過你媽媽，但肯定瞞不過你爸爸。他在官場浸淫多年，最會察顔觀色。”
周粥帶着哭腔道：“這可怎麽辦？我爸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打死我？”
王林輕輕搖頭：“不會的。今天多虧了他，我們才能順利過關。也許，領導是出于愛護你，知道你是個倔強的性格，所以才故意放我們一馬。當然了，也許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不管怎麽說，你現在是安全的。你也可以搬回家裏來住，就看你的意思。”
周粥抿嘴一笑：“嗯，我再想想吧！哎，那個跟我通電話的傑克，是誰？你從哪裏找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