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接觸《皂羅袍》,都是因爲《紅樓夢》。
林黛玉聽到唱詞後,失魂落魄,心神恍惚,站也站不住,一下子跌坐在石墩子上。
這一段唱詞,的确稱得上湯顯祖的神來之筆。
唱必動,動必演,這是戲曲演員的基本功。
沈雪從小學戲練舞,身段體态自是一流。
她雖然沒有妝扮,但眉目表情卻也恰到好處。
沈雪拿了把折扇,這是昆曲戲裏的标配道具。
她一開口,王林就驚爲天人。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昆曲唱腔華麗婉轉、念白儒雅、表演細膩、舞蹈飄逸,那一舉一動之間,盡顯絕代芳華。
王林忘記了喝茶,聽得入了神。
沈雪唱完這一出,微微一笑:“是不是不好聽?”
“啊!好聽!我還在回味呢,忘記鼓掌了!”王林道,“我現在明白,爲什麽古代那些富貴大家,都要養自己的戲班子了!簡直是享受!”
沈雪道:“我穿的是便裝,改天我去昆劇團借一身戲服,化了妝再唱給你聽,那感覺就更妙了。”
“這樣挺好的。”王林道,“說到戲服,我們可以買幾套!将來演出時可以用。”
“戲服很貴的。”
“貴不怕,隻要有價,就能買到。或者,我們可以自己制作,選最好的絲綢來做。”
“如果真的能做,那就太好了,我因爲在歌舞團,很少有機會穿戲裝上台。這是我的遺憾。”
“你身段優美,觀之令我忘俗!”
“因爲我有舞蹈功底。”
“你從小練這個,練那個的,累嗎?”
“不累。”沈雪道,“心所有愛,就不怕累。就剛才這一段皂羅袍,我曾經反複的練習過好幾個月,有時候,一個字的唱腔,我們都要練好幾天。”
“真不容易!”
兩人談戲劇、論舞蹈,不亦樂乎,彼此都有知音之感。
在她家待到晚上十點,王林這才告辭離開。
回家的路上,王林腦海裏,一直回蕩着沈雪那美妙的腰身和迷人的歌喉。
那幾句唱詞,像強力膠似的,粘在王林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回到家裏,看到周霞居然在自己家。
“霞姐,你怎麽來了?”王林笑道。
“我不能來嗎?”周霞笑問。
王林道:“稀客,貴客!”
“哎,你去哪裏了?這麽晚才回來?害我一直在等你!”
“啊,我去工地了。我辦了個廠子,正在搞裝修,好多事呢!”
李文秀道:“他最近挺忙的,這不下午才從廣州回來,又要忙工廠裝修的事。”
她又問王林:“吃過晚飯沒有?”
王林道:“吃過了。”
周霞道:“我跟你商量件事,去你姐家,彩禮什麽的,我家要準備多少?”
王林怔道:“這用得着問我嗎?我哪裏知道!随你們心意罷了!”
周霞道:“你和李文秀是媒人啊!我不問你們去問誰?”
王林反問道:“軍哥上我大伯家了嗎?”
“今天去了一趟,當面提了親,對方都同意了。現在來和你商量彩禮、三大件之類的事。我家去了彩禮,是不是就不需要準備其它了?我哥結婚後,暫時還不會單獨生活,三大件什麽的,我家裏都有,沒必要再置辦新的,你說呢?”
王林沉吟道:“這事,我不能做主,我得問問我姐還有我大伯母。霞姐,我說句實話,軍哥結婚後,最後是單獨出來住,不然這婆媳之間的矛盾很難處理。”
周霞道:“我哥那單位,分房子得排隊。暫時隻有一個筒子樓可以分,我哥和你姐,隻怕都住不慣。”
王林道:“行,我問問我姐的意思,我再答複你。”
“那就這樣,我明天晚上再來一趟,正好取我媽媽的衣服。”
“好。”
王林起身送她。
本來隻想送她到門口,但周霞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送下樓去。
王林心念一動,便帶上房門,送她下樓。
“王林,你和我妹妹,還有聯系嗎?”
“怎麽了?”
“你和她之間,就以普通朋友相處吧!以後我哥和你姐結婚了,你和我妹要是不清不楚的,那這關系多亂啊?你說是不是?李文秀真挺好的,比我妹妹好。你好好對待她吧!夫妻總是原配的好。”
“呵呵!”
“你别笑啊,我說認真的。”
“你談過戀愛嗎?你結過婚嗎?”
“我是沒有,可是,我懂這些道理啊!我沒喂過豬,我還不能評論一個菜的好壞了?”
“不愧是當記者的,果然犀利辛辣!”
“爲了你好,爲了你我兩家好,爲了李文秀,也爲了我妹,我求你了,不要再和粥粥有任何來往了。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傷口!過得兩三年,什麽情情愛愛的,都随風而逝了!”
“這是你媽的意思吧?”
“非也。這是我的意思。王林,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我很欣賞你,我希望,你是一個有擔當、有責任的男人。男人在女人問題上,犯一點小錯誤,并不算什麽,隻要你浪子回頭,你還是那個最優秀的人。”
“……”王林不知道說什麽好,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回家吧,再見!”
周霞知道他聽不進,見他要走,連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說道:“你先别走,我再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什麽事?”
“你和粥粥,發展到哪一步了?你們有沒有那個?”
“對不起,我無可奉告。”
王林拿掉她的手,轉身上樓。
回到家裏,他的心情瞬間變得惡劣,在沈雪那裏培養起來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李文秀倒是心情大好,正在裁剪布料,給王林做衣裳呢!
李文娟抱着腿,縮在沙發上看電視。
“王林,”李文秀道,“周廠長又來找過我,說讓你去見他呢!”
“我明天就去!”王林道,“我暫時不跑國庫券了,休息一段時間。”
“嗯,好!”李文秀笑道,“我在給你做衣服,這是一件襯衫,短袖的。”
“用棉料就好,别用什麽的确良,我穿着很不舒服。”
“嗯,知道,我用的就是棉料。”
家裏有了縫紉機後,李文秀就不再糊火柴盒了,有空就縫制衣服。
她手裏總是有事做,是個閑不住的人。
王林洗了澡,到卧室躺着看書。
不管到哪裏,學習看報的習慣,他是不會丢的。
過了半個小時,外面的電視機關了,門一響,李文秀走了進來。
“王林,”李文秀道,“今天有人問我肚子的事了。”
“肚子什麽事?”王林訝然。
“懷孕的事啊!别人都說我肚子越來越小了!這算怎麽回事?”
“這?”王林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放下書,有些頭痛的按了按太陽穴,“幹脆,明天你請假,就說流産了!在家休息一個月!這事宜早不宜遲。”
“我不敢請這樣的假,王林,你不能拿孩子的生死開玩笑!”
“這不是沒孩子嘛!不然怎麽辦?”
“要不,我們懷一個吧?懷個真的。”李文秀低着頭,羞澀的說道。
王林呃了一聲,要是以前,他聽到妻子這話,早就如狼似虎的撲上去,把她親了個遍,啃得骨頭都不剩!
可是,現在的他,更加理智了!
睡她一覺很容易,懷上孩子也容易。
以後怎麽辦?
這婚還離不離?
财産怎麽分割?
“李文秀,你不能爲了外界的看法,就懷一個孩子!你這麽做,對孩子是不負責任的。将來我們離了婚,孩子怎麽辦?”
“我說過了,我不離婚。”
“你也有前提條件,說我如果找到了真愛,你就離,是不是?”
“那你不是找不到嘛!”
“你怎麽知道我找不到?”
“周助理啊?你和她之間不可能的。”
“除了她,我就不能有别的女人了?”
“還有誰?王林,我說認真的,不管是周助理,還是那個沈雪,和我都是一路人,我并不比她們差!你要是真能找一個像林黛玉那樣的,那我也就死心了!你要是找其它人,我都不服氣!”
“呵呵!有意思!行啊,那我就找一個林黛玉!讓你死心!”
兩人鬧得不愉快,各自躺在床的一邊,都不說話。
過了半晌,李文秀道:“行,等能離婚時,我和你離,但我有一個條件,你給我一個孩子吧!我以後就和孩子相依爲命。你放心,哪怕離了,我也不要你的錢!”
“神經病!”
“你什麽損失也沒有,還白得我這樣一個女人,你有什麽虧的?”
“不可理喻!”
“那你說怎麽辦?我現在怎麽辦好?”
“不知道!睡覺,睡好了,明天再想辦法。”
“你個騙子!騙我假懷孕,還說自有辦法處理,結果什麽辦法也沒有!”
“對,我就是個騙子,從頭到尾,我都在騙你。”
“……”
李文秀又哭了。
她覺得委屈,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如王林的意!
他倆之間的這種角色轉變,太富有戲劇性!
王林轉過身來,說道:“你又哭什麽呢?我也沒欺負你啊。”
“我哭自己!我命苦。”
“你還命苦呢?誰不羨慕你啊?”
“我要孩子!”
“我現在不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就沒有自由了。”
“孩子生下來,不用你帶,我來管。王林,你想啊,我20歲了,你都22歲了,孩子生下來,将來上托兒所、讀小學、中學、大學,再讀研究生,讀到博士畢業,起碼得二十七、八歲了吧?那咱們都快五十了!想想真可怕!我們都老了,孩子還在讀書!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趕緊生啊!”
“……”王林哭笑不得,“李文秀,你哪裏聽來的妖言?你被誰洗腦了吧?我們二十歲沒生孩子就算遲了?那些四十歲還在生孩子的人不用活了?”
“我不敢想象,我四十歲還有勇氣生孩子!萬一我們老死了,孩子還沒長大,那他一個人在世上,多無助、多可憐啊!”
“别杞人憂天了!你還年輕呢!青春貌美的,盡瞎想!睡吧,你明天還上班呢!”
……
第二天,王林開車送李文秀上班,然後來到廠辦。
周粥一個人在,她是助理,總比廠長先來辦公室,收拾一切。
“王林?”周粥道,“你怎麽又來了?今天又是幫誰請假啊?”
“我來找周廠長的。”
“廠長等下才來。”
“我知道,特意先來和你聊聊天。”
“沒什麽好聊的。”
“我倆上次吃飯時,不聊得挺好的嗎?”
“王林,實話跟你說吧,不管那封分手信,你有沒有看到,在我心裏,我都已經和你分了手,你在我心裏,已經是過去式了!我希望你做一個紳士,别再打擾我以後的幸福生活。當然了,我們還是可以當普通朋友和同事的。”
“你認真的?”
“上次吃的那餐飯,就是咱們的分手飯!你看不出來我的表情嗎?感受不到我對你的冷淡嗎?當一個女人對你說分手時,那就是真的離别。我要是你,就男子漢氣概一些,揮慧劍斬情絲,天涯何處無芳草啊?何況你還有愛人呢!”
“……”
周粥低頭做事,不再理他,真把他當空氣了。
王林越來越琢磨不透女人了!
李文秀也好,周粥也好,脾氣說變就變。
周伯強走了進來,笑道:“王林同志,你來了。我們今天好好談談。”
“好的,周廠長。”王林起了起身。
“坐下說話。周粥,給王林同志倒茶!”周伯強精神很好,坐下來,笑道,“我跟領導班子談過了,經過大家認真的研究,一緻以爲你壓錠的建議,值得一試,就以咱們一廠當作試點!現在最大的難題是,壓錠就要減員,減出來的員工,怎麽安排?”
王林道:“周廠長,辦法還是有的,分流出來的那部分員工,不必下崗,還是廠裏的員工,廠裏可以利用這部分職工,開新的工廠,比如說開一家制衣廠,進行人員分流,創造新的産值!”
周伯強眼前一亮,随即搖頭:“哦?這倒是個辦法。隻是,我們哪裏有錢,去開一家新廠呢?市裏研究決定,我們廠下半年還要漲工資,原本捉襟見肘的廠财政,更加雪上加霜了!哪裏還有餘錢去投資新工廠?”
王林道:“可以拉投資,搞合作。保證國有企業占股比例大,企業還是國企,其它投資隻算是股東。這樣一來,職工還是國家工人,性質不變。也可以走全社會共同參與的調整格局,我們紡織行業,并不一定要在咱們行業内部進行調整。”
周伯強道:“全行業調整?這個除非政府出面主導,否則我們很難做到。倒是你說的拉投資、搞合作,可以考慮,問題是,上哪裏拉投資呢?”
周粥在旁邊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找王林拉投資啊!他有錢!”
王林吓了一跳,我又挖坑,把自個埋了?此事萬萬不可啊!我自己的錢,怎麽能讓國企坑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