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的爲人處世原則有三。
其一,隻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其二,外耗别人,豐盈自己!
其三,我行我素,天下第一自信!
《茅屋爲秋風所破歌》這首言靈的分量,但凡是個文士就沒有不懂的。曆來有不少文心文士嘗試修行,或許是能力有限,或許是言靈另有奧妙,屬于一衆言靈中修行門檻比較高的一首。諸如“俄頃風定雲墨色”、“八月秋高風怒号”,效果多用于影響戰場環境,呼風喚雨以達到影響敵軍軍陣的效果。
甚至連“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也被用出花樣,效果包括但不限于削弱敵軍體能、減緩行軍速度和拉長反應時間,“風雨不動安如山”能輔助武卒抵抗戰場極端天氣,如狂風暴雨。
唯獨“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不曾有人涉及,倒不是無人敢吃這隻大螃蟹,而是這句言靈消耗文氣過于龐大,當年的沈棠僅吟誦四個字就原地死機了。
除此之外,它的副作用也讓人心驚膽戰!
【嗚呼!】
【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
【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這道言靈的代價便是遭極寒陰氣入體!
大活人變成大冰雕!
據傳聞,多年前曾有一名天縱之才揚言攻克這道言靈,試圖劍走偏鋒,用最快速度揚名。結果呢?真正演繹啥叫“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滿城飛雪沒過腳踝。
至于那個天縱之才?
從頭到腳都被封在三丈厚的堅冰之中。
若非文心文士能用文氣護住心脈和各處要害,他被解凍及時,下場就不是變成廢人而是變成死人了。也是從此開始,世人不再跟這句言靈較勁兒,畢竟性命更重要!
剛聽到沈棠吟誦前四個字的時候,賀信的心還懸吊一瞬,直到沈棠魔改言靈,這些緊張揪心全部糅雜成了無語。亵渎言靈,不敬先賢,這道言靈要真成功才叫見鬼。
“先賢的憂國憂民到了她這兒……”
賀信一時找不到能準确表達他心情,同時又不得罪新老闆的話,太爲難自己了。
祈善道:“能成。”
主上禍害言靈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一開始還有些反應,次數一多,祈善也見怪不怪。篡改言靈對其他文士而言,輕則失敗,重則反噬,但對主上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賀信反問:“你确信?”
他說話腔調跟剛才有了明顯變化。
祈善一聽就知道是賀述鑽出來說風涼話。
“主上又不是要星星要月亮,她隻是想要用言靈等價交換一間堅固房子罷了,還能不給她?”祈善也聽說過那個大聰明冰雕的事迹,“……上一個試圖發動這則言靈的人,他所圖何物?圖的是萬千固若金湯的軍陣護盾,付出的文氣才多少?他不被反噬,誰被反噬?反觀主上隻是要一間房子,普通低階武者和墨者配合,半日也能蓋一間像樣房子。”
一間房子有多少價值?
刨除地皮,也隻剩建材與人工。
地皮就是主上的,餘下建材人工值多少?
所以——
隻要天道認可,這道言靈理論上能成功。
理論歸理論,跟實踐還是有差距的。
幾息功夫,下方始終無動靜,祈善以爲言靈要失敗,開始起草安慰沈棠的腹稿。
直到奇迹真的發生!
随着一汩汩猶如清泉的文氣源源不斷湧出,坑坑窪窪的地基被逐漸淹沒,直至光滑平整。文氣也從流動液體,逐漸凝固成一塊塊堅硬石磚。這些“石磚”大小一緻,嚴絲合縫得交替錯落,形成規整圖案。即便是技藝精湛的老匠人,也很難精準控制每一塊磚石大小!鋪這麽一片,工期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天。
眼下,卻隻耗費一道言靈的功夫!
夫人悄聲問:“這就結束了?”
賀信微微搖頭:“還未。”
地磚鋪完整個地基,四方各角又升起四根等高的圓形木柱。随着木柱升到頂點,木柱與木柱之間開始堆疊一排排、一塊塊大小一緻的石磚。石磚堆砌過程還留下了門檻、大門、窗漏等位置,之後才是架起數根橫梁,搭建屋頂,鋪上草垛瓦片。整個過程持續了一炷香功夫。衆人要一瞬不瞬盯着,生怕眨眼會錯過這間屋子從無到有的每一步變化!
随着最後一點兒收工,這間神奇的屋子算是大功告成,地面也不再湧出多餘文氣。
沈棠握拳竊喜:“成了!”
居然真的成功了!
她沒第一時間慶祝,而是撿起碳條在布帛記下一個數字,這個數字便是這一間房子消耗的所有文氣!沈棠又翻找出這間地基的具體面積,刷刷記下幾個潦草的數字。
“接下來就是嘗試兩間!”
沈棠口中喃喃自語。
她需要盡可能多的數據,這才能算出每一部分建材所需要的文氣消耗。剛才的房子隻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層小平房,空間雖大,但用于後期居住,還需要合理劃分。
沈棠打算在建造過程就将這部分解決,同時嘗試建造二層小樓。二層小樓比一層平房能容納更多的家庭人口,人均活動面積大了,居住起來也更舒服。屋子内的家具就留着讓庶民自己解決,也算是給市場增加需求了。
她沉浸在計算的海洋。
不知不覺,碳條都磨光了大半根,隻剩一點兒小尾巴還被她捏在手裏。這樣子,她都沒舍得更換新碳條。城牆下方,北啾等人将小屋子隔壁的地基也清理出來。這塊地基比之前的大了一倍有餘。有了第一次成功經驗,第二次就熟門熟路,效率也提升不少。
“安得廣廈兩小間……”
同時在内心備注她要兩層小樓。
“小庇兩戶寒士俱歡顔!”
這次的言靈發動比上一次快得多。
隻是卡頓兩秒就給了反應。
沈棠嘗試在文氣打印屋子結構的同時,控制屋子内部空間劃分,讓屋子外形不再是枯燥的正方形或者長方形,甚至還弄出圓潤的弧角,連屋檐瓦當也添上花樣紋路。
若非文氣不充裕,高低還要整上土炕。
弄完,再計算一遍數據。
“文氣怎麽對不上?”
翻來覆去發現缺口出在花紋上面,隻差告訴沈棠,有房子住就不錯了,整什麽花樣?
她喟歎:“……還是毛坯房性價比高。”
不管是簡裝還是精裝,整體質量不高還多花文氣,不過是幾個瓦當圖案,居然要了她近乎一面牆的文氣,這像話嗎?又不是多精妙的手藝!沈棠撇嘴,隻得放棄搞裝修。
從一間,兩間,三間,再到四間。
沈棠發現文氣消耗不算太大。
就是不知怎麽回事,骨子裏冷飕飕的。
她捧着寫滿數據的布帛,如獲至寶:“我的文氣儲備在盈滿狀态,理論能修五十到五十五間房。這點房子對災民而言,隻是杯水車薪。今天能蓋多少,看諸君了!”
沈棠視線掃過了祈善和賀信。
“大家夥兒排個表,一個一個來。”
文氣耗盡的就下去恢複,換下一個上。
賀述文宮大成,比較耐造。
他的文氣儲備說不定能破自己的記錄。
沈棠指着那一堆祭品:“軍中雖有戰俘,但這些戰俘是要留着開荒的,不能給你當獻祭祭品,便用這些牲畜代替。可行否?”
賀述自然沒有拒絕的權利。
“聽從沈君差遣。”
他倒要看看沈棠這次能做到什麽地步。
沈棠給每個人都安排了工作。
甚至連公西仇這個頂尖戰力也被差遣下去清理地基,其他充電寶在一旁待命。沈棠三言兩語将事情安排妥當,末了還複盤了一回,确信沒有落下任何一人:“開工!”
嗯,真的沒有落下誰嗎?
站在她身後的即墨秋幽怨又凄涼委屈。
“殿下,我呢?”
即墨秋的聲音飄入耳膜,沈棠一拍腦門,不好意思道:“瞧我這個記性,怎麽能忘了大祭司。來來來,這裏也有你的份!”
即墨秋這個充電寶潛力無窮啊。
對沈棠的回答,即墨秋并未糾纏不休。
他在獲得傳承記憶的時候,便有心理準備了——眼前的殿下注定會忽略他,而他要做的就是跟緊,絕對不能将她跟丢!即墨秋澄澈的眼神浮現幾縷晦暗,轉瞬即逝。
沈棠見他沒一點怨言,反而心虛起來。
即墨秋屢次幫了她大忙,還讓喜歡到處跑的公西仇安定下來,可謂功不可沒。自己卻不知爲何,總是下意識忽略對方的存在。明明她連頂着文士之道debuff的崔孝都能記得,唯獨即墨秋,仿佛一團沒什麽存在感的空氣。
沈棠自省,莫非是自己對人太不上心了?
慶幸,這位大祭司性格寬和不計較。
“瑪瑪,這邊準備好了!”
公西仇踩着武膽圖騰的腦袋,兩隻手搭在嘴邊成喇叭狀,沖沈棠叫喚,将她飛散的思緒拉回。沈棠回過神,沖公西仇比劃了一個手勢。充電寶們,一起來蓋房子吧!
感受丹府逐漸充盈,沈棠不再磨叽。
爲了追求效率,她不斷試探一次性最多能蓋多少房子,數量從五間開始,一路往上攀升,從“小庇”進化到“中庇”。房子大小、樣式都是一樣的,隻在房子與房子之間,多建一面高牆。莫要小瞧這面高牆,它的作用可大着呢。有了它,就算其中一座房子不慎着火,火勢也不會一下子蔓延一大片。
爲救火争取寶貴時間。
每一排房子之間留下寬闊筆直的大道。
全部鋪了整齊石磚,大道兩側還弄了排水道。上南郡每年降雨量不算多,隻要注意附近河流疏通,堤壩鞏固,基本不會有被水淹的可能。看着屋子一點點将城内廢墟填滿,一種莫大滿足感湧上心頭。她還想一口氣再搞一排房子,卻被一隻手死死攥住手腕。
一扭頭,看到一張蒼白近乎萎靡的臉,連黑山老妖看到他都要施舍他一口陽氣。
對方眼睛不複清亮,顯然是賀述。
他緩了口氣,笑容僵硬。
“沈君,莫要竭澤而漁。”
丹府文宮一下子就被抽空,前所未有的空虛感讓他眼前發黑,險些站不住腳。沈棠再不換人,今兒的祭品怕是變成他賀述了。
沈棠:“啊,這麽快嗎?”
賀述的臉色逼近鍋底灰。
偏偏沈棠還沖他擺手。
大發慈悲道:“也罷,換人。”
與祈善錯身的時候,後者拍他肩:“莫要氣餒,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賀述乜他,隻冷冷呵了一聲。
然而,祈善的文氣也沒支撐多久。
不多會兒就坐在賀述身邊打坐調息。
沈棠還在那兒喊:“下一個輪到誰了?”
盡管治所在戰争中摧毀大半,庶民被第一時間轉移至别處,但畢竟故土難離,所以在戰事停歇之後,便有不少庶民重返家園。
他們沒落腳處,隻能帶着從廢墟翻找出來的家當,晚上找個地方窩着,白天再收拾廢墟,将還能二次利用的建材拾掇出來。
日頭高懸,正是人多的時候。
沈棠這邊動靜大,怎麽可能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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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服了,服役兩年的鼠标仇恨誤删稿子,備份都找不到,硬生生丢了這個月的全勤,唉,都是命。
PS:鍵盤收拾出來了,還翻出來一堆的鍵帽,頭疼,這都什麽時候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