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悶響,猶如初冬打起響雷,吓的找草吃的騾子趕緊擡頭,前面不太遠處,一棵粗大的喬木樹幹斷裂,歪倒在荒草地上,砸的落葉、草屑和灰塵滿天飛舞。
那個留着短發的男人沒完沒了,拎着沉重的釘頭錘,不斷砸着粗壯的樹幹。
然後,又朝二十多米外另一棵大樹走去,揮動錘子繼續砸樹。
騾子小心翼翼找無毒的草根啃着,走了好幾天了,這個男人就沒一刻閑着。
再這樣下去,半稀樹草原,就看不到大樹了。
卓成又砸碎一棵大樹,感覺到了一個極限,沖騾子喊道:“過來。”
鎮長和老師都說過,非凡扭曲能力需要摸索,需要鍛煉,才能進步。
趕路之餘,卓成就沒閑着過,一直在摸索鍛煉現有的幾種能力。
自身不夠強大,目标根本不可能達成。
騾子嘚嘚的跑了過來。
他收起釘頭錘,翻身上了騾子,說道:“走,去集市!”
行進間,卓成沒有閑着,時不時扔下不同的植物種子,觀察催生後的特性和變化,從中選取能用到的類型。
取出破布包裹的一把,裏面是帶刺的種子,模樣頗像狼牙棒的棒頭。
卓成以前是農村長大的,自然認得這農村常見的蒼耳。
左手握住一枚,內視法感應催生,用力扔到前面,等到騾子走近,蒼耳已經長成了一米多高的一棵,枝條嬰兒手臂般粗細,上面密密麻麻挂滿冬棗大小的蒼耳,根根長刺像大頭針一樣。
卓成勒住騾子,摘了一顆,握在手裏,輕輕一捏,手指刺痛。
“一棵樹,不算壯,上面長滿狼牙棒……”
卓成覺得有了這玩意,之前用的草籽可以全部扔了。
催生的野草攻擊時抽一下,就像普通人尋常打一巴掌,這長滿狼牙棒的枝條抽上去,不知道效果怎麽樣?
他指了下蒼耳,問騾子:“想不想吃。”
騾子直接說道:“我想吃牽牛花。”她帶着讨好問道:“大炮,你想試試威力?”
卓成嗯了一聲。
“要不,你拿我試試。”騾子掉過屁股去:“别……别太用力。”
蒼耳枝條随風搖擺,其中一根甩了過來,啪的一聲抽在騾子後腿上。
“疼啊!”騾子發出清脆的叫聲,甩開蹄子嘚嘚的往前跑。
又走了小半天,天色陰沉,烏雲密布。
野草稀疏起來,地上有人踩車軋出來的道路,視野盡頭的坡地上,能看到一些木制的房屋。
這片荒野最大的集市到了。
哪怕荒野盜匪燒殺搶掠,也有弄不到的物資,對于釀酒類的糧食作物,需求更像無底洞,他們同樣需要一個較爲穩定的交易場所。
按照騾子的說法,這個集市由飛天山羊總祭壇建立,大祭酒直接派人管理,才能保證一定的秩序。
要不然,以荒野盜匪的德性,早就打成一鍋粥。
越接近集市,地上的草和植物越少,騾子嘚嘚踩着光秃秃的地,就聽卓成說道:“進去後,沒我同意,不要說話,你就是一匹普通騾子。”
“爲什麽?”
“你是殺手锏。”卓從進入集市開始,可能危險環繞:“聽到我的招呼,就發射你的騾間大炮!”
騾子仿佛得到主人贊賞的小奴仆,蹄子高擡落下,走起盛裝舞步,聲音都清脆了幾分。
集市建在一個坡度不高,占地面積極大的丘陵上,丘陵邊緣的外圍地帶,盡是些破破爛爛的帳篷,有不少前幾天讓風吹倒,散亂在地上,顯得一片狼藉。
這個世道,有基本秩序的地方,就不缺少人。
衣衫褴褛的大人孩子随處可見,生活不比奇點營地的人好到哪裏。
卓成沿着道路往上走,在多處空地上,看到了晾曬的泥土餅。
漸漸的,開始看到一些攤位,擺攤的無一不是年輕力壯之人。
野生的豆子,枯黃的野菜,生鏽的金屬,各種質地的工具,帶着泥土的地瓜等等。
甚至,還有人賣泥土餅,用野菜或者雜糧面換,一把能換一堆。
荒野上,也不是沒人願意開墾土地,種植作物。
但荒野盜匪劫掠成性,讓太多沒有保護的地區,缺乏穩定的種植環境。
來到坡地,成排的木屋看上去整潔了許多,不少地方提供資源兌換,卓成看到一些拾荒人。
東邊距離集市不算很遠的地方,也有座城市廢墟。
有些面朝道路的木屋,開了巨大的窗戶,能讓行人看到裏面的貨架。
卓成看到一樣感興趣的東西,驅使騾子過去,指着挂在貨架上的一根塑料管子,問道:“這哪來的?”
木屋主人簡單打量卓成,見他穿着還算不錯的皮衣,騎着健壯的騾子,說道:“拾荒者城市廢墟裏撿來的,你要?這可是奇點研究院都造不出來的材料!”
卓成看着塑料管子,上面有行小字——星宇制塑!
這是他來到超大陸,第一次見到塑料制品。
像金屬、玻璃、瓷器、陶土和木制品等等,在人類定居點裏并不罕見。
反而是塑料這種化工制品,從來沒有見到。
卓成記得塑料與石油工業有關。
眼睛餘光這時瞥到紅色旗幟,上面有環環相套的等邊三角形。
奇點!
這個世界的科技,好像讓奇點研究院引領着奔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旗幟高高豎立,奇點在丘陵坡地中間,占據了很大一塊地方,密密麻麻的木屋院落和圍牆,組成一片獨立的天地。
最外圍是木制的棚子,有許多人在排隊,等着讓奇點的人抽血。
願意當血豬的人無處不在。
每抽取一部分鮮血,就能換到奇點餐罐或者雜糧窩頭。
這樣獲得食物,最簡單省事,堪稱躺平。
卓成問過鎮長,作爲源晶的催化劑和傳輸物,血液在血能科技中屬于消耗品。
其他哺乳動物的血液也可以使用,但效率遠遠不如人血。
奇點作爲一個守秩序的大組織,不做掠奪人口殺人放血的事,講究可持續性發展。
越過抽血處,再往前走不遠,有特别粗的兩根木柱撐起的大門,左右各有兩個大字——住宿,吃飯!
貌似缺盞紅燈。
卓成騎着騾子過去,立即有穿着奇點制式皮衣的人迎上來:“裏面請。”
不卑不亢,不冷不熱。
卓成随口問了幾句,要了間獨立的木屋,進了大門。
門口立着一個公告欄,上面有路線示意圖,還貼着一張嶄新的草紙。
卓成看了眼,上面寫的内容立即吸引了他注意:來自飛天山羊的一個隊伍,準備對死地進行探索,因爲人手不足,準備對外招人,有意者今晚去飛天山羊神殿報名。
落款是飛天山羊影人!
騾子就要張口說話,卓成拍了下她腦門,問了奇點的人幾句,大緻有所了解。
前幾天死地突然爆發飓風,吹散了常年籠罩的迷霧,有大膽闖入者發現,緻死的扭曲特性消失了,迷霧中有一座巨大的城市遺迹現身。
飛天山羊的影人來到這裏,宣布飛天山羊總祭壇對死地的所有權,召集人手準備初步探索死地。
這些在集市裏都傳遍了。
卓成随即跟着去辦理入住手續,需要先交錢,後吃飯住宿,奇點隻接受黃金和源晶等少數物品作爲費用。
翻出一小塊碎金,等奇點的人稱量完畢,卓成領了餐券和水票,跟着人去後面的木屋。
往後走,成排的木屋一棟連着一棟,用栅欄隔出院子,預留了拴馬或者放車的棚子,卓成在一個院子中,就看到了血能摩托車。
來到一個空置的院子跟前,奇點的人把鑰匙往他手裏一塞,直接走了。
至于領飯、打水、喂馬一類的,都要自己做。
比起荒野上的旅客,奇點才是真正的大爺!
天色還早,不着急吃喝。
卓成打開院子門,木屋房門敞着,裏面就桌凳和一張床而已。
“你知道影人?”卓成問騾子。
“知道,知道。”能開口說話,騾子憋不住了:“我聽祭酒說過,影人是飛天山羊總祭壇的,大祭酒的親信之一,死地迷霧散去,絕對吸引不少人和勢力關注,都說那裏有一件了不得的扭曲物……”
卓成輕拍下她頭,騾子立馬放低聲音:“看來大祭酒派了影人這個親信處理,你……我們要能混進影人隊伍,取得影人信任,就有去總祭壇的機會。”
“可行?”卓成問道。
騾子說道:“我記得祭酒提過,像影人和蝠人這些大祭酒的親信,能把人帶進總祭壇,他們比尋常祭酒權力大很多。”
卓成考慮起來,決定晚上去飛天山羊神殿看看再說。
正準備卸掉騾子馬鞍,栅欄另一邊的院子,木屋房門吱幼一聲打開,有個女人探出上半截身體,見到卓成棱角分明的堅毅臉龐,眼睛瞬間瞪大。
主動打招呼:“你好啊。”
這女人長了張桃花臉,笑帶卧蠶,臉色白皙,額頭窄小。
探出來的上半身穿着緊緻皮衣,小腹平坦,胸部高聳。
單論漂亮,遠勝艾琳。
卓成微微點頭,不苟言笑:“你好。”
還是多看了兩眼,畢竟漂亮的東西,誰都喜歡看。
女人這時從房門裏出來,卓成下意識就想去摸腰間的錘子。
隻見這女人肚臍裸露在外,往下三寸的位置,不是男人期望的大長腿,而是密密麻麻的腿!
她下半截身體呈扁平狀,由一個接一個甲殼狀環節連接而成,每個環節上各有一對鈎狀足,全都呈現出帶有金屬光澤的暗紅色。
卓成看到的第一瞬間,就想到了蜈蚣的身體。
這半截巨大的蜈蚣身體,通過密密麻麻的針腳,縫合在女子裸露的小腹上。
暗紅色的針腳整齊而又細密,猶如藝術品。
蜈蚣女的鈎狀足在地上擺動,帶動她整個人出來,卓成才發現她後半截蜈蚣身軀上,還裹着一個長相俊美的男人。
“我帶親愛的出來透透風。”女人沖卓成一笑。
長長的蜈蚣軀體,緊緊盤繞住男人,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坐在院子裏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