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高挂在空中,奴隸主營地裏一片狼藉,血液碎肉到處都是,血腥味和腐臭味充斥着每一寸空間,讓人憋得難受。
聽到杜奇的問話,卓成最先冒出來的想法,是搜集營地中的戰利品,從中分上一大份。
剛才與營地的哨兵交手,他可是看到了,有人脖子上挂着金鏈子。
還有,營地中的十字弩、車架和騾馬等等,在廢墟上都是了不得的資源,能從奇點那邊換到大批急需物資。
尤其抑制腫瘤的藥物!
他現在不止雙臂上有腫瘤硬塊,胃裏還多了一個不明不白的種子。
但話到嘴邊,卓成又咽了回去。
因爲他想到了關于甜水鎮的傳聞,想到了這一天多來與杜奇張帆四個人的相處,另一個更好的可能浮現,越來越清晰明确。
“鎮長。”卓成帶着幾分試探問道:“我能加入甜水鎮嗎?”
張帆一聽,就要開口接話,卻被林生一把按住。
杜奇看完鐵鍋,走到另一堆燃盡的篝火前,木制的簡易烤架上,穿着一個人形物體。
旁邊躺着一具守衛的屍體,杜奇從他身上拽下個鐵牌,看了一眼:“拜食會的雜碎!”
其他人默不作聲。
林生、土生和張帆三人,看看杜奇,再看看卓成,等着最後的答案。
卓成今天的所作所爲,給他們的印象極好。
毫不誇張的說,一起經曆了生死考驗!
眼見杜奇不回答,卓成難免失望,說道:“我需要資源,從奇點換取抑制扭曲腫瘤藥物。”
杜奇終于有了回應:“奇點的營地,兌換需求高的離譜,這幾天有商隊來甜水鎮,你們搜集下戰利品……”
卓成沒反應過來:“啊?”
林生這時說道:“呵,你笨死!卓成,你都叫鎮長了啊!”
卓成笑了:“好的,鎮長!”
杜奇點點頭,淡漠滄桑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
但他心底清楚,生死考驗更能看清人心。
卓成心情一下放松,甜水鎮的環境怎麽都比廢墟好,人怎麽樣,看杜奇四個可見一斑。
有相對安穩點的生活環境,有更合适的資源兌換,有杜奇這樣強大的非凡扭曲者……
對了,張帆和林生提到過他們的老師。
鎮上還有個知識淵博的老師,或許對扭曲腫瘤和胃裏這顆怪異的種子有更多了解。
那邊的生存條件,明顯更好一些。
在杜奇的指揮下,卓成四人分成兩組搜刮戰利品,最後再統一分配。
林生和土生去囚籠處,同時處理被抓的那些人,總歸是要放人的。
篝火邊上,卓成找了個身材差不多的,剝下沒太染血的衣服,換掉露着後背和半個屁股的碎片裝。
物資緊缺的世界,從武器到金屬再到衣服,甚至人的身體,都是資源。
杜奇讓卓成他們扒光屍體,堆在一起,過後能燒掉就燒掉,燒不掉的隻能曝屍荒野。
趁着搜刮的功夫,杜奇去戈壁灘找回煙鬥,塞進幹癟的瘤體又吸起來。
那具胸口血淋淋的綠毛屍體前,卓成先摘下他手腕上顯眼的金色套環,又拽下脖子上的金鏈子,看到揮舞觸手的蒼蠅樣面紋,想起邪神的事,問不遠處的杜奇:“鎮長,那個煙霧中出現的金色複眼,就是他們祭祀的邪神?”
杜奇吐出一口黃煙:“可能是。”
那隻金色複眼出現時,冰冷陰森,卓成忘不了身體似乎要崩潰的毛骨悚然,又問道:“真的有神?”
杜奇卻笑了:“拜食會的瘋子,什麽東西都吃,一個個把腦袋吃壞了,可能是見到了怪異的強大存在,就當成神來崇拜。”
卓成心說,你可是喊過阻止邪神降臨的。
杜奇金屬手一指鐵鍋:“拜食會的瘋子用來煮祭品的湯汁是屎尿混合物,神會喜歡屎尿?”
這話好有道理,卓成無槽可吐,想起拜食會這個第一次聽到的名字,問道:“鎮長,拜食會是個什麽組織?”
正脫光了一個男人的張帆也非常好奇:“對啊,以前沒聽說過。”
杜奇抽了口煙鬥,這才說道:“我了解的不多,據說拜食會是一群追求美食的奴隸主建立的,他們慣會吃喝享樂,奉行美食主義,最初還好,後來部分人吃遍常見的食物,開始追求奇特和刺激。”
卓成看到那個鐵鍋,還有那些蛋:“确實奇特刺激。”
杜奇又說道:“他們怎麽信仰了那個喜歡屎尿味祭品的危險玩意,我就不清楚了。”他提醒道:“你們再遇到拜食會祭祀,有多遠躲多遠,那玩意非常可怕!”
張帆問道:“比鎮長你厲害?”
杜奇自嘲:“那玩意本體過來,我就是大點的螞蟻。”
卓成解下綠毛的腰帶,見到上面挂着個金屬盒子,拆下卡扣打開盒蓋,裏面有一顆青色金屬球體,球體表面縱橫交錯着一道道血色紋路。
杜奇突然有所感應,擡頭看向盒子,問卓成:“什麽東西。”
卓成不敢貿然觸碰,盒子口朝向杜奇:“一顆金屬球。”
杜奇大步過來,伸手接下,仔細審看。
人影閃動,有光滑如同水晶般的人出現,林生過來了,一眼看到青金球:“嚯,誰的金屬蛋?”
杜奇扣上盒蓋:“東西我保管。”他看向林生:“處理好了?”
林生說道:“先後放走三批,一批趕向西邊,一批趕去南邊,另一批去北邊,希望他們少厮殺,多活下來幾個。”
土生這時趕着馬車過來,後面還拴着第二輛,前一輛上面,裝了亂七八糟不少東西。
不知道是充斥在每一寸空間的輻射能量的緣故,還是特殊喂養的關系,兩匹馬格外高大結實,比卓成以前那個世界的馬,雄壯多了。
從馬車上下來,話還沒說,土生收腹夾股,以别扭的姿勢,去了營地外面。
杜奇說道:“物資裝車,我們回廢墟找地方過夜,抓緊時間,血腥味會招來野獸。”
林生将搜集的東西裝車,卓成和張帆去搜帳篷裏面,找到很多肉幹,篝火的燒烤架上還有人形物體,拜食會儲備的肉幹誰都不想碰。
有用的物資搬出來,最後連帳篷都拆了裝車。
較爲貴重的東西,有十幾把十字弩,四張複合弓,弩矢箭矢若幹,金屬刀棍兩大捆,黃金飾品一大盒。
這些奴隸主及其手下,飾物大多是黃金材質,卓成四個人搜刮出來的,裝滿了一個大号的木盒。
但最爲貴重的,能作爲硬通貨和大額貨物交易貨币的源晶,一顆都沒有。
裝完車,收集營地中剩餘的木柴,将一具具屍體堆在木柴上,杜奇扔下一顆燃燒的幹癟瘤體,引燃木柴焚燒屍體,五個人兩輛車離開營地。
張帆趕着一輛馬車,問走路的杜奇:“鎮長,幹嘛費勁燒掉,奴隸販子就該曝屍荒野!”
杜奇腳步沉重:“人吃了同類,會得瘋病,變得越來越瘋狂嗜血,禍害更多人。”
張帆應了一聲,沒聽懂杜奇話的意思。
卓成有所猜測,鎮長想讓人類多保存一些文明之火?
漸漸接近城市廢墟,杜奇又說道:“這次的戰利品,金屬球暫時不清楚是什麽,等回去我問過奇點研究院,搞清具體情況和價值再分配。其餘的東西,車、帳篷和十字弩歸公,剩餘物資包括馬在内分爲五份,我們每人一份。”
卓成知道,這是說給他這個甜水鎮新人聽的,接一句:“鎮長,我聽你的。”
張帆在嘀咕:“養這樣的馬,耗費太大,不劃算。”
杜奇繼續說道:“艾琳的商隊這幾天就能到甜水鎮,藥物和其他物品,都能從她手裏換到,比奇點營地合适。”
“嗯!”卓成點了點頭,同時松了一口氣。
能換到腫瘤抑制藥物,可以解決燃眉之急,就有時間尋找其他的辦法。
“艾琳姐終于要來了!”張帆的興奮溢于言表。
趕着另一輛車的林生說道:“哈,大鼻子,你靠邊站!”
張帆的大鼻子紅了:“我又沒别的想法。”他迅速找到借口:“艾琳姐來了,土生就有新藥了。”
沉默的土生,眼睛格外明亮。
卓成好奇,幾步來到張帆身邊,問道:“這個艾琳是什麽人?”
張帆小聲說道:“艾琳姐是一支隸屬于奇點研究院的商隊首領,人特别好!最近五六年,半年來一次甜水鎮做交易。”
如今卓成成了自家人,他又說道:“甜水鎮周圍特産蟲白蠟,是奇點研究院需要的物資。”
沿着碎石路進入城市廢墟,找到一個背風的空地過夜。
卸下馬來,喂過馬,衆人吃着地瓜幹,杜奇安排守夜:“張帆和卓成守前半段,土生……算了,林生你和我守後半段。”
卓成明白,安排守夜,是有了一定信任度的體現。
杜奇又說道:“原定計劃全部取消,明天一早回甜水鎮!”
張帆、林生和土生都很高興,在這個操蛋的世界裏,哪兒能比得上家溫暖。
卓成也被勾動了心思,雖然加入了甜水鎮,但對甜水鎮有家的認同感根本談不上,畢竟去都沒去過。
他仰望星空,一遍遍念叨着二單元九樓東戶,生怕忘記了。
穿越對于2020年代的人來說,一點都不陌生,卓成不止一次猜測,自己穿過來的世界,是過去?未來?還是平行宇宙?
或者,這塊超大陸是與地球無關的異世界?
能不能再回去?力量足夠強大後會不會有辦法?
卓成想到了那隻金色複眼,對方本體沒過來,卻憑空看了過來……
吃完東西,卓成守明哨,張帆躲在暗處,其餘人睡覺。
過了一段時間,正在高點上觀察四周的時候,臨時營地響起沉重的腳步聲,杜奇摘掉扣在臉上的牛仔帽,突然站了起來,像昨晚那樣眼神空洞,臉色蒼白麻木,關節異常僵硬的遊蕩。
有昨晚的經驗,卓成沒發出任何聲音,暗處的張帆也保持安靜。
林生躺着呼呼大睡,土生——有個廢墟土丘後面,隐約有臭味。
突然,杜奇遊蕩到一塊稍微有點像人形的混凝土風化塊前,蹲下來右手一把按住混凝土塊,左側機械臂曲起,粗粝的金屬手掌握成一個拳頭,對着碎塊狂錘。
林生驚醒,拉屎回來的土生愣住不動。
杜奇蒼白的嘴裏冒着狠話:“人渣,敢抓我的人,自尋死路!”
卓成突然多了一股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