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禮信守承諾,第二日便找尋适合制弓的材料,大公子待他愈發親近,此事很快傳到二公子耳中。有了他不經意間的透露,吳賢也知道了,但他并無預料中的不悅。
甚至還有幾分樂見其成。
二公子内心起了波瀾,面上卻隻剩欽佩:“早上在校場看到秦先生和大哥,兒子還是第一次知道,秦先生箭術那般精湛。”
吳賢頓時來了興緻:“公肅的箭術?”
二公子搖頭道:“兒子遠不如矣。”
吳賢口吻頗有幾分驕傲。
“知恥而後勇。你年紀還小,不如公肅是正常的。他這般人物,自是六藝精通。你大哥能跟着他,學到幾分皮毛也好……說起來,公肅的箭術連爲父都沒有見過。”
二公子騎馬跟在吳賢身後,表情微妙。
他自然不知道秦禮跟他大哥是怎麽回事,二人是何時這般親密的,但從父親話裏話外來看,對方樂見其成。這個發現讓二公子心中不甚暢快,狩獵之時也心不在焉。
話說回來,父親近來這般冷待秦公肅,跟早幾年那股稀罕勁兒判若兩人,他一開始還疑惑呢。隐約聽說是二人生了矛盾,但具體什麽矛盾,身邊的幕僚卻沒告訴他。
如今再分析卻讓他心下泛涼。
阿父,别不是故意如此吧?
故意冷待秦公肅,趁機讓大哥去親近,如此一來秦公肅必會對大哥生出好感。
這念頭猶如詛咒盤旋在他腦海。
越不去想,越揮之不去。
二公子對秦禮也有執念的,畢竟秦禮是他父親身邊的紅人,若能得到對方支持,他那廢物大哥拿什麽跟他争?憑一個嫡長身份?除了投胎比較早外,樣樣不如自己!
結果,二公子的示好換來秦禮閉門羹。
沒多久,他就聽說秦禮跟别人提及什麽“長幼有序、嫡庶分明,概同庶孽之子當恪守本分,如此可免兄弟阋牆悲劇”,擺明了就是在敲打他。氣得他一連幾日沒胃口!
都是一個爹一個媽!
憑什麽讓隻會投胎的無能之輩當大宗?
自己跟自己的後代一輩子都是小宗?
這公平嗎?
那時的他還不懂收斂,委屈得跟母親哭訴,誰知此事不知怎麽就傳到父親耳中,白白招來一頓臭罵。話裏話外讓他尊重大哥,兄友弟恭,莫要搞出其他的事情……
他就跟吳賢頂嘴,挨了一頓胖揍。
自己心心念念得不到的秦公肅,這會兒卻跟大哥走得近,父親還樂見其成,二公子的心态直接崩了。外人都說父親更愛他,愛愛愛——愛有個屁用,日後誰是大宗?
幕僚都說父親更看重他,但他不這麽想,外人還能比他這個兒子更能直觀清晰感受到父愛?笑話!他當然也想弄死老大。
老大一死,他就名正言順了。
但上回那事兒結束後,老大身邊全是父親的人,這些人将老大保護得密不透風,他敢有小動作就會被發現!這是生怕自己害了他最寶貝的嫡長子!哪怕那是個廢物!
二公子面無表情,手卻攥緊缰繩。
秦公肅去了老大那邊,他真坐不住了。
心裏裝着心思,箭也沒了準頭。
吳賢補箭獵下那頭大蟲,大蟲皮囊很完好,剝下來皮相應該不錯,吳賢卻将獵物給了兒子。二公子剛有喜色,卻聽吳賢說:“老大喜歡虎皮,他生辰就在下月吧?”
二公子如墜冰窖:“在下月中旬。”
“正好,省了份禮物。這大蟲雖不是值錢物件,但兄弟之間要學會分享。你跟老大近來生疏不少,借着這次好好聯絡兄弟感情。”吳賢語重心長道,“此戰結束,爲父也想歇一歇了,天海那邊還需你們兄弟互相扶持經營。兄弟齊心方能其利斷金……”
講真,吳賢真不滿意大兒子的。
繼承人如此拉胯讓他面上很沒光。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那位沈妹勢頭猛烈,自己幹不過她,未來局勢對己方不利。這時候,老大上去自然比老二更讓盟友放心。吳賢想了很多,他打算回去之後推老大上,自己在幕後暗中經營積蓄。說不定幾年之後又是另一番景象,自己未嘗不能翻身。
老大性格懦弱,更會配合自己。
老二性格跟自己一個模子出來的,父子意見不合就開吵。若選擇他,他哪會甘心聽自己指揮調度?思來想去,吳賢已有了決定。隻是,這個算盤不好跟兒子坦白。
希望他們能明白自己用心良苦。
至于老二的野心?
他如今還活着,他們不敢反。
二公子内心已經咬碎了牙,面上卻恭敬溫順地道:“嗯,兒子謹記父親叮囑。”
“主公,前方有獵物!”
遠處傳來親衛聲音。
吳賢眼睛一亮:“好好,今日豐收。”
一行百餘人在朝黎關附近山脈穿梭馳騁,随着日頭偏斜,馬背上挂滿了獵物,吳賢心下暢快,衆人說說笑笑,氣氛輕松:“哈哈哈,主公,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
“許久沒吃到肉,都快忘了啥滋味。”
吳賢也很大方:“人人有份!”
行軍打仗條件艱苦,很少會準備易腐爛的肉食。即便是吳賢也隻能吃點兒肉幹或者腌肉,想要嘗新鮮的,隻能抽空出去狩獵。獵物多少看運氣,今日的運氣很不錯。
其他人也覺得稀罕。
朝黎關可不是個平靜地方,各方勢力在這裏幹仗這麽多回,山中野味能吃的都被獵得差不多了,未曾想今日還能有這麽多收獲。這不免讓人将它跟祥兆聯系起來。
衆人七嘴八舌。
扯着扯着又扯到二公子頭上。
若不是爲了慶生,他們還不會出來。
很難說,這份好運跟二公子無關。
吳賢聞言卻隻是聽聽,并無搭話的意思,這讓左右親信有些尴尬。擱在以往,吳賢是不吝啬對兒子誇獎的。哪個老父親不喜歡聽别人誇自己兒子?今日這态度,反常。
二公子低垂着頭,夕陽在他臉上投下陰影,擋住眸底洶湧的不甘,氣氛略尴尬。
一群人精是懂氣氛的,見狀便默契十足地轉移話題,轉而交談怎麽分配獵物。
朝黎關附近山脈很複雜。
衆人下山走的也不是來時的路。
走着走着,經驗豐富的兵将隐約感覺哪裏不對勁,這是一種玄而又玄的直覺。衆人對視了一眼,吳賢也悄悄将手搭在了佩刀之上。他沖其中一名親信使了個眼色。
那名親信心領神會。
身形如青煙一般輕盈消失原地。
不多時,他又悄無聲息回來,臉色很不好看,手中提着一袋用碎布兜着的泥土。
這些泥土有被翻過的痕迹。
從林木間的痕迹倆看,附近有人活動,看腳印規模還不小,絕對不是附近村莊村民進山狩獵。吳賢抿着唇,壓低聲音:“莫要打草驚蛇,折返,從原路撤退——”
他輕拍老二背心作勢安撫。
“你跟着先走。”
他們不敢鬧出動靜,驚動暗中之人。
二公子也知道事情嚴重性,不敢有任何耽擱,吳賢離開前瞧了一眼遠處,在親衛護送下啓程離開。隻是他們的運氣似乎被獵物耗光了,一支冷箭自暗中激射而來!
同行兵将心下大驚。
果斷出手打落那枚冷箭。
“走,突圍!”
他們行蹤已經被發現,這個時候也不用蹑手蹑腳悄悄撤離了,默契一緻提升胯下戰馬速度。隻是敵人早就料到他們的行動,退路方向的密林冒出一把把長弓,箭镞散發着森冷寒光。這規模,弓箭手少說也有五百人!吳賢腦中飛快冒出數據,心驚膽戰。
要知道他們腳下可是朝黎關兩側延綿不絕的山脈,越過山脈相當于跑到他們後方。這裏是他們的地盤,絕對安全的地方,怎麽會冒出這麽多敵人?斥候都沒有發現?
電光石火間,吳賢心中閃過無數猜測。
他跟左右對視,後者大聲喊道:“爾等何人?敢在吾主沈幼梨的地盤猖狂?”
所有人自覺将他們父子圍在中間。
吳賢喊這一嗓子也是爲了試探。
試探這夥人是真敵人,還是假敵人!
是的,吳賢還懷疑到沈棠頭上,即便這個可能性不高,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若不是沈幼梨的兵馬,這些東西怎麽會出現在朝黎關山脈?此處可是沈幼梨負責的防線!
倘若不是沈幼梨兵馬,那更好。若讓敵人知道吳賢的身份,今兒想走還真難!
所以他先聲奪人,自報家門——沈棠帳下兵将的人頭可不及吳昭德人頭昂貴。
但,回應他們的卻是箭矢齊發!
吳賢原地爆了粗口。
不多時,一支哨箭帶着絢爛光芒升空。
哨箭升空發出刺耳無比的箭鳴之音。
當武氣化作的箭矢升至最高點,四散炸開,組成絢爛的“火花”。這玩意兒動靜可不小,它飛得又足夠高,在瞭望塔上值的守兵很快就注意到了,急忙将消息上報。
“報——”
朝黎關面積可不小。
爲了用最快速度将消息傳遞各處,武氣化作猛禽帶着消息到處飛。這個時候的沈棠已經幹完飧食,站在政務廳外廊,雙手叉腰在那兒扭腰扭脖,伸手伸腳,拍肩拍腿。
美其名曰:飯後消食。
之前隻有她一人,之後加入了百無聊賴的公西仇,根據他的許諾,黃烈章賀兩個一日不死,此戰一日不結束,他就要幹耗一日。每天都無聊到發黴,找沈棠玩兒,她還要忙着處理公務,他感覺自己都要抑郁了。
每天嘴裏念叨着怎麽還不打。
沈棠歎道:“你這碎碎念的功力要趕上祥林嫂了,打仗有什麽好的,要死人。”
公西仇站在她身邊不遠處跟着做操。
“祥林嫂是誰?”
沈棠道:“不知道。”
二人同步扭腰:“不知道?”
沈棠直言不諱:“腦子裏突然就蹦出這麽個人,我咋知道她是誰?也許是以前認識的人吧……你家聖物可沒有以前記憶。”
公西仇哦了一聲,不再追問。
自然也忽略了沈棠對他的吐槽。
做操結束,沈棠雙手一啪,元氣十足地大喊:“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公西仇嘀咕:“那可真短命。”
隻要不是戰死沙場或者被人嘎了,他們這個實力能活挺久,九十九跟早夭沒差。
“我去幹活兒了。”
今兒還有好多積壓的公務。
公西仇蹲在門邊,恢複無聊的他又開始emo,隻是沈棠沒工夫理他。她剛提筆寫了幾個字,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跟着又是一聲驚呼“啊”,林風踉跄着跌進來。
公西仇:“……”
哪個毛躁的小吏踩他?
林風也被吓了一跳。
沈棠一直崇尚節儉,入夜之後,不必要的地方都不點燈,因此外廊門口一片漆黑。
林風挂念緊急戰報,沒注意腳下,而公西仇這個實力,收斂氣息的本事臻至化境。閉上眼睛,原地根本沒他這個人。
“令德,出了何事?”
她來得急,氣息還有點不穩:“朝黎關山脈突然升起了昭德公營帳哨箭……”
林風等人的試驗田離得比較近,看得也是最清楚,不敢有絲毫耽擱,急忙來報!
沈棠驚愕:“吳昭德的?”
這家夥怎麽跑山裏了?
吳賢年輕能闖下威名,打是肯定能打的,山中唯有野獸,這都幹不過了?還需要發出哨箭求救?但,這個念頭隻出現了一瞬。沈棠旋即想到了别的,臉色勃然大變!
“點上人手,随我來!”
蔫兒了吧唧的公西仇立馬精神了。
應聲道:“瑪瑪,這就來!”
這是有架打的征兆啊。
公西仇不知道事情嚴重性,但沈棠很清楚。隻是她前腳還未邁出去政務廳大門,又有兩路兵卒送來戰報,是同一件事!
一聲哨箭,朝黎關全功率運轉起來。
同樣受影響的還有吳賢大營。
不過,大營離得遠,收到消息遲。
大公子如獲至寶般抱着秦禮送來的新弓,餘光看到視線盡頭的山脈方向出現一點兒光芒。他天賦不好,實力低,目力不足以看清光芒爲何物,但他身側的秦禮不同。
大公子隻來得及看到秦禮神情大變。
“怎麽了,先生?”
隻是秦禮此刻沒功夫敷衍他。
隻道“有事”便匆匆回了營帳。
他掐指打開文士之道——
【雲天霧地】!
在沙盤成型的間隙,腦中隻有一念頭。
出大事了!
|ω`)
秦禮的文士之道很牛掰,但也有一個緻命缺陷。
PS:之前删了一個不太友好的書評,大緻内容是說根據某某書的設定,賊星是棠妹,救世還是棠妹,神靈渡劫就是故意制造災難收割信仰雲雲。不是,這本書是《退下,讓朕來》,其他書的設定跟它有關系嗎?作爲作者的我有說這個世界兩百年災難是棠妹帶來的?有說這是她渡劫造成的?背景設定你比我還清楚啊?伏筆我也寫了,這個世界怎麽回事也暗示了,怎麽鍋還甩我家棠妹身上?她還沒咒罵人類幹仗導緻全球爆炸,核輻射遍地,害得她小甜文渡劫劇本變成末日求生啊!
(本章完)