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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章 1018:北漠漢尼拔(上)【求月票】

這個時代的人對于天災有着發自靈魂的恐懼,其中以地龍翻身猶盛,仿佛先祖曾經曆類似的災難将這份恐懼深深根植基因,一代代傳承下來。隻是時間長了,人也麻了。

誰家地龍翻身能翻來覆去一整天啊?

鮮于堅起初還緊繃神經。

每一塊肌肉都蓄勢待發準備帶師兄逃命。

結果,房梁灰塵從白天簌簌落到天黑。

震得雲策連閉眼都不安詳。

鮮于堅坐不住,起身去打聽。

本身沒抱多大希望,結果看守他們的士兵似乎被特殊叮囑過,倒是沒爲難鮮于堅,嘲笑道:“據說是康國那夥人在挖陷阱。”

鮮于堅吃不準消息真假。

回來告知雲策,雲策神色倦怠:“挖陷阱?外頭可有說這陷阱有多大,挖多久?”

鮮于堅:“說是要将射星關包圍起來。”

因爲過于異想天開,消息反而屬實——這奇葩的腦回路确實像自家人能幹出來的。

雲策沉思片刻:“包圍?斷糧草?”

鮮于堅歎氣:“這糧草可不好斷。”

挖一圈陷阱确實能将射星關完全孤立——也不用挖一整圈,有個七八成就夠了——但問題是北漠也不是木樁子,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康國兵馬将射星關挖成孤島,又不瞎。

北漠也會派出精銳截殺施工隊伍的。

單論武力,後者怕無法抵禦前者。

除此,工程時間也是阻礙計劃的絆腳石,想要徹底困住射星關的北漠精銳太難了。

雲策閉眸緩了一會精神,就在鮮于堅以爲他睡着的時候,道:“也不是沒機會。”

機會在哪裏,他沒說。

他們師兄弟都成了階下囚。

明面上就有不少人盯着他們,暗地裏還不知有多少,有些敏感話題隻能點到爲止。

雲策口中的機會連鮮于堅也不知。

因爲子固跟将作監沒什麽往來。

雲策不同,他跟将作監大匠北啾是熟人。

一開始是北啾需要人幫忙測試器具韌性強度,雲策過去也是看了北啾面子——康國初建,撥不出幾個文心文士/武膽武者幫她忙。又被其他墨者撞見,也來跟北啾借人。

【年輕人啊,要勤快點兒。】

那個笑眯眯的墨者撫着雲策後脊。

雲策險些炸毛。

頭發絲兒都寫着抗拒。

北啾事後安撫道:【師叔一把年紀,再饑不擇食也擇不到你頭上,她隻是想知道你脊骨長短,最近在做能自己掃地的木人。】

雲策道:【自己掃地的……木人?】

雞腿在北啾口中轉了兩轉,吐出來幹淨的雞骨:【每天刨下來的木屑打理麻煩。】

雲策社交圈子本就不大。

休沐放假都找不到幾個朋友。

一有空就被北啾抓去幫忙,忙完了,其他墨者又會非常“湊巧”過來,瞧他也在,笑呵呵将他拉走。每回休沐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來二去,雲策成了将作監編外人員。

公用的小助手。

其他墨者總愛誇他樂善好施、助人爲樂、急人之困,簡直是康國五好青年、年輕未婚百官楷模、丈母娘心中上佳女婿。将作監少匠,也就是北啾的師叔看他滿意不得了。

作爲将作監公認的女婿,雲策接觸到的東西自然比外人多很多。小到各種會自己走的“木牛流馬”,盡管從外形看不出它們是牛馬——制造它們的墨者直言她自己才是牛馬——牛馬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到威力堪比三等簪袅,甚至四等不更的怪異火器。

前者隻要灌注精純的天地之氣便能不知疲倦行走——若是用它們代替運糧夥夫,便能最大限度節省運輸過程中的辎重損耗。

以八百人規模的辎重營爲例,護衛兵力少則一千,再加上偵查斥候,這裏就接近兩千人。辎重營押送糧草辎重也就八十到一百輛。若是地勢特殊隻能用人力背送,運送的辎重體量直接腰斬,而需要的人力卻要翻倍。

這些人來回路上也要消耗糧草。

扣去這些人路上的消耗和軍饷、倉儲損耗,剩下的才是前線将士能收到的。将士收到一萬石糧草,後方便需要出發數十萬石。

爲節省損耗,自然要絞盡腦汁想辦法,屯田便是其中之一——最大限度縮短糧倉到前線的距離。再就是改進運輸辎重器具。

“木牛流馬”無疑是一次突破,隻是初版“木牛流馬”缺陷還很多,拿來大規模運糧還是缺火候,不知如今更疊到幾代了。

而後者?

怪異火器威力不大,但勝在沒數量上限。

隻要時間足夠,墨者能手搓很多堪比三等簪袅、四等不更的玩意兒,還是一次性。

哪怕是以前的他……

猝不及防下也要被炸得灰頭土臉。

正面戰場效果不大,但用來爆破挖陷阱?

那可太有用了!

這個念頭讓雲策精神好轉三分。

鮮于堅給他喂藥,師兄弟在腳下連綿不絕的震顫之下進入夢鄉。鮮于堅睡得不深,始終保持戒備姿态。第二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關内響起急促警報,外頭腳步淩亂。

雲策也被吵醒。

一夜好眠,氣色比昨日好點。

“外頭爲何如此吵鬧?”

鮮于堅神色古怪:“陷阱過半了。”

雲策錯愕:“過、過半?”

此刻的北漠大軍心中隻剩髒話。

誰懂啊,一覺醒來,昨天還在吭哧吭哧挖陷阱的敵人,眼看着工程進入收尾階段。

他們都懷疑自己不是睡了一晚上。

這是一覺睡了十多天吧?

準備今日出兵清繳康國施工隊的柳觀更是懷疑自己耳朵幻聽,她抓住傳信兵确認了三遍還是同一個回複。最後幹脆将人一推,自己親自去城上一探究竟。視線盡頭赫然露出一條極其明顯的“深溝”,一頭從左側向内,一頭從右側向内,二者正在雙向奔赴。

“這怎麽可能?”

柳觀幾乎要在牆垛留下指印。

北漠衆人心中也有相同的震驚。

這怎麽可能!!!

呵呵,這還真有可能。

沈棠帳下除了将作監墨者、手藝精湛的武膽武者,她還有公西一族僅存的族人。即墨秋和公西仇二人就抵得上半支工程隊。

準确來說,是公西仇有這分量。

即墨秋作爲大祭司可源源不斷向大地借力,再源源不斷給弟弟加油,公西仇隻用負責召喚武膽圖騰,一人一蟒在泥地打滾兒。其他兵卒隻用負責将泥巴全部運走就行了。

爲何是打滾兒?

即墨秋可以借助神力軟化大地,将結實的土地變成松軟泥沼。公西仇隻用操控武膽圖騰一頭紮進去,一條尾巴左甩、右甩——這世上本無路,蟒蛇爬得多了自然就有了。

相較于施工隊的标準,公西仇爬出來的這段“陷阱”就略顯潦草,偏差還有些大。

沈棠站在巨型挖掘機上方,單眼瞄準。

“角度差了十萬八千裏……”這要是造橋工程,車子開到這裏要猛打方向盤漂移。

根本無法驗收結款。

吐槽歸吐槽,沈棠心情肉眼可見得好。

她已經能腦補北漠那夥人起個大早卻被這一幕吓傻,臉色堪比吃屎的場景了。越想越開心,不受控制發出嘎嘎大笑:“甚妙!”

沈棠居高臨下,雙手叉腰。

“不枉老娘在這裏吃了那麽久灰。”

正得意洋洋,白素閃身而至。

抱拳沉聲:“主上,射星關有動靜。”

關門大開,野獸出欄。

沈棠收斂笑意,以手作棚抵着眉頭,果真看到射星關方向隐約揚起煙塵,正在往這邊靠近。她哂笑一聲,揚手招呼施工隊衆人:“風緊扯呼,收拾家夥事兒,換地方!”

待她挖好了再跟這些傻缺幹仗。

此言一出,一衆墨者紛紛收拾東西。

巨型挖掘機一台接着一台化爲光芒沒入墨者的“兼愛”,将“兼愛”往背上一甩,其他武膽武者結陣施展提速言靈。從頭到尾就是十幾息的功夫,施工隊腳底抹油溜了。

“人呢?”

看着腳下斷崖,柳觀面色陰沉。

哪裏還有康國兵馬的影子?

别說那些人,連斥候口中足有十幾人高的巨型器物也不見了蹤影,地上隻剩無數道怪異的車轍。從這些車轍寬度和深度來看,斥候轉達的情報不假。但前後才過去多久?

這些東西怎麽可能消失?

除非,這些都是言靈造物?

柳觀大腦急速轉動。

垂在身側的拳頭硬得開始顫抖。

“追,派人去查清楚他們的行蹤!”

率兵出關的武将禦馬走到“斷崖”邊緣,看着下方接近三丈的地面,沉默好一會兒。

“這些坑該怎麽填上?”

雖說軍陣言靈也能【水來土掩】,但這些泥土大多都是腳下本身就有的,施展言靈可利用它們阻撓敵人,少部分用言靈化出來。後者會随着言靈失效,溢散爲天地之氣。

換而言之——

北漠想要填坑就隻能用真正的泥巴。

拆東牆,補西牆。

他可算明白康國這夥人爲何将泥巴也運走,人家拆東牆拆西牆,不給他們留磚頭。

“總不能派人去挖坑填上吧……”

他們填坑速度也趕不上人家挖坑的。

柳觀深吸一口氣。

“他們有張良計,咱們也有過牆梯,大不了就見招拆招。誰說他們挖了陷阱,糧草就送不進來了?可以用言靈化出棧橋!”

武将聽完,看了一眼陷阱的寬度。

最窄處有三丈四,最寬處接近四丈。

用言靈制造棧橋看似能解決燃眉之急,但仔細深究也是飲鸩止渴,因爲棧橋言靈消耗跟棧橋長度、寬度、持續時間以及載重極限有關。辎重車有多重?同一時間,不僅辎重車要過去,辎重營的運糧夥夫也要過去,棧橋一次性可以讓多少辎重車和人丁過橋?

若是辎重車排着隊過橋……

不敢想象那場面會有多麽混亂。

屆時,即便康國兵馬沒過來騷擾,運糧效率也會大大降低,更别說康國兵馬不可能錯過這樣的偷襲好時機。光是想想就頭疼。

不曾想,更讓他們頭疼的還在後頭。

斥候搜尋康國兵馬無果,柳觀無功而返,剛回到射星關,消停下來的地龍又開始翻身了。熟悉的煙塵海浪在另一個位置出現。

柳觀:“……”

深吸一口氣:“愣着作甚?派兵清繳!”

這一天就不斷上演相同的戲碼。

射星關兵馬跑出來了,沈棠立馬溜之大吉,他們帶回去了,沈棠等人跑到别的地方繼續掏出大家夥挖坑。吭哧吭哧,巨型挖掘機揮舞着動臂鬥杆勞作不停,快得能冒煙。

不抓緊時間不行。

北漠這邊步步緊逼。

來來回回折騰了足有十幾次。

匆忙之下,沈棠也顧不得施工标準,坑能挖多深挖多深、能拓多寬拓多寬,其他方向走向全部随緣。隻要能将射星關包圓就行。

沈棠的施工标準就是沒有标準。

“呼——累死了——活像是躲城管。”

一連兩日跟沙塵打交道,她顧不上洗漱,渾身髒兮兮的,顔色堪比小黃人。沈棠坐在巨型挖掘機頭頂啃饅頭,剛啃兩口,有斥候回禀——前方偵查發現了北漠的辎重營。

沈棠掐指一算。

“季壽不在,可行,幹他們!”

當射星關派兵出來接應隻看到一地焦土。

辎重車焚燒殆盡,糧草不翼而飛。

原地還有百八十顆腦袋壘成的小小京觀。

上面插着一面旗幟。

旗幟破漏,顯然是臨時征用了誰的衣裳。

上書龍飛鳳舞兩個大字。

【笑納!】

接應兵馬将旗幟帶了回去。

廳内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直到一聲嗤笑打破寂靜。

此刻還有膽子哂笑的,也隻有雲達了,他不屑乜了衆人:“區區幾個小把戲便将你們全部震懾住了?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圖德哥按捺心中的焦慮。

此次運送糧草的規模并不大,隻是打前哨,燒了也就燒了,但也側面反映康國兵馬這次給他們帶來的麻煩有多大!敵人能得逞一次自然也能得逞第二次,哪怕不能次次得逞,可射星關有數萬北漠,每日消耗的糧草都是巨額數字,照此下去,斷糧是遲早的。

雲達道:“欲使其亡——”

視線掃過衆人。

“先使其狂。”

“他們要燒幾次糧草随他們燒吧。”

“我們可以失誤十次八次,但——”

“他們隻有一次。”

─=≡Σ(((つω)つ

明天下午不上健身課,三合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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