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廢墟南部邊緣出來,走不多遠就有連綿起伏的低矮丘陵出現,與甜水鎮北邊的丘陵不同,這邊的山頭較矮,樹木稀少,多荒草與低矮灌木。
荒草土丘之間,有片不大的谷地,其中大部分荒草灌木被拔出,放在向陽的地方晾曬。
谷底中央的露天營地煙熏火燎,有堆堆灰燼冒着袅袅青煙。
身裹獸皮,裝束如同野人一般的漢子們,手持鐵鈎翻出灰燼中尚未燒盡的殘屍,勾着拖到營地一側,随便堆放在一起。
幾十具燒焦的屍體,陽光照射下,發出陣陣難聞的氣味。
相距不到三十米外的地方,一群矮個子看着屍體,瑟瑟發抖。
他們個頭普遍較矮,手腳被麻繩捆綁在一起,一個個嘴唇幹裂,面色蒼白,瘦骨嶙峋。
“大家别灰心!”
趁着無人關注這邊,矮個子中年齡較大的一個中年男人鼓勁:“鼓起勇氣來!我們千辛萬苦從奴隸主的皮鞭和礦洞下逃出來,不是爲了讓這群邪教徒燒死!”
這人明顯是主心骨,其他人的視線聚集在他身上,
有個很矮的年輕人問:“趙叔,有救兵嗎?”
趙慶山很想說有,但知道此刻不能胡說,要不一群人看不到救兵,精神徹底就崩了,說道:“豆丁,記得我告訴你們的嗎?如果我們自己都不行動起來救自己,能指望誰來救我們?”
他一一看向從奴隸主礦洞裏,經曆劫難逃出來的同伴們:“奴隸主信仰的邪神不會救我們,奇點創世主不會救我們,飛天山羊不會救我們,他們即便真的存在,也高高在上,不在乎也不會管我們普通人的死活,能拯救我們的,隻有我們自己!”
這些逆來順受的礦洞奴隸,逃出奴隸主控制,一路跑到這裏,多少擺脫了被奴役到麻木的狀态,具備基本的反抗精神。
趙慶山很清楚,不嘗試自救,所有人都會讓這群瘋子活活燒死,說道:“我們逃過奴隸主護衛的屠刀,穿過危險的山地,老五他們爲了斷後與追兵同歸于盡,最艱難的路我們都趟過來了,絕不能倒在這裏!”
有個長得最結實的矮個子,面容兇狠,壓低聲音,說道:“老趙,你說吧,怎麽幹!”
所有人看過來,趙慶山低聲說道:“這些瘋子再次獻祭,肯定與前兩次一樣,讓我們自己去搬柴草,我們先别反抗,等到了晾曬柴草的地方,聽我的信号一起動手,他們的非凡扭曲者頭目前兩次沒有出營地,我們有機會搶到武器……”
他看向大壯:“你和我斷後,敢不敢?”
大壯昂起來頭,有股子豪氣:“老趙,你讓我走出礦洞重見天日,沒什麽不敢的,不就是一條命!”
趙慶山叮囑:“大家到時分頭跑,能跑幾個是幾個,往東北邊跑,那邊有個甜水鎮,那裏人不錯,說是軍事會的人,鎮長會幫……”
手無寸鐵,饑渴交加,人數有限,究竟能逃走幾個,趙慶山沒有把握。
但不掙紮反抗,等着活活燒死?
趙慶山帶着奴隸們逃出生天時,就做好了随時戰死的準備。
很快,從樹枝灌木搭建的棚子下面,出來一個身纏荊棘的壯漢,呼喝着下達命令,一隊拿着刀和弓弩的人過來,押着矮個子們去搬運柴草。
搬運堆放把自己燒死的幹柴幹草!
晾曬幹柴的地方距離營地并不遠,矮子們雙手雖然還綁着,但換到了身前。
總共有八個人跟着出來,趙慶山很快選好下手對象,一個拿刀的瘦子!
趙慶山給大壯和豆丁使了個顔色,豆丁腳下一滑,撲通摔在地上,一下吸引了守衛們的目光。
機會難得,趙慶山腳下用力,身體橫着撲出去,以肩肘去撞瘦子的軟肋。
雖然不是非凡扭曲者,但他在軍事會接受過嚴格訓練。
趙慶山結結實實撞在瘦子身上,隻感覺像撞上了一座山,不但沒有撞倒瘦子,自己還彈了回來,肩膀胳膊像斷了一般疼!
瘦子呲起牙,露出瘆人的笑:“看好人!誰亂動,殺了他!”
非凡扭曲者!
沒人亂動!
瘦子抓住趙慶山脖子提起來,用刀面狠狠在他臉上抽了兩記:“等會我親自燒你!”
…………
爬上一個土丘,卓成藏在荒草最高的地方,仔細打量谷地中的露天營地。
就見營地中堆積大量幹柴幹草,有些像是未成年人一般的矮個子,綁在其中的一根根木頭柱子上。
二十幾個裹着獸皮的人,拿着各式武器,站在柴草堆前,似乎在等待什麽。
用騾子的話來說,這是一群信仰邪神的瘋子,營地四周的高點上既沒人放哨,光秃秃的谷地中也沒人巡邏。
卓成悄悄下去,來到土丘後的一片窪地。
騾子被牽牛花藤蔓纏住嘴和後面三條腿,躺在地上正呼呼大睡。
貼在地上的長耳朵特别靈敏,一聽到聲音立即睜開鼓脹的眼睛,眼神中帶着哀求。
因爲她看到卓成提起了釘頭錘!
在荒野上混迹時間長了,殺騾滅口這種事不新鮮。
騾子掙紮起來,沒綁起來的前蹄子,一個勁擡起來比劃。
卓成的釘頭錘懸在騾子腦袋上方,手指輕輕一彈,捆住騾嘴的藤蔓松開,說出兩個字:“理由。”
騾子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聲音放到最低,生怕高一點就引來卓成不快:“我……我對主……對人非常忠誠,一旦被人抓住,就離不開,更不會害抓我的人!”
卓成明顯不信。
騾子碩大的眼睛中,滾出比黃豆還大的淚滴:“我最早是就被祭酒抓了,才當了荒野盜匪,中間……中間出過意外,但我一直盡心盡力幫盜團做事,沒做過任何背叛盜團的事!”
“我這次偷跑出來,是爲了祭奠一位朋友,他是西北邊來的奴隸主,我跟過他一段時間,不知道他被哪個混蛋殺死了,我幫他收了屍……”
卓成釘頭錘突然往下落了幾分。
“我……我能當你坐騎。”吓死騾子了:“我能幫你作戰!不近身,我很厲害!”
卓成搖頭:“我擔心你打我。”
騾子爲了活命,什麽都說:“要不你打我一頓,你打我一頓狠的,我就絕不會打你。”
卓成聽着頭暈,這人不人,騾不騾的東西,血肉融合時,融合的是不是一匹經常挨揍的家養騾子?
騾子真的要哭了,這麽大顆釘子,砸頭上還不疼死?砸腿上倒是……
她趕緊拿腦袋撞地,避免胡思亂想不受控制,急乎乎的找到個新理由:“你想找總祭壇,找蝠人,我有辦法!我帶你去荒野上的大集市,那兒經常有祭酒出現,我能認出來!”
卓成點了點頭,就準備讓牽牛花藤蔓重新纏住騾子嘴。
騾子急急說道:“我還有個事!你種的牽牛花,能不能多種點,很好吃。”
牽牛花藤蔓纏上來,騾子張開大嘴,趁機啃掉一朵金黃色的喇叭花,一臉陶醉沉迷,任憑藤蔓把嘴巴捆的結結實實。
卓成解下身上非戰鬥物品,一一檢查武器和可能用到的東西。
就在這時,土丘另一邊的谷地中,傳來祈禱聲:“世界的母親,力量的源泉,萬物的歸宿,必将回歸!”
聽到“世界的母親”,卓成心起波瀾,想到了艾琳提過的母神!
世界的母親?母神嗎?
卓成提起釘頭錘,腳下發力,竄上土丘頂部,朝露天營地沖去!
渾身肌肉鼓脹,皮衣撐到極限,腳步落在地上,大地似乎都在震動!
卓成發動了偷襲!
營地那邊,幾堆柴草已經點燃,大火熊熊燃燒,火中不斷有人發出慘叫。
那些暫時沒被焚燒的人,一個個痛罵不已。
裹着獸皮的人繼續祈禱:“世界的母親,力量的源泉,萬物的歸宿,必将回歸!”
咚咚的腳步聲傳來。
“什麽人!”有人發現了卓成的“偷襲”!
卓成毫無心理負擔,大喊荒野盜匪們的口号:“生而自由!”
野人中領頭的站起來,喊道:“是荒野盜匪,殺了他!”
嗖——嗖——
兩支弩箭射過來,卓成輕松躲開,不等對方上弦,左手奮力一擲。
他力量巨大,又沖起來加速,摻雜在泥土中的大把草籽,被他扔進營地,砸在地上落的到處都是。
本就在泥土中發芽的牽牛花和野草迎風就長,等裹着獸皮的人射出第二輪弩箭,野草和牽牛花已然長大。
野草搖曳着舞姿,不斷用堅韌的葉片抽打附近的人。
雖然不是很疼,也不緻命,但弓弩手再想瞄準就難了。
牽牛花藤蔓蜿蜒纏繞,見人就捆,隻要捆住人上半身,末端就往人鼻子裏鑽。
卓成通過實地觀察,發現手指粗的堅韌藤蔓,鑽到人鼻子裏,人起碼丢掉一多半反抗力,普通人别想掙脫。
營地裏面一團紛亂,卓成趁機沖了進去,迎面有個瘦子鼻涕眼淚齊流,雙臂将牽牛花藤蔓撐起,眼瞅着就要掙斷……
卓成二話不說,論起釘頭錘,直接砸在他腦袋上。
就沖燒人獻祭這點,死有餘辜!
詭異的是,瘦子沒有血肉橫飛,反而像幹枯的木頭一樣,咔吧咔吧一截截斷裂,碎了一地。
卓成不放心,一腳将斷開的兩截腦殼踢進火裏,火焰猛地升騰,燃燒的更加旺盛!
一陣崩斷的聲音響起,有人橫着沖了過來。
卓成閃過,順手砸死兩個沒被捆住的野人,看向那個明顯是首領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