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之後傳出怪異聲音她就蓦地驚醒。
跟着又被醫師告知她這一覺睡了足足三天四夜,甚至還驚動祈元良和寥少美二位。派了人守在她床榻照顧,隻要她蘇醒就立刻上報。北啾至今還記得醫師臉上的擔心。
【……要不是你能喘氣還能翻身,連老師都擔心你醒不來了。你日後可不能再這麽拼命了……】負責照顧她的女性醫師對她絮絮叨叨,對方口中的“老師”則是醫館醫術最好的董老醫師,北啾曾因爲手腕不慎扭傷找他求過幾副藥,隻是人有些啰嗦,【……咱又不是那些個文心文士或是武膽武者,人家仗着有文氣武氣護體,發狠了能幾天幾夜不合眼,咱就是肉體凡胎,連着幾日不睡要死的。你現在可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剛醒來的北啾還沉浸在方才的夢境,沒來得及理清頭緒就被醫師塞了一堆叮囑。
她下意識萌生一個念頭——
真不愧是董老醫師的徒弟。
醫術好,話也多。
自從老師仙逝,北啾孤身在世間闖蕩,很久沒人這般事無巨細叮囑她,很是暖心。
【沒任何不舒服。】
空蕩蕩的五髒廟不給面子,當場造反。
她擡手撫上肚子,聲音有幾分嬌憨:【也不是沒不舒服,我現在真的好餓。】
現在餓得能吃下兩頭牛!
三天四夜不吃不喝的最大後遺症,她胃口大開,一人幹了此前三四個自己的飯量。原先醫師隻準備讓她喝點清淡小粥,但架不住北啾苦苦哀求,連哄帶騙才吃兩個飽。
飯量之異常,驚動董老醫師。
他圍繞着北啾轉了幾圈,啧啧稱奇。
北啾蘇醒後的表現超出常理。
【還有嘛?我還餓……】
肚子就像是個無底洞,填不滿。
直到有人一句無心之言讓大家夥兒回過神:【這飯量是朝着文心文士看齊啊。】
衆人:【……】
北啾被他們盯得渾身不自在。
此事很快傳到祈善和寥嘉耳中。
如今也傳到了主公跟前。
北啾坦誠布公,小心觀察沈棠的反應。
後者的神情跟祈善二人首次聽到她夢境的反應高度一緻,她忐忑不安:“主公?”
“不用緊張,這應該是好事情。”沈棠思索片刻,眉梢舒展,溫聲安撫北啾,但好在哪裏卻沒有明言,隻是露出一種她參悟不透的眼神道,“……此前我還在發愁百家聖殿的事情,卻沒想到由你打開墨家聖殿。”
北啾所述夢境跟當年林風凝聚文心看到的畫面高度雷同。區别在于林風看到的是農家聖殿,而她看到的是墨家聖殿。林風一躍成爲文心文士,而北啾,似乎不太一樣。
“墨家聖殿?”
北啾忍不住低聲喃喃。
又是這個地方!
她這陣子也在思索自己身上發生的奇迹,奈何她此前隻是普通墨者,文心武膽的世界離她太遠,更别說深入了解。北啾迫切想要一個答案,徹底理清自己身上的迷霧。
沈棠問她:“看到墨家聖殿之後,你除了能化出挖掘機,還有其他收獲嗎?”
北啾眼神迷茫:“什麽收獲?”
“類似文心武膽的信物。”
北啾搖搖頭:“沒有。”
沈棠雙手環胸沉思。
這一點也很反常。
依照北啾經脈儲存的“氣”規模來看,她應該可以開辟丹府,跟當年的林風一般水到渠成。北啾也苦惱:“主公的問題,祈主簿他們也問過的,但是屬下跟其他人好像都不一樣。祈主簿說他能将文氣儲存在丹府,但我沒有丹府,也無法開辟所謂丹府……”
沈棠:“無法開辟丹府,以你如今的經脈規模,無法儲存這麽大規模的‘氣’。”
超出經脈極限的都會重新回歸天地。
北啾神情沮喪且失落。
類似的話,祈主簿也跟她說過。
如果不能解決問題,她一生也将止步于此,再難寸進。本以爲會在主公這裏得到解決方法,未曾想還是不行。就在她想放棄的時候,主公突然沖她招手,示意她近前。
“我幫你看看。”北啾擁有的“氣”獨立于現有的文心武膽體系,既不是文氣,也不是武氣,或許自有一套運行規則?最簡單粗暴的辦法,便是摸清楚這些“氣”的運行方式,搞清楚它們究竟鑽進什麽地方,就能找到答案,“你放松,不要抵抗。”
北啾看着主公搭在她手腕的手指,暗暗深呼吸平複緊張情緒,應下:“嗯。”
一縷文氣順着沈棠指腹鑽入北啾肌膚。
找到經脈,一頭紮進去。
北啾隻覺得一股清涼的氣息順着手臂蔓延全身,跟着是讓她想要縮回手的麻意,手臂激起一大片雞皮疙瘩。她硬着頭皮忍下身體的本能,試圖壓抑經脈内躁動的“氣”,讓它們不要跟外來的文氣起沖突。越是隐忍,那種酥麻的感覺愈發強烈,盤旋不去。
就在她覺得扛不住的時候,經脈内的“氣”終于抵達極限,如潮水般反撲外來者。沈棠瞬間抽回手指,那一縷文氣失去操控,瞬息就被絞殺成齑粉。北啾身軀一顫。
失控奔騰的“氣”沖出經脈。
營帳内,墨綠光芒大綻!
寥嘉和褚曜反應極快,瞬間出手。
一面面文氣屏障将她和主公隔開來。
沈棠擺擺手:“不用擔心。”
她要是能被小萌新失控的“氣”傷到,那得多菜:“喏,東西這不就出來了。”
幾人這才注意到北啾身上的變化。
她身前突兀出現兩樣東西。
一柄似劍非劍,似尺非尺,厚重無刃還自帶刻度。另一件則是比北啾高一些的大木箱,跟北啾經常帶着的箱子很相似,隻是前者通體漆黑,表面雕刻着玄奧複雜紋路。不似工具箱,倒像是工藝品。北啾看到它們的瞬間,便知道名字:“非攻,兼愛。”
沈棠重複一遍:“非攻?兼愛?”
這确實是墨家學派的思想核心。
“……也就是說,這兩件東西便是類似文心花押和武膽虎符一樣的墨家信物?”
北啾遲疑:“好像……不止……”
不止是信物,還是她的“丹府”。不同的是,文心文士和武膽武者的丹府受損會累及根基,而眼前這些不會。它們就是最普通的器具和信物,順便當個承載的容器。
衆人湊在一起對着北啾研究半天。
最後得出結論——
那把叫“非攻”的劍尺就是把尺子,似鐵非鐵,讓北啾灌注“氣”,“非攻”的變化也僅限于更加堅硬厚重,放不出氣刃,僅有殺傷性就是拍人疼。一尺子下去,能在開啓武氣護體的雲策手臂留下紅痕。
沈棠下結論:“當戒尺絕對合格。”
一尺子能将熊孩子抽得嗷嗷哭。
至于說那個叫“兼愛”的工具箱……
當北啾将工具箱打開,一陣噼裏啪啦,竟從裏頭倒出數不清的器具,光是鑿子,它就有幾十個不同型号。它們全部堆在一塊兒能占半個營帳,而那隻工具箱才多大?
沈棠忍不住吐槽沖動。
這個“兼愛”是什麽空間法器嗎?
本以爲墨家聖殿開啓會更新一個牛批職業,看情況似乎是生活系的。沈棠心中嘀咕兩聲,略有失望,北啾卻如獲至寶。這隻工具箱背着不重,拎在手中輕如鴻毛。
自己能輕松帶到任何地方!
她還收獲了主公的溫柔寬慰。
“……存在即合理,墨家聖殿選擇了你,想必你日後也會有一番作爲。其實我覺得挖掘機就很不錯,若能造它個幾百上千上萬的,它們同時挖掘開工,山海皆可平!”
沒有廢物職業,隻有不會用人的主公!
最重要的是——
北啾這孩子她不克主公啊!
想來以“兼愛非攻”爲思想核心的墨家,決計培養不出會克主公的娃!僅憑這點,北啾在沈棠這裏的印象分已經合格!更别說北啾還親自将自己的圖紙變爲現實!
這些圖紙隻是沈棠閑暇塗鴉之作,卻被祈元良評價爲鬼畫符,如今有人将它實現,可見問題不是出在沈棠身上,而是出在沒有欣賞它的人身上。例如,沒審美的祈善!
北啾想象那個畫面。
僅有的一點兒不自信也被沈棠熱情的火焰焚燒殆盡。主公說行,那就一定可以!
“無晦,拟一份文書。”
“招攬境内所有的墨者!”
她剛剛捎帶手查看過北啾根骨。
以文士武者的标準而言,北啾的根骨根本沒有修煉的可能,但她卻打開了墨家聖殿大門,起步就是一台“挖掘機”,跟二品上中的林風相比,擺出的陣仗也是不相上下,甚至略勝林風一頭。沈棠懷疑新職業的門檻不看修煉根骨,至于具體标準麽……
仍需更多的樣本。
隻是沒想到契機來得這麽快,後腳有士兵傳信,剛才有數名工匠突然昏厥不醒。
沈棠心一驚:“昏厥不醒?”
莫非是遭人投毒了?
跟着打消了這個念頭。
營中戒備森嚴,誰能下毒手?
沒事兒毒幾個新來的工匠作甚?
士兵口中的工匠并非沈棠這陣子征召,是寥嘉帶來的——因戰争頻繁,人口流失,不少有手藝的工匠背井離鄉。她隻好讓祈善支援一批經驗豐富的,未曾想會出事。
“醫師怎麽說?”
士兵道:“查不出緣由。”
此時,北啾怯生生插了一句。
這事兒,或許跟她有關。
北啾在四寶郡落腳後,深感這邊待遇太好,秉持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原則,偷偷通過墨者的特殊渠道聯絡師門其他分支,讓附近的墨者也過來謀職,這裏薪水高、待遇好,走過路過,不可錯過!那些墨者生活貧困,得知有活兒,能趕來的都趕來了。
她如此懼怕祈善,除了祈善不苟言笑很有官威,另一個原因就是怕對方看出自己“以權謀私”,将師門其他分支的窮墨者都偷偷招來吃薪俸,被趕出去就完了哦。
|ω`)
全勤還是沒了,色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